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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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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该休息了。
冒郎中家里只有一间客房,已经给了青荷这个病患住,而我只能跟明丫头挤一张床。
明丫头开开心心地将干净的被褥抱出来,口中絮叨着,“一定要早点睡,不然白骨娘娘会来拔舌头的……”
困的额头直点的我倏地睁开眼,“什么舌头?”
明丫头见我感兴趣,立即凑到我身边跟我解释,“是我爹说的。白骨岭中有一位白骨娘娘,可凶啦!哪家的小孩如果晚上不睡觉闹人,白骨娘娘就会过来吃掉他的舌头!”
明丫头眼睛瞪的大大的,语气十分夸张。
我听的打了个哆嗦,“真的有白骨娘娘?还吃人的舌头?”
“那是当然了,我爹从来不说谎。”明丫头将脱下的鞋整齐地摆好,上了床盖好被子。
我跟明丫头并排躺着,好奇地继续问她,“那你见过白骨娘娘吗?她长什么样?”
“她长得,长得很可怕……”明丫头闭上眼睛,瞌睡连连,语不成句。
“有多可怕?”
“呼呼呼……”
明丫头睡着了。
我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只能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窗外月光幽然,天色沉沉。白骨岭方向暗影重重,似乎真有什么鬼怪邪祟在张牙舞爪。
大哥知道我离家出走,肯定要气死了吧。
还有白寂……
一想起白寂那张冷冰冰的脸,我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算了,还是不要想了。
我长舒了口气,慢慢闭上了眼睛。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竟然梦到了天界。
脚下是雾霭沉沉,四周是淡淡的芳香,遥遥间,我听见一阵马蹄声。
我刷了一千年的马,对天界的每一匹马都了如指掌。
向我奔来的马蹄声我熟悉得很,就是陪了我四百年的小白马阿初。
果然,雪白的小马冲过□□向我奔来。
“阿初!”
我一边叫一边摆手。
阿初欢快地嘶鸣一声,四蹄放开更快地向我奔来。
行到我身侧时,阿初围着我直绕圈,兴奋地打着响鼻儿。
“阿初,我好想你!你怎么来了?”我搂着阿初的头使劲蹭,享受着久别重逢的欢乐。
阿初深处舌头在我手上轻轻舔着,满眼都是眷恋之色。
“我知道了,你想我了是吗?”
阿初跟我玩了一会儿,从鬃毛里掉出一个卷轴。我捡起来打开一看,原来是司命。
卷轴中只有八个字:“无论如何,护住仙骨。”
我还没没来得及思索这八个字的意思,梦境突然开始崩塌。
阿初和天界的云霭一并开始颤抖。
阿初不舍地蹭我,我也趁着梦境消失的最后一刻抱住它,“阿初别忘了我……”
我蓦地惊醒,睁开眼睛。
天色已经蒙蒙亮,微弱的光从纸糊的窗户透进屋内。
天才刚亮,明丫头竟然已经起床了。
我坐起身,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卷轴上的八个字:无论如何,护住仙骨。
仙骨?
我记得仙君跟我说过,我们神仙都有仙骨,即便是投胎当了凡人,那根仙骨也会跟随。
若是失了仙骨,甭管情劫历成与否,此后生生世世若要修仙可就难如登天了。
历劫就历劫,难道还有人抽仙骨?
我心中惊惧,愈发觉得人间险恶,情劫可怕。
因为满脑子都是仙骨之事,我起床后情绪不高,只喝了半碗粥,吃了一个馒头就饱了,引得明丫头不停看我。
“姐姐你肚子不舒服吗?”
我摇头。
深深叹了口气。
明丫头将炸的酥脆的馒头夹到我碗里,“姐姐你瘦的皮包骨似的,要多吃点啊。”
我闷闷地“嗯”了一声,将炸馒头嚼的咔咔响。
冒郎中查看了青荷脸上的伤口,神色有些严峻。
他洗了洗手,对我说道,“你妹妹脸上的伤似浸了什么毒,已经几日了竟然还在化脓。若是再这么下去,这张脸可就彻底毁了。”
明丫头有点害怕,“那不是比鬼还难看吗?”
床上的青荷瑟缩了一下。
明丫头被冒郎中瞪了一眼,不敢说话了。
“那怎么办?”我有些着急。
“你要么租一辆马车,带上你妹妹去百里外的宁河镇,那个镇子大,人也多,可能会有好大夫能医治。”
我说,“好!”
