《昔人已乘云鹤去》爱歌

8、第八章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浅浅……”当尹清浅正为自己醉酒而烦恼时，秦宁馨的电话来了。
　　“宁馨？”
　　“陪我去逛街吧！”秦宁馨委屈道。
　　“行啊。怎么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今天见婆婆怎么样啊？”尹清浅心中忐忑不安。
　　“挺好的啊，李阿姨可喜欢我了！”
　　“那，你怎么了？”
　　“还不是‘小黑人’……哼！陪我逛个街都不肯，真是小气鬼！”
　　尹清浅嘘了一口气，“也许他是有事吧，说不定公司里还有什么事需要他处理……也有可能，他是要准备婚礼上的一些事。”
　　“公司能有什么事啊，我爸都下命令了，这两个月，有事不许找程经理。再说了，婚礼的事一直都是我在忙，压根就不需要他插手。唉……在美国的时候，他那个工作狂每天为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有下班的时候才有空陪我吃顿晚饭，一般都是我死乞白赖地跟在他后面……我秦宁馨什么时候这么低三下四过……”
　　“宁馨，男人以事业为重不是什么坏事。更何况……婚姻，是男人对女人最珍贵的承诺。也许……他只是不懂得怎样表达爱。”给前男友和他的新欢调解纠纷，委实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嗯，你说的话，李阿姨也说过。其实，我也知道，但是心中总归有些不开心。”
　　“想明白了就好。那我们什么时候见？”
　　“下午五点吧，圆融时代广场，先去吃饭，再去久光，最后去李公堤喝酒！我要借、酒、消、愁！”
　　“李公堤就别去了吧……”
　　“哦，对了，你酒量很差的，而且喝醉了倒头就睡，谁拉你跟谁急！哈哈……自从大一车协聚会你一醉成名后，就没人敢跟你劝酒了……哈哈……”秦宁馨一想到事后尹清浅的窘样就笑得乐不可支。
　　“你还说呢，那次还不是你拿杯清水骗我说是白酒，我怕你真吃不消才替你挡酒的，结果被你这个臭丫头害得不轻！”尹清浅笑着骂道。
　　“还有苏景阑，当时大家本来都撮合你们两个，他一见你酒品那么差，吓得目瞪口呆的，直说你是‘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 KITTY’……哈哈……后来他还说给韩旭听，韩旭怎么都不肯相信呢！”
　　“啊？这个苏景阑！怎么又在别人背后嚼耳根！”尹清浅气恼。
　　“连元佑泽都说你是‘真人不露相’呢！”秦宁馨火上浇油。
　　“唉……”尹清浅笑着叹叹气，“可惜都好久没见到他们了，要不然真要报报仇！”
　　“你想他们了？放心，下个月你就能见到了！”
　　“嗯，你结婚他们肯定会来的。”
　　“哎呀，苏景阑那个花花大少本就是我们省的，开个车也就几个小时。韩旭毕业后不是留在本市工作了吗？还有元佑泽，虽然出国留学了，但听他说今年春节前会回来的，好像是家里逼着相亲呢！倒是那个臭何铮，去了那么远的西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家伙，也真狠心！”秦宁馨恨恨地说，其实她心中无比想念那个虽高大威武却任劳任怨的纸老虎何铮。
　　尹清浅也不再说笑，当初她也没想到何铮会主动要求去支援西部。最后一次聚餐时，物理系高材生何铮很豪放地举杯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最后，大家都喝高了，东倒西歪地，就听见五音不全的他唱着张震岳的《再见》：
　　我怕我没有机会
　　跟你说一声再见
　　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
　　明天我要离开
　　熟悉的地方和你
　　要分离我眼泪就掉下去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
　　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
　　这些日子在我心中
　　永远都不会抹去
　　我不能答应你
　　我是否会再回来
　　不回头不回头的走下去
　　……
　　一首那么好听的歌被他唱得支离破碎的，唱得大家都哭了……
　　“对了，向修远师兄也要回国了。”尹清浅转移话题，却不想那头秦宁馨沉默了很久，直到尹清浅“喂”了一声，才低声说，“哦……那我请帖也算他一份。”
　　“当然要算啦，”尹清浅笑道，“他和小丹可修成正果了呢！”
