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番外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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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时间，全部交由曹恒霏处理，没有任何李吟鸿派的人干涉。
曹恒霏凝视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罗言详，心里五味杂陈。
抛开其他不谈，曹恒霏自认罗言详是待她不薄的。
曾经六岁时露宿街头，是接近三十的罗言详收养了她。供她吃穿，送她上学，一切都符合一个父亲的形象。
在十二岁，接触到格斗术之类杂七杂八的知识。那时她还不懂为什么要她学这个，只记得他严格要求她，伴随严厉的斥责和鲜少的抽打，她进步神速，很快就被罗言详委予重任，成为了他的爪牙。
当初的恨意像风一样吹散。
因为罗言详打骂半年便停止了这种行径。
接下来是无条件的信任和偶尔的关怀。
即使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变得愈发多疑敏感，在她那么明显做出背叛他的事情后也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
对不起，对不起……
懊悔与愧疚萦绕心间，就要压得她无法呼吸。
为什么偏偏是这样……
……
“鸿董，您的能力有目共睹，但是我们都知道您曾经作为项目中的一员，存在一些心理障碍是吗？”
左列中央的实验部总经理沉稳发问，眼中的亮光是势在必得。
李吟鸿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胡经理此话怎讲？”
胡经理见她如此，眼底一怔，转而沉下脸色，无比笃定地从包中取出一份黄皮文件袋，将其扬起：“这是你原来的实验数据。”
众人默不作声。眼见着无人应和，胡经理顿觉不对，可话已至此，他硬着头皮打开那份他无比笃信的文件袋，抽出其间纸张，傻了眼。
一片空白。
李吟鸿笑意盈然地看着他，似在无声嘲讽。
胡经理这下算是明白董事会的众人为何沉默以对了。
这女人，根本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胡经理手指有些发抖，面上泰然微笑，细看含有一丝谄媚：“是我唐突了。开个玩笑，还请鸿董莫要在意。”
李吟鸿没有回应，指节轻敲桌面，过了一秒才沉声道：“以后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出来。我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讨论。但是请拿出实际，不要像某些时候说些虚的。”
胡经理知道这是在暗中敲打自己，悻悻然坐下，不敢再多说话。
“大家还有问题么？”
鸦雀无声。
“那么今天就到这里。我们下次再见。散会。”
李吟鸿走出会议室，碰见了等候许久的梅卓。
“你的相貌改变了好多。”
一见面就是这么一句，李吟鸿浅笑，对她这句话没有反驳。
“不会有副作用吗？”
“做这个实验。”
李吟鸿一愣，懂了她话语的担忧和关心，坦然：“嗯。”
梅卓瞧着比自己要高一个头的李吟鸿，踮起脚尖。
“什么副作用，我看看。”
李吟鸿弯腰，方便她的查看，一边解释：“没有。”
“暂时。”
梅卓听到前半句松口气，后半句又提起一颗心，一惊一乍，让她有点恼。
“有还是没有？”
“没事，”李吟鸿笑着回答，“你看我好好的呢。”
梅卓听罢心上的重量减轻些许，狐疑地打量几眼，确认没什么问题才道：“你下次不要再这么吓人了。”
“好。”
以后我定坦诚相告。
这后半句未出口的话是她留给未知的底线。
即便现在的她能保证，今后各种变故并不是她能预料的。
梅卓颔首，对于她乖巧的回应感到满意。
五天过去，曹恒霏并未多做停留，干脆地出了罗言详的房间。
不带一丝拖沓。
李吟鸿目送她走出房间，再把门关上。青天白日，室内却拉上厚实的窗帘，只有隐隐绰绰的光影仿佛在暗示天亮了。