“不过咱们这个村子又小又穷,只有章奶奶家有一头老马,你去问问看,能不能借你拉车,颠颠簸簸的七八日也就到了。”
我点头,谢过了冒郎中后,在明丫头的陪同下来到了章老奶奶家。
据明丫头说,章老奶奶今年七十多了,丈夫和儿子都死了,她靠着做手工活养活自己和家里的那匹老马,过得十分辛苦。
看着面前摇摇欲坠的草房子,我切实明白了什么叫家徒四壁,穷困潦倒。
章老奶奶佝偻着腰,满头白发,手里拿着个水瓢正在给那匹老马喂水。
“奶奶!”明丫头跟章老奶奶很熟,蹦跳着跑过去帮忙。
我赶紧上前打招呼,说明来意。
章老奶奶摇了摇头,“不是我老太太小气,是这老马年纪太大,还生了病,别说是驮着你和你妹妹了,就是自己走都走不了十里地。”
我一听,十分失望,但还是感谢了她。
章老奶奶人很好,她虽然家中穷困,却还是招呼我和明丫头在家里吃饭,甚至还将柜子里放着的鸡蛋煮给我们吃。
我看得心酸,偷偷在她的被子下塞了几块碎银子。
章老奶奶只吃了半块饼子就饱了,只不停地让我们多吃。
她面带病容,时不时扭过头咳嗽几声。
等吃完了,章老奶奶又留我们吃她晒的果子干,听我们说话。
我跟她讲了我妹妹的伤,她微微皱眉,叹了口气,“女子的脸最重要,若是耽误了可就是一生的痛苦了。
顿了片刻,章老奶奶道,“你若胆子大,倒是可以去白骨岭北边林子找一间白骨娘娘庙,虔诚向白骨娘娘求助。若能打动她,或许可以给你一些指点。”
白骨娘娘庙?
我歪头疑惑,“是哪位神灵吗?”
章老奶奶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娘说她小时候,白骨岭总是闹鬼,搅的附近居住的人不安宁。有人出了些钱建了一座庙给那些孤魂野鬼一个容身之所,没想到建了庙之后,鬼怪竟然真的没有在下山了,只在山里转悠。我娘说庙里凭空多了一个肉身娘娘,管理着白骨岭中的所有白骨,一来二去的大家都叫那小庙白骨娘娘庙了。”
明丫头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惊讶的眼睛都瞪大了。
我以前就听说过,有些鬼怪阴差阳错得了个法身,甭管多小多粗糙,只要有人供奉就能获得力量。
“我娘说她曾经去求过白骨娘娘。当时她不小心摔断了一条腿,一瘸一拐的十分难看,媒婆都不愿给她说亲。她十分着急,便偷偷摸摸去求白骨娘娘,让她的腿快点好起来,能嫁一个老实顾家的汉子。”
“然后呢?”明丫头听得入迷,追问道。
“然后就真的成了。我娘的腿很快好起来,没有变成瘸子,媒婆也上门求亲,她如愿嫁给了我爹。”
我瞪大眼睛,“真的那么神啊。”
章老奶奶叹了口气,“神是神,但白骨娘娘帮忙办事是需要代价的……”
“我知道我知道!”明丫头抢着回答,“是要人舌头对不对!”
章老奶奶缓缓点头,“对。不过不是我娘的舌头,是我大哥的。我大哥生下来就是个哑巴,掰开嘴一看,天生就少了半截舌头,一辈子都是哑巴。”
果真要人舌头?
太邪门了。
我后背有些发凉。
“后来不知道谁听说了这件事,也跑去许愿。不过这个人很聪明,拿了许多猪舌头去求,竟然也求成了。再然后求愿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发现,其实不需要真的人舌头或者动物的舌头,送白面做的舌头饼也可以如愿。”
舌头饼?
我突然想起大嫂做的牛舌饼,甜甜的,不由地馋虫勾出,舔了舔嘴唇。
“这些年村子里的年轻人都离开了,人越来越少,知道白骨娘娘的人也都快死绝了。再加上有人在山里失踪,就更没有人敢去白骨娘娘庙了。”章老奶奶轻叹一声,似在感慨岁月流逝。
“若你胆子大,不妨去白骨娘娘庙试试看。”
我迟疑地点了点头。
说实话,我还真有点心动。
若爱吃牛舌饼的白骨娘娘真能指点迷津就好了。
我请章老奶奶帮我做了一篮子牛舌饼,不顾明丫头的阻拦连夜去了白骨岭北边的林子。
阿九我虽然是个仙子,但也怕黑怕鬼。
我口中念着仙君传授我的护身法咒,哆哆嗦嗦地寻到那块刻着“白骨娘娘庙”的大石头,再向前方望去,果然有一个小庙
说是庙,实际上就是一个小小的破房子,在风雨飘摇中已然摇摇欲坠。
庙内堆积了厚厚的尘垢,一踏进去满鼻子都是腐朽的味道。
供桌上摆着一个用石头雕的像,技法十分粗糙,要仔细看才能看出是个女子。
我将装着牛舌饼的篮子放在神像前,对着石像拜了拜,“白骨娘娘你好,我是蓝阿九,今天冒昧来此是想求您一件事……”
我正絮絮叨叨地说着青荷的事,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凉意,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一个激灵猛地转身,“谁!”
后面空无一人,什么也没有。
我疑惑地扭过脸,发现自己跟一张血刺呼啦的脸面对面了。
沉默半晌,我“啊——”地尖叫一声,下意识将那半边脸是人半边脸是骷髅的怪东西给踢飞了。
那怪东西被我踢飞,骨头渣子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他一边捡骨头渣子一边惨叫,“兄弟们!有人上门踢馆,给我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