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5、
“她是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禅院甚尔突然好奇。
“三年前的三月初,小学春假第一天。死因是吞下了过量的安眠药。”二之宫街子几乎不假思索得脱口而出,连她自己都有些震惊,她本来以为这些琐事她早就忘了的。
随着她的回答,禅院甚尔罕见地陷入了沉默。
禅院甚尔记得那个叫“千代子”的女人。
禅院家作为一个咒术界的御三家之一,历史不可谓不久远,它牢牢盘踞于明治维新前岛国的首都。三年前的他好不容易从禅院家脱身,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离京都越远越好,于是几番辗转之下来到了东京。
在东京,禅院甚尔的日子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女人、酒、钱、赌博应有尽有。
只要他勾勾手指就有大把的女人排着队送钱送酒来,唯有最后一项,他的赌运总是不太好。
禅院甚尔酷爱赌马,但在赌马一事上他总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在赌马上基本上能把委托赚来的钱赔个九成九,还剩下一些零钱金额太小赌不了马,他就拿去玩柏青哥。
他是在柏青哥店里遇到的那个女人。
禅院甚尔在赌马一事上是令人绝望的程度,但是在打柏青哥上的运道还算是正常水平的有输有赢。
但那个女人的运气绝对不正常!
不管是柏青哥还是老虎机,那个女人的胜率基本在九成以上,甚至他怀疑那个女人有在控制胜率不到百分百。
仅仅是这样的话,这个女人之于禅院甚尔也不过是脸熟但不相识的陌生人罢了。
第一次面对面交流发生在一家红灯区的老旧的酒馆里。
偶尔也有这样的日子,不想做任务赚钱,又想避避外面的狂蜂浪蝶,于是他就会去找一家生意冷清的酒馆进去纯粹地喝酒。
那家酒馆的整体风格停留在昭和,禅院甚尔也就识趣地没点洋酒,改换了岛国烧酒,一杯一杯的小酌,滋味出乎意料的不错。
而那个女人的再次登场也是在这里。
她擅自地坐到了他的边上,手上夸张地提了一瓶“冬佩利”(法国香槟的一种),宰客的心简直毫不遮掩。
原来是他小看了这家店,禅院甚尔漫不经心地抬眸。
“我叫‘千代子’。”衣着暴露的女人一边谄笑着一边若无其事地起开了“冬佩利”的软木塞子,豪快地将酒液堪堪倒满了高脚杯。
一位非常有失职业水准的陪酒女郎。
尽管香槟不同于红酒不需要怎么醒,但是一下子倒满酒杯也实在是太猴急了,根据不成文的规定,先倒三分之一,接着再倒满,杯子也不需要斜着。
但是都无所谓了,那天的禅院甚尔比起酒,对那个不请自来的女人更加好奇。
“深夜一个人来喝酒也只是喝闷酒,不如两个人一起?”
一杯冬佩利被推到了他的面前。
那天他还没来得及把全部钱拿去赌马,于是接下了那杯不该出现在这家小酒馆里的高档酒。
推杯换盏间,两个人都喝了不少。具体多少禅院甚尔不记得了,只是看那些空瓶子,香槟塔也不过如此了。
按理来说,对手只是一个小小的陪酒女,他有心设计的情况下,对方早应该自己把自己的底都兜干净了。
但奇怪的就是,那个女人虽然看起来最后喝了个酩酊大醉,但实际上嘴上一句真话也没有。
“千代子!千代子!”禅院甚尔在女人醉到不省人事之前偷偷试探过,那个女人对这个名字毫无反应,果然,连名字都是假的。
如此高超的赌技,只要她想根本不愁钱,但她屈才地待在一家老酒馆做陪酒女郎,究竟是为什么?
“千代子”,一个从头到脚都是迷的女人。
禅院甚尔成了那家酒馆的常客。
说常客好像有点不太准确,没被包养的单身日子里,他早中晚能去不同的酒馆喝酒,只能说在其中他光顾那家店的频次比较高。
虽然从那个女人身上什么也打探不出,但是她的同事可没有她那般的反侦查技巧。
趁着女人不上班的日子里,禅院甚尔旁敲侧击得来了好多不知是真是假的信息。
其中最吸引他关注的一条——那个女人领养了一个孩子。
“哈。真是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明明养活一个人都难了,还非要去捡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孩。”浓妆艳抹的女人躺在禅院甚尔的怀里摆弄着自己颜色艳俗的指甲,嘴巴碎碎地传播着女人间的谈资,“据说是在横滨捡来的,要不是她肚子没大起来过,我都要怀疑那是未婚生子了。你知道的,我们这一行,这种事情很常见的……”
横滨捡来的孩子吗……
“她住在东京,特地跑去横滨捡了一个孩子?”
女人停住了,脸上浮现了一抹尴尬与愠色:“你怀疑我?我可没瞎讲!虽然之前的话很多都是我听来的,但唯独这件事我是听她亲口说的。”
“她自己说的,‘去横滨一趟,没想到有了牵挂,以后不能随随便便地死掉了。’我可一个字都没改!”