李吟鸿来到罗言详床边，一挥长衣坐在木椅上，看向他。
五天工夫，罗言详的气色好了不少，面色由不太健康的蜡黄转变为红润。李吟鸿看着他浑浊又似精明的眸子，唇角轻翘。
“按照年纪来讲，我可以当你的爷爷了。”
罗言详率先打破沉默，语言的清晰和逻辑的顺畅令人想象不到他实际的身体状态。
“但是五十多应该也不是老年痴呆，可惜我想错了，”罗言详自顾自地讲述，毫不在意床边人平静的神色，“和你们这群年轻人相比，我的确老了。”
李吟鸿凝视他的侧脸，久久不语。
“恒霏啊，是个好孩子。从小就听我的话，我再怎么凶她她都不会有怨言，始终跟着我，忠心耿耿。”
“可是，你却让她背叛了我。”
罗言详将头一转，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双目蹦出的隐晦火星似是要把她点着。
“你是怎么做到的。”
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这几个字。李吟鸿面不改色：“我只是尊重曹老师做出的选择，遵从她的意愿而已。”
罗言详胸腔略微起伏，不稳定地喘息一秒，道：“梅卓喜欢你，这你知道吧。”
李吟鸿轻挑眉，等待他的下文。
“那次她的失控，是你养母下的药。但是……”
李吟鸿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置于膝上的指尖微蜷。
“我默许了。”
“而且若不是梅卓想要你，又怎么会情不自禁地向你靠近呢？”
“都是S级实验体，天大的缘分。可惜精神错乱，早晚会崩坏的。”
“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李吟鸿的心里闪过各式各样的想法。她眉梢上扬，唇角勾起，垂眸笑开。
紧接着罗言详的身体就被牢牢锁住，越缩越紧。
“呃……”
罗言详发出一声痛苦的轻吟，冷笑却是愈发明显，张扬地展露在她面前。
“亲爱的养父，还是好好关心一下你自己吧，毕竟——”
李吟鸿揪住他的衣领，细长的黑眸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嘴角高高翘起，兴奋就要掩藏不住。
“您的鲜血，我可是很期待呢～”
罗言详痛不欲生，额上青筋暴跳，冷汗涔涔。他仍保持那若有若无的笑意，一针见血：“你一辈子都别想逃脱我的阴影。”
“李盈溪，这就是你的命。”
这两句话近乎耗尽了他的力气。罗言详一阵晕眩，无力地落回床榻。
李吟鸿松了劲，微微笑了下，离开房间。
“唔咳咳咳……”
一小时后，罗言详被咳嗽呛醒。注视那大片的猩红，他染了红的嘴角漾出一抹虚弱的笑。
原来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是这样的心情。
他先前不觉得。一头扎进浩瀚飘渺的科学实验中无法自拔。
如今身体破败不堪，即将腐坏死去，狂热的心沉静下来，竟没来由的升起一股失落。
恒霏……曹恒霏……
是我这个做爸爸的对不起你。
一滴泪珠滚落，他猛然想起什么，悲伤的感情生生止住，无名的喜悦发散开来。
李吟鸿，是我最好的一件艺术品。
这么想着，心灵逐渐归于安定。
求生的欲望也微弱下去。
……
心脏剧烈跳动，好像快要出嗓子眼。
李吟鸿不知道，原来经历过这么多的自己还是没办法对这些话做到波澜不惊。
情绪上下跃动，意识的紊乱引得其他意识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占领这具年轻的身体。
不，我不可能死了！
罗言详不舍得我死的！
最强烈的声音在脑海中叫嚣，侵蚀她的意识。
冷静些。
她的精神平静劝阻，方才动荡不安的情绪重新化为安静的湖泊，压下所有的不平。
轻抚不安稳的胸口，缓缓吐出口浊气。
再大步向前迈进。
不过两年时间，集团真正意义上成为了她的集团。
改名“鸿耀集团”。
为了提升在行业的知名度，她会不定时前往孤儿院，养老院探望。
定时拨款，是为长期资助。
这一天本也是平常的一天，李吟鸿去厨房制作一大锅烧菜，一碗碗呈给孩子们吃。
不枉这些年她苦心研究菜品，总算是小有所成了。
目光掠过因简单吃食而高兴的孩子，眼中闪着明亮的光。
当所有人都在安静吃饭，聊天也是小声时，一个男孩自边上穿行而过，对着后方做鬼脸：“来追我呀！”