　　“林丹？”秦宁馨声音颇大，虽然两人都是尹清浅的好友，但不知为什么。秦宁馨和林丹的关系并不算和睦，“果然还是她……”
　　尹清浅觉察到秦宁馨的异样，想起当年她和向修远之间透露的古怪。向修远并不是车协的，而是秦宁馨、尹清浅和林丹在英语角认识的。当时秦宁馨和林丹两个都是一副花痴的模样，一定要拉着这个“帅得惨绝人寰的冷面帅哥”入会。一番软磨硬泡后，冷面帅哥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丝毫没有在美色面前败下阵来，这让一个是人见人爱的美少女林丹、一个是花见花开的大美女秦宁馨深感挫败，同时更加坚定了要攻下向修远这座碉堡的决心。于是，向修远就这样被动地渐渐和她们熟悉起来。大三的暑假，秦宁馨、向修远和其他院的一干人等曾被学校派去参加某个活动，一去两个月。而回来后，不知为什么，林丹和秦宁馨大吵了一架。后来，向修远也渐渐不跟秦宁馨来往了，不过几个人见了面还是会打声招呼。因着林丹，尹清浅倒是比较了解向修远的近况，跟他也相对熟悉些。只是没想到，现在秦宁馨已经跟他生疏至此。

　　走在灯火辉煌的圆融广场上，秦宁馨兴致怏怏。尹清浅虽朦朦胧胧猜到缘由，但她是向来对方不开口自己就不会问。
　　坐在光线柔和的餐厅内，秦宁馨一言不发地、闷闷地吃完了最后的蔬菜沙拉，沉默良久，终于出声问道，“浅浅，你爱过一个人吗？”
　　尹清浅微愣，“爱过。”
　　“人们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原来爱情里也是这样……”秦宁馨颇有感触地笑笑。
　　尹清浅沉默，她想起自己和程云鹤。现在的他，是她不可企及的夜空，高远而寂寥，清冷而惘然……得不到？的确。昨日午宴，他对她言语冷漠客气，举止礼貌疏离。虽然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但是父亲说他连杯水都没喝就走了，母亲也说他过于谦谦有礼，由此可见，他对她的态度依旧是冷淡客气的。这样的程云鹤，还是记忆中那个飞扬跋扈、爽朗轻狂的热血少年么？显然不是！若是以前的他，看到自己喝得酩酊大醉，一定会大发雷霆，把自己训个狗血喷头。毕竟，他最讨厌女生喝酒抽烟。
　　说起来，程云鹤看似放浪不羁，其实骨子里极为传统保守。有一次，班上一个女生过生日，喊了十几个女孩一起去KTV，其中也有尹清浅。后来程云鹤知道了，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搭理她，害得她又是道歉又是写保证书的。
　　呵呵，少年的程云鹤，任性起来像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严肃起来又像是最为严厉的兄长……她爱的终究是那样的程云鹤啊，而不是如今这个谦逊有礼、淡漠沉稳的青年才俊……这样想来，尹清浅轻声道，“也许得不到，是因为真的不适合。”
　　“不合适？那他和她就合适了么？……”秦宁馨嘲讽地笑道。
　　“……存在即合理。我们都不是当事人，既然他最终选择了她，那就说明她比你更适合……”尹清浅对秦宁馨也对自己说。虽然残忍，却是事实。
　　看着秦宁馨少有的失意模样，尹清浅心下不忍，又安慰道，“或许他的选择无关爱情，只是，婚姻里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
　　秦宁馨不禁想起自己和程云鹤，他们的结合不也正是如此？尽管她知道程云鹤并不爱自己，但是内心的魔障无法跨越……失去了向修远，程云鹤也算是上天的补偿。何况，自己难道就真的只是把他当做是向修远的替身吗？……了解愈深，她愈加发现两个人的不同。向修远的冷漠是与生俱来的，甚至，还可以说他是外冷内热的。而程云鹤，他的冷峻则是一身坚硬的盔甲，掩饰、保护着内在的脆弱与温暖……她发现自己正在渐渐爱上这个男子。有什么不妥呢？她自嘲地笑笑。既然最爱的人要和她老死不相往来，那么便和次爱的人一起慢慢变老罢……聪颖如秦宁馨，总能在山穷水复疑无路的时候，柳暗花明又一村。
　　想到尹清浅说的那个爱过的人，秦宁馨有些不安，她询问地望着尹清浅，“那么，你和他呢？现在……又如何？”
　　灯光下，尹清浅眉目淡淡、笑容浅浅，柔和的光线为她蒙上一层轻纱，整个人显得更加温润和煦。
　　只见她释然地笑道，“既然做不到相濡以沫，那便相忘于江湖罢……”
　　希望如此，尹清浅暗想。一份长达九年的爱恋并非说放下就能放得下的，只是，她终于明白，现在的程云鹤，已经不是自己当初爱的那个人了……如此便好，就让我们从此相忘于江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