三年后的今天,她的养女站在这里与他当面对质。
据说是为了他,吃了过量安眠药没抢救过来,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你的母亲,可不是软弱到喝安眠药自杀的女人,更不可能是为了我自杀!我在她眼里不过是行走的大肥羊罢了,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禅院甚尔冷冷地直视着那个语出惊人的女孩,一字一顿地把他的结论吐了出来。
对面的女孩显然有些茫然,她唯唯诺诺地道:“贷款200万的女票资,也算没有关系的人吗?”
确实,在常人眼里,一个陪酒女愿意花200万要一个男人抱一次,已经足以被冠上“为爱冲昏了头”的标签了。
但那个女人绝不是一般的陪酒女。
禅院甚尔咬牙,“那个女人想要搞到200万方法有的是,她这么久没有拿着钱来找我,对我肯定没那个意思。”
他记得当时他曾经想试过美男计,但是少有地失败了。
“你比我女儿大不了多少,总感觉对你下手,我的良心会痛。”
明明之前是这般坚决拒绝的态度,但在死前却态度大变,发了疯一样地对他大献殷勤,和其他女人一起争风吃醋,为了抢夺他不惜和情敌大打出手。
她的女儿告诉了禅院甚尔那个女人的具体死亡时间,正是她对他莫名其妙态度的三个月后。
禅院甚尔恍然大悟,让所有人都以为她爱他爱得不可自拔,原来这就是她的目吗……
这算什么?托孤吗?
当时候他真的天真地以为那女人爱上了自己,一点也没有怀疑过。
他历来轻视女性,或许这是那个可恶的禅院家带给他的恶劣影响。尽管他承认那个女人有那么几分异于常人的地方,但是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是太年轻,无法真正看清那层伪装下的用意,只当那女人终归与天下所有女人一样平常。
被算计了。
禅院甚尔与穿着侍者服的少女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连最爱的酒也喝不下去了。
他大可以甩袖子走人,只是那样的话那个女人就会真的成为一团永恒的迷雾。
而现在,解开这道迷题的钥匙正站在他面前——她的养女送上门来,禅院甚尔仿佛再一次听到那个女人挑衅的声音。
生前她总是能若无其事地拿“冬佩利”宰他,死后她也能骗他乖乖接手烂摊子。
他对女人总是优待,但眼前的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鬼显然只能算是女孩,还不在他的优待范围之中。
“你几岁了?”
“刚十六。国中毕业。”女孩淡淡地回答,像是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年纪的这个学历的女孩出现在这个场所有什么不妥的。
“喂!你!”店长听到这句话脸上浮现懊恼的神情,他可没想到这女孩这么木,竟然把真实情况全说出来了,万一被人听到,他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岛国是个神奇的国家,虽然16岁允许结婚年龄,但是必须得20岁才能饮酒。
二之宫街子比平常小孩晚上一年书,因此也比普通国中毕业的年龄大一岁。本来的话,由于岛国的义务教育到高中才结束,她应该去上高一才是。
虽然二之宫街子年龄上是允许打工的,但是在酒馆打工,而且还辍学,算是踩了法律红线,所以店主才如此忌惮。
言毕,禅院甚尔对店长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吓得店长打了个激灵。
“甚尔君,有话好商量嘛。”店长冒着冷汗,一边弯腰一遍搓手,十足十的小人做派,“你看,刚刚你可是喝了我们店里两瓶好酒不是?”
“哦?”禅院甚尔狞笑,左手一挥,吧台上空着的两瓶威士忌应声倒地。
不愧是好酒,装酒的玻璃摔再地上的声音也格外清脆。
店长吓得脸色苍白,本来这些店里的酒即使空瓶了他也会摆在橱柜墙上,成为这家店的珍贵收藏之一,但现在他连可惜的念头都生不起来。
禅院甚尔,让所有酒馆主人又爱又恨的男人。
虽然有很多可怕的传闻,但店长一向不信邪,只看重这男人出手不凡,与身上自带的吸引人群的能力。
但事到如今,他才颤颤巍巍地回想起来了这个男人同时也是在新宿红灯区最不好惹的人物之一,另一位还是抡着自动贩卖机的怪力酒保,那可是个没几天就要把人打进医院的狠角色。
“有什么需要带走的东西吗?”禅院甚尔问。
二之宫街子听罢,视线转向两股战战的店长,她的东西基本都被店长藏起来了。
“在地下室里,我这就去拿。”店长跑得飞快,就怕惹得男人不高兴反手就是一通举报再一顿痛揍。
不一会儿二之宫街子的背包就物归原主了。
清点了过后,二之宫街子对禅院甚尔做了个摇头的动作,示意没缺东西。
禅院甚尔对吓破了胆子的店长扬了扬手。
“我们走了,你没意见吧?我可是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可要好好感谢我喔。你说是不是?阻止小孩受教育的违法者?”
“我感谢您还来不及呢!真是见外,今天的酒钱算我的。您一路走好!”店主恭送着二人走出自己这尊小庙才算是歇一口气。
今天,还是歇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