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公主来当当》择言

7、楚国皇太女

　　红泥小火炉里发出哔哔啵啵的烧炭声。

　　李云飞晃着酒壶：“殿下说尊重你的意见，你是继续留在庆国隐姓埋名？还是回楚国寻她？都依你。”

　　费晓晓在庆国唯一舍不下的就是清松了。

　　不过她现在不容于费府，又得罪了郡王府，即使躲在大隐寺，也容易给清松招来灾祸。如果她所猜没错，在楚国她才会有未来，而这一番遭遇，总得有个说法。

　　费晓晓低头思忖了会儿，打定了主意，看向李云飞，点头郑重地说：“我去楚国。不过……算了，见到殿下再说。”

　　等这阵子的风头过去，一年半载以后，她再想办法给清松捎个信儿。

　　在村子里又休整了两日，选了一个天朗气清的早晨，他们用过早饭，收拾好行囊，继续往南。越往南，天气越湿润，也遇到了越多的楚国人。

　　楚国的气氛并不像费晓晓想象中的欢快活跃。

　　人们行色匆忙，低着头走过，路边小贩也大多是愁容满面，仿佛背负着沉重的负担。

　　李云飞叹了口气，解释道：“近年来楚国深陷内乱，征战不休。百姓们被迫服役，困苦不堪。好在皇太女殿下归来，以雷霆之势止了乱象。年前，殿下减免了边疆的徭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说着，他忍不住攥起拳头。

　　这也是李云飞身为第一剑客，地位超然，却愿意为皇太女卖命的原因。

　　他可太希望他的国家能够安定强盛了。

　　费晓晓听后，心里揪了一下，突然有些神往：皇太女殿下吗？一个女子真的能成为太女，还能成为未来楚国的皇帝，拯救楚国百姓于水火吗？

　　到了第一座城，他们换上快马，往楚国的京城赶去。

　　经过好几座城池，终于，行人的衣着愈发鲜艳，街道也愈发热闹，李云飞带着费晓晓来到了庄严的宫殿门前。

　　门口立着一排高大威严的近卫军，他们手持利刃，目光凌厉。

　　李云飞出示了一块令牌，等了一刻钟左右，有一名女官出了宫门，引他们二人进宫。御书房外，那名女官欠了一下身道：“还请李大侠在偏殿稍候，殿下请费小姐一人前去。”

　　李云飞看向费晓晓。

　　费晓晓点了点头，都到临门一脚了，她没有忐忑，俱是兴奋。

　　女官示意费晓晓自己一个人走进去。

　　费晓晓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殿门。午后的阳光不刺眼，柔和的光洒在书案上，清风拂过，书册翻开几页。书案前插着几束兰花，清雅自然。

　　听到动静，东侧几排书架后，走出一道纤细却挺拔的身影。

　　与费晓晓想象中的金碧辉煌不同，皇太女殿下身着淡绿色的宫装，斜插一支花朵簪，周身没有其他装饰，宛如仙境中的花仙子。

　　“晓晓，还记得我吗？”皇太女俏皮地转了个圈儿。

　　费晓晓心里有答案，但二者实在相距太远，她有些犹豫：“大相国寺？”

　　皇太女大笑道：“不愧是我念了许久的人，就是聪明！”她让费晓晓落座，将茶盏往她的方向推去，笑道：“你何时猜出来的？”

　　费晓晓也笑：“也是我平素不认识几个人，范围太小。”

　　她抿了口茶继续道：“倒是殿下行事出人意表。”

　　“叫我灵川就好，你我之间，不论那些。”灵川摆了摆手，促狭地笑，“李云飞露面的时候，吓到了吗？”

　　费晓晓捧着茶盏，只笑了笑。

　　灵川撵起一块桃花酥，往嘴里一放，略微抿了抿，酥就完全融化进嘴里，实在香甜。

　　她瞧费晓晓还有些许拘谨，笑道：“你救了我一命，还说，这条命再苦，还是活着好，这些我都记得。”灵川起身，将书案上的那本册子拿起来，递给费晓晓。

　　“当时父皇病重，眼看东方家皇位不保，密信与我，我只能偷逃回国，没想到使团有内鬼……回到楚国后，我忙于政务，没办法亲自去接你。”

　　费晓晓看着册子的封面，内心五味杂陈。

　　“晓晓。”灵川看着她，“你过得并不好，对吗？”

　　她原本是想在离开前再见费晓晓一面的，毕竟回国后万般凶险，若是不小心折了，也能不留遗憾。但与费府出门采买的小厮和丫鬟套了几句话后，灵川就知道了费晓晓处境艰难。

　　以她当时的境遇，也是泥菩萨过江而已。

　　于是皇长女归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平内乱，皇长女摇身一变成皇太女，纷争还未彻底平息，她就托李云飞去庆国一趟。