后面稍有点矮小的男孩显然有些力不从心，边追赶他边道：“你别跑……站住！”
那做鬼脸的男孩跑着跑着，就撞上了一堵人墙。抬眸一看，一个面容清冷的女人正似笑非笑低头看着他。他一个激灵，手上的玩具掉落下来。
追逐他的男孩眼见自己的玩具掉在地上，连忙捡起，掸掉其上的灰尘，生怕他还会再来抢，回头觑一眼，一溜烟跑走了。
“不好好吃饭，抢别人东西玩？”
李吟鸿和拎小鸡仔一样将他提起，唇和脸部肌肉是笑着的，眸子却透露丁点寒意。
“我错了，对不起，”男孩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道歉，神色由刚才的嚣张转为可怜巴巴，“漂亮的大姐姐，你可以放我下来吗？”
李吟鸿有一瞬的愣神，这种称呼她很久都没有听到过了。男孩见此心道好机会，胡乱踢蹬双腿想要下来发现纹丝不动。抬眼对上李吟鸿愈发和善的笑容，被提溜着去了餐桌。
男孩闷闷不乐地坐在餐桌前，原来让他狼吞虎咽的烧菜变得索然无味。
同时他的心也悬浮不定，时不时抬眸偷瞄坐在斜前方的李吟鸿，在对方即将看过来的一刹那低头。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男孩心里念上千百遍，脸颊就要埋进饭里。李吟鸿手托下巴，余光饶有兴致地观察他掩耳盗铃的一举一动，眼眸含笑。
真有趣。
男孩战战兢兢地把吃干净的碗放入洗碗池，一转身就见到了也来放碗的李吟鸿。他吓得一跳，将头和脖子垂下，绕过她走了。
一出门就飞奔。
接下来的时间李吟鸿都没有再和男孩有更多的交流。确切来说是没再主动找他。期间李吟鸿都是一副温柔大姐姐模样，作为中心和大部分的小孩打成一片，气氛融洽。
可她越是如此男孩越是胆战心惊，愈发不安。扣着本就裤腿上单薄的布料，万分紧张。
半天结束，李吟鸿也要回去了。孩子们都跑去门口，表达自己的不舍和下次的期待。唯有男孩站在众人中间，分明是想说话的，临到头来又没了勇气，只能干巴巴杵那儿，与周围格格不入。
李吟鸿看他这样，不由得想起好久以前的自己。回答完把她包围的小孩后，微微向前走了几步，到他跟前，弯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嗯……”
男孩踮起脚尖，手向自己这边扇了扇。李吟鸿凑过耳朵去听，就听他道：“我不是你对家派来的。”话音落下的一刻，李吟鸿眸中的寒光闪现，转瞬即逝。看向男孩的眼神多了些探究。男孩仍攥着腿上的布料，似乎等待她的判决。
“为什么这么说？”
男孩听此慌乱加重，口齿不清，磕巴回：“是……是一个叔叔告诉我的。”
“他说，一旦，和你有了交流就会被盯上，只……只要我说自己不是，就，就不会被报复。”
被字后面显然应该跟着自己的名字。
这番话要是不起丝毫疑心，只能说明他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若是往坏的方向说，那便是蠢。
倘若他不同自己讲这种她根本没想到的方面，她又怎么会对他起警惕之心呢？
究竟是装作单纯还是……
本就如此？
李吟鸿启唇：“你今年多大了？”
“还差一周就要十二了。”
如此精确让李吟鸿轻扬眉梢，男孩回答时抬起的头又立马低下去，耳朵微微泛红。
这个年龄卡的真是妙哉。
李吟鸿不露声色地打量男孩羞涩的脸庞，柔和地微笑：“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我只知道自己姓苏，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他叫苏二！因为他是我们这里个子第二小的！”
另一个藏在人群的男孩大声嚷道，其他人见此也跟着起哄。
“大姐姐你看他脸红了，他也是第一次见你这样的美女呢！”
李吟鸿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偶尔扯到自己身上，不由得失笑。转而对男孩笑道：“那你愿意和姐姐走吗？”
“跟……姐姐走？”
“对，”李吟鸿温柔如水，话语更是轻柔，“和姐姐一起生活。”
男孩疑惑的眼中迸发出希冀，他忽然想到什么，犹豫道：“可……可我这么矮小……姐姐这么……”
高，漂亮。
我哪里有这个资格。
