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拾肆·收定城直捣乌戎（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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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垂，残阳如血，惨淡地映照着苍茫草原。原本青翠的草地如今早已浸满了鲜血，有楚军的，但更多是乌戎人的。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随处可见断肢残躯，引得空中几只秃鹫贪婪地盘桓。
易清晏一抹脸颊上溅上的血迹，一勾唇角，挑衅地看着对面的郸旗：“郸旗将军，还战否？”
郸旗早已到了苟延残喘之际了，如今不过是勉强支撑着气力与易清晏对阵。一日苦战下来，他身上多了大小数十个刀口，嘴唇也早已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与他本身黝黑的皮肤对比极其鲜明。他仿佛一只喘着粗气的老狼，奄奄一息却不肯服输。
他手下的乌戎士兵的境况也差不多，带来的一千多人如今只剩下几十个了，个个精疲力竭，满面绝望。
郸旗紧紧勒着缰绳，逼得马儿在原地躁动不安地踱步。他咬咬牙，忽然调转马头，一抽马鞭，企图往回逃跑。
易清晏的眸光一冷，道：“取弓来。”
他虽然只受了几处小伤，但也已经力竭，却依然将弓挽成满月。搭上一支箭，瞄准郸旗的方向。
羽箭划破空气的声音比任何一次都要刺耳，郸旗只觉得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急得狠狠抽着马屁股。下一瞬，一箭正中他的后心。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再做不出多余的动作，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再无声息。
擒贼先擒王，郸旗一死，那几十个乌戎士兵立刻如群龙无首，开始四散奔逃。
“大将军，追不追？”刘刈问道。
易清晏摇头：“穷寇莫追。”
“可他们若是回去禀报乌戎王……”
“本就该让乌戎王知道我们要打他了。”易清晏笑了，“不然，老虎不发威，真以为咱们是病猫呢。”
“再者说，八州九城还在他们乌戎手里，早晚要打过去的。”
“回营吧，大家都累了一天了，今夜好好休息，明日……”易清晏神色凝重，“整军，准备再战。”
果如易清晏所料，得知前去掠夺大楚的将士尽数折损、甚至损失一员大将的喀吉震怒不已，连摔了几个上好的瓷器——也是先前从定城抢过来的。他一心决定要出兵大楚，却还没等商量出个所以然来，便又接到了探子来报的消息：易清晏率三万楚军攻打乌戎，直逼金武城下。
金武已经是乌戎境内的城池了，也是八州九城中离大楚最近的一座，又是重要的交通枢纽，向东可通楚京，向南可通江南，向西则抵乌戎都城乌圩。自割让给乌戎起，历时百余年，一直是大楚的心头大患。如今准备收复八州九城，易清晏的第一个目标也自然是收复四通八达的金武。
只是这四通八达之地乃是兵家必争之地，大楚想要，乌戎自然也想要，免不了一番恶战。
“轰——”又一根点燃了的滚木从城墙上落下，随之而来的是城下楚军尖锐刺耳的哭喊声。易清晏站在远处，神色凝重地看着城下锲而不舍地攻城的楚军，以及城墙上严防死守的乌戎人。
这已经是在金武城下进攻的第二十六天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仍没办法撼动这固若金汤的堡垒。一个月内攻城四五次，每次都是死伤惨重，令人胆寒。
在这里，一弩十发的连弩不管用了，变幻莫测的阵法不管用了。乌戎人利用居高临下的优势，让城下的楚军避无可避。一切仿佛是当年安匀保卫战的重演，只是这次，楚乌双方的角色彻底颠倒了。
易清晏凝眸看着战场上的血肉横飞，被砸坏的战车，被点燃的箭矢，被烧焦的尸体，忽然一阵冷战，喊道：“鸣金收兵！”
夜里，他站在金武城的舆图前，听着小兵向他汇报今日的伤亡与剩余的粮草。
“七百二十八人阵亡，一千六百五十五人受伤……”他喃喃地念着这两个数字，“太多了……”照这样打下去，最多再过一个月，他们就该狼狈地滚回安匀了。
“大将军，怎么办？”一旁的刘刈出声问道。
是啊，怎么办？近日所有人都在问他，大将军，怎么办？怎么办？他不能不知道，不能想不出，可如今确实是四顾茫然。
“先按兵不动，切莫轻举妄动。”过了好半天，他才说道，“容我再想想。”
他将自己关在中军帐中，想了三天，才想出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拖。
拖到乌戎耐心尽失，拖到金武弹尽粮绝，便是他们的转圜之机。
没过几日，金武城中的乌戎人发现，楚军的军营被一点点拆卸下来，似乎是要撤兵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欢呼雀跃地庆祝胜利，就愤怒地发现，整个金武都被楚军包围了。他们并非撤兵，而是将军营重新布局，金武城六座城外都有楚军的军营，以及楚军设下的种种机关。至于主帅独有的中军帐已经不知所踪，不知被隐匿在何处。
若是乌戎人能鸟瞰整座城，或许还会发现，楚军新的军营布局，又是一道阵法。而金武，恰好便处在阵中央。要想出城求援，还需先破阵。
更令他们暴跳如雷的是，他们自己已经快要弹尽粮绝了，求援信送不出去，援兵和粮草运不进来，楚军反而一副不慌不忙地样子，好像是打定主意要在金武城下过小日子了一般，每日优哉游哉地练兵、打猎，闲来无事还能喝点小酒，军营中的欢声笑语站在城墙上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过乌戎人当然不知道，每日深夜，楚军军营中的戒备比白日更严，守卫人数甚至增加了一倍，每日都在谨防乌戎夜袭。
如此又过了一个多月，金武的守将被楚军这般行径逼得彻底撑不下去了，终于派人给易清晏送信，议和。
金武一战算楚军赢了，然而私心里，易清晏很是唾弃自己这种战术，他觉得窝囊、流.氓。
然而不论窝囊也好，流.氓也罢，金武一战，也正是拉开了他此生收复八州九城的序幕。此时他也没有想到，这个他认为很是窝囊的开端，会引出怎样一个辉煌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拾肆·收定城直捣乌戎（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