　　在庆国为质三年，母后惨死，父皇漠视，她如履薄冰。唯有费晓晓对她一片赤诚，纵使自己都已经深陷泥沼，也还愿意对她伸出援手。

　　这样的恩情，如同沙漠绿洲，灵川无比珍视。

　　费晓晓双目微红，泪意翻涌，她过得当然不好，纵然已经时过境迁，但一回想起那晚的刀光剑影，她的心绪就是无法平静。

　　灵川坐在她身侧，轻拍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我只是让李云飞去找你，若你想脱离费府，他会全力助你，我没想到你会选择来楚国，究竟出了什么事？”

　　如今的人大多都安土重迁，虽然费晓晓能来楚国她很开心，但总觉得肯定发生了什么。

　　费晓晓深吸一口气：“你听过丰凉郡王吗？”

　　“当然，这等腌臜货，若是在我们楚国，早就被一刀砍了！”

　　可见丰凉郡王恶名远扬。

　　费晓晓低下头，许久后，她才缓缓开口：“费府将我嫁给了他。”

　　“什么？！他怎么敢！他们怎么敢！”灵川豁然起身，愤怒地在殿内打转，恨不得三刀六洞结果了那些混账！

　　费晓晓拉住她：“所以，这次是你救了我。”

　　灵川奋力将自己从愤怒中抽离，她沉吟了半晌后道：“不对啊，大隐寺的清松主持明显是个不露相的真人，他为何没帮你？”

　　“他不知道。”想到清松，笑意蔓延到费晓晓的眼角，“都过去了，你呢？一切还顺利吗？”

　　灵川心疼地看着费晓晓，抱住她：“我会替你报仇。”

　　费晓晓点点头：“我相信你。”

　　殿内烛光昏黄柔和，许久后，仿佛是从对方身上汲取了足够的能量，灵川才缓缓松开费晓晓。

　　她叹了口气：“父皇就靠参汤吊着，想来也剩不了几日。摄政王九族被除，我的皇弟和皇妹们也囚的囚，杀的杀，逃的逃，只剩个没野心的缩在府里瑟瑟发抖。”

　　她突然觉得屋内有些憋闷，走过去打开窗户，深吸了一口新鲜的初春花香。

　　“所以啊，我就是个很没心肝的人。”在灵川的心中，费晓晓有一颗金子一般的心，如若不然，也不会执意救她。

　　她担心费晓晓瞧不起这样一个沾满鲜血的自己，但又不想对费晓晓有一丝隐瞒。

　　费晓晓走过去，与灵川并肩而立，声音清幽：“来楚国的路上，我亲手砍死了一名护卫。其实吧，若我有能力全身而退，早就一刀劈了我那挂名的爹娘。”

　　是的，虽然是崔夫人从头到尾主导了对她的围猎。

　　但不闻不问甚至为自己的前途而默许庶女婚嫁的费之兆，才是费府庶女们悲剧人生的罪魁祸首，而崔夫人，不过是被异化的刽子手而已。

　　但费晓晓这句话何其大逆不道？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她这句话是要被口诛笔伐的。

　　闻言，灵川公主转头，与费晓晓对视，片刻后，二人放声大笑。

　　这虽然只是她们的第二次相见，却仿佛从灵魂深处都认同彼此，都知道彼此的不完美，也都欣赏彼此的不完美。

　　灵川欢乐地拉着费晓晓走出御书房，穿过甬道，走进只隔了几堵墙的宫殿。金黄的琉璃瓦与朱红墙壁相应，足显尊贵。小桥流水，繁花似锦，连伺候的宫女们都眉清目秀。

　　费晓晓打趣道：“依这宫室的形制看，像是公主的宫殿。”

　　“你猜对了。”灵川笑道，“这里是凤栖宫。”

　　费晓晓已经猜到这里应该是她暂时的居所，奇道：“哦？那我要与哪位公主为伴？”

　　灵川笑眯眯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明黄的圣旨，递给她，努努嘴道：“自己看咯。”

　　费晓晓心里纳罕，慢慢打开圣旨，饶是见过风浪的她，也被里面的内容惊到失语：“这怎么行呢？”

　　灵川居然以给楚国皇帝冲喜为由，封费晓晓为灵溪公主。

　　楚国宗室众多，随便给她安个宗室女的名头，轻而易举。更何况如今宗室中愿意帮灵川这个忙的大有人在，也是笼络人心，一举两得。

　　费晓晓拒绝：“我是庆国人，灵川，这不合适。”

　　她能在楚国得一份庇护，享几分安宁，已经是大幸运了。公主之尊，她怎么可能享得心安理得呢？

　　“这很合适。”灵川郑重地道，“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我。”

　　费晓晓摇头：“你也救过我，你我之间，没有谁欠谁的。”

　　灵川揽起费晓晓的手，摁在圣旨上，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我如今已是孤家寡人，无人可信。晓晓，为帝艰难，今后数十载，你可愿与我同行？”

　　惶恐和不安一点一点消散，费晓晓露出了一抹朝霞一般的笑容：“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