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云上筹一颗星星》李清郎

4、眼睛（上）

　　这是筹一平平无奇的2年，高中繁重的课业使她抽不出任何时间，只能每周放半天假的时候在电脑前看会云宇。筹一的作文是从不让人操心的，只是数学陷入了不及格的怪圈。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那个时候的筹一做题总是一知半解不专研的缘故吧，学习方法不对，举一反三自然是不会的，这也为高考失利埋下了伏笔。若干年后，已经跻身成功人士的筹一总是在别人夸她悟性好的时候，感叹自己曾经也是个很迟钝的人。
　　这两年，云宇和新队友出了专辑，反响平平。有戏的时候云宇就努力拍戏，甚至会为了一部不一定播出且几乎零片酬的戏去不断打磨。新剧里，为了更好地呈现剧情，云宇虽然恐高还是去学习了跳水。十米跳台，开始时，云宇站上去腿肚子就止不住地发抖，只能眼睛一闭，让同事帮忙把自己推下去，一次，两次，三次，跳下去呛完水又立刻爬起来接着跳，如此反复。
　　那段时间云宇游戏也很少打，抓紧一切空隙加练，那时他的粉丝真的很少，云宇总是很真诚地分享自己的生活，习惯性地报喜不报忧，“今天克服了恐高，可以自己跳水了”、“今日几乎不呛水”、“练习转体的第108次，成功”、“今天的直体也不难嘛”、“今日份突破—屈体”、“抱膝挑战成功”、“首次尝试一周半成功”。
　　彼时的筹一刚高考完，将将成年，她每天都会卡着点在群里等云宇的消息，然后送上自己的祝福，“哥哥真棒”、“哥哥优秀”、“哥哥加油”。
　　当所有人都以为要大功告成的时候，一次跳水中，云宇的眼睛受伤了。云宇受伤是在一个晚上，身旁没人，意识到眼睛受伤后，他第一反应是将此事隐瞒下来，第二反应是不要耽误拍摄进度，第三个反应才是自己的身体。
　　几位粉丝之前已经约好了去游泳馆探班，主要是因为游泳馆穿的少，不然就凭这几十个粉丝，是很难组织有规模的探班的。筹一下飞机后第一时间打开手机，没看见云宇的今日分享很是黯然。鬼使神差的，筹一行李没放就去了游泳馆，到游泳馆门口的时候，正遇到云宇打车离开，筹一立刻让司机跟上了，“如果他回酒店了，自己就不去打扰”，结果跟着就跟到了医院。
　　少年自己折腾到医院的时候，眼睛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刚下车眼前就一抹黑，几欲晕厥。他一般是不会打扰经纪人的，此时挂号都困难，这才无奈地掏出手机，却发现自己连手机屏幕都看不清。少年摸索着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还不忘靠着边不挡路，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
　　少女默默地站在原地，少年紧闭着双眼，眉头几乎拧到了一起，浴巾下湿漉漉的满是水渍，细碎的刘海上已经分不清是汗还是水，冷得牙齿打颤。
　　少女终是忍不住泪如雨下，慌忙跑过去。
　　感受到身边的动静，少年礼貌地问道，“你好，可以用我手机帮忙打个电话吗？”，怕对方不答应，少年补充道，“我看不见了”。
　　“好”，少女小心地止住啜泣，将外套脱下披给少年，嗓音因为哭过略有些低沉。
　　“不用不用”，少年感受到身上的重量连忙摆手，随即意识到自己已经把外套打湿了，尴尬地说，“谢谢！改天洗好了寄给你”。
　　市里的高中吃得不错，少女的脸色比起之前的面黄肌瘦红红润了不少，身高也已经窜到1米6，比少年矮不到一个头，扶起单薄的少年并不算吃力，“此刻，让我做你的眼睛吧”，少女心内呢喃。
　　4月的天，夜晚仍带着些许凉意，脱掉外套的少女冻得一个激灵。
　　“谢谢”，少年的语气温温柔柔地，仿佛看不见只是一件无关平常的小事。
　　少女扶起少年，被他瘦削的胳膊吓了一跳，少年触到少女略带滚烫的体温时，心头一暖，终是默默地流出泪来。
　　“医生，他眼睛看不见了，挂个号”，筹一急促地说。
　　“身份证带了没”，值班护士例行问道。
　　“用我的可不可以”，少女说着去掏自己的身份证，才发现自己的行李忘在了出租车上。
　　“我把身份证号报给你”，云宇偷偷擦干泪水，假装淡定地报出身份证号。
　　少女转瞬就把行李丢失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拉着少年冲向了诊室，少年被拽得一个踉跄，少女慌忙转身，不小心扭伤了脚也未曾察觉。
　　“医生，他看不见了”，少女顶着红肿的大眼泡急促地道。
　　“大约半个小时前，我跳水的时候应该是磕到了池底，等到医院的时候就看不清了”，少年补充道，语气坚强中带着一丝哭腔。
　　医生检查后，为云宇现场冲洗了伤口。
　　少女紧抓着少年的手，少年痛得哼出声来，却不敢使劲握住少女的手。
　　“谢谢，麻烦你帮我给顾姐打个电话”，少年冲洗完递过手机，桌面背景是前年冬日，雪地上的少女抱着水果笑得一脸灿烂。
　　少女的眼泪几乎是喷涌而出，拨通经纪人的电话显示的是盲音。
　　“拿着单子去缴费处拿药，然后去输液室挂吊瓶，回去后注意伤口不能沾水，最好静养半个月”，医生详细地道。
　　“有没有方法好得快点，我的工作不能耽误”，少年坚定地问。
　　“至少静养一周，不然可能落下病根，好得快的话每天来挂吊瓶吧”，医生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不明白为什么这么着急。
　　“我扶你去吧”，少女盯着红肿的眼泡压低着嗓音道。
　　“姑娘，你不要紧吧”，医生发现了少女肿胀的脚踝，少女哭得梨花带雨，看起来楚楚动人，医生于心不忍叫住了她。
　　少女这才发现脚踝已经肿得老高，慌忙摆手示意医生不要追问，扶着少年远去。
　　少女帮少年缴费，少年倔强地拿出手机，让少女调出付款码。
　　“傻子，你就不怕我把钱骗走啊”，少女轻叹了口气。
　　“我信你，你不会”，少年明明疼得龇牙咧嘴，语气却依旧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