小小年纪竟然想到这些东西。
李吟鸿推测和他的生活环境还有教育有关，造成他的自卑。不过这是建立于信任他的基础上，这个年龄是否懂事因人而异，不可过早下定论。
“每个人的优点和能力都不一样，但是都会有。”
“我相信你也是。”
有逻辑的鼓励令男孩信服，害羞地点点头。李吟鸿欣慰一笑，同院长进行交流，院长很是高兴，忙不迭应下。后立刻去收养登记机关出示证明又前往大医院进行检查获得健康证明，折回去办理了手续。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登记上写着他的名字：苏湘语。
苏湘语手里拿着自己的新名字，内心无比激动。
奔涌的喜悦溢出眼角。
“姐姐，你是怎么想到这么好听的名字的？”
苏湘语双眸亮晶晶地看着她，眼底满是崇拜。
李吟鸿勾起唇角，将问题抛回给他：“你猜？”
苏湘语瞬间被她的笑容俘获了，结结巴巴：“嗯……我，我猜不到……”
“灵光霎现想到的喽。”
李吟鸿轻眨右眼，略显调皮地揭露答案，“这么容易害羞，真可爱。”
“不知道梅见到这一幕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惊喜呢？
“梅是谁啊？”
苏湘语脱口而出，问完就后悔自己这么直接了。刚要加一些解释的话就听见她介绍：“梅是我的好朋友。等会儿回去你就能见到她啦。”
“是个很帅气的大姐姐哦。”
“期待不期待？”
苏湘语说不清心里什么感受，他能确定的只有对于她的好朋友他没有期待。
耶，看来并未勾起他的兴趣啊。
李吟鸿若有所思，对苏湘语先前自爆卡车的行为表示深切的怀疑。
而她之所以告诉他梅卓和她真正关系也是这个原因。
暴露出来的弱点越多，对方越容易露出马脚。
就看他会不会把握这个机会了。
李吟鸿看着身旁有些沉默的男孩，唇边犹有笑意。
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苏湘语没有任何行动。
甚至可以说观察不到丝毫可疑的行径。
反倒是苏湘语黏着自己的次数越来越多，好像愈发离不开自己了。
对此行为，梅卓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有一次李吟鸿刚刚处理完集团事务，正想回到住所小憩片刻，甫一踏进大楼门口，便听梅卓和苏湘语异口同声地打招呼道：“小溪。”“姐姐。”
“你回来了。”
李吟鸿细长的黑眸扫了两人一圈，梅卓侧目看苏湘语一眼，没说话。苏湘语好似没有察觉，开心地对李吟鸿道：“姐姐，今天我们可以一起睡午觉吗？”
梅卓鼻间发出一个轻微的冷哼，李吟鸿嘴角抽搐一下，稍显无奈地摇摇头。
之前允许他和她一起睡一是为了更好地监视他，二是看他真的有些害怕，恐其不适应新环境，给予他精神上的支持。
如今来了一年半，该克服的都应该克服了，况且接近十四岁的男孩了，是该学会独立了。
不过想必他是不会听这些大道理的。
他本就知道。
大脑泛起细密的刺痛，李吟鸿笑意浅浅，拍拍苏湘语的肩膀道：“改天吧。我们两位姐姐还有事情要商量，你回自己屋子好好睡。”
“我会来检查哦。”
“好！”
前半部分苏湘语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听到她会来检查心又雀跃起来，一口答应。
李吟鸿和梅卓进了房间，一个人非常自觉地坐在床上，另一个人上床到她后面为她按摩。
那如同针扎般的刺痛经过梅卓轻柔的按摩缓解许多，疲惫的身体发出困倦信号传输给大脑，令她渐渐睁不开眼睛。
“苏湘语是不是太黏着你了，看他也没把心思放在中考上……”
“让他黏吧……他马上……”
身子一歪，梅卓眼疾手快地接住，将其放倒在床。浓烈的睡意包裹了她，喃喃：“就可以独立了……”
最后一句话音量太小，也太过模糊。梅卓费了好大劲才根据上文意思推测出下文大致含义。她慢慢将人摆正，脱去拖鞋，凝视睡着后清冷出尘的容颜，俯身靠近些许，等待三秒没有苏醒的迹象，缓缓向下，蜻蜓点水地轻吻她的脸颊。
意犹未尽地回味一会儿，而后在床的另一边躺下，闭眼熟睡。
……
李吟鸿想的是，等到语儿十六岁时明确让他自己有完全独立的空间，而非每周周末都来询问她能否和她一起睡。
自她继任以来，就源源不断受到几家对家公司的骚扰和偷袭。要么是交通工具大问题小问题不绝，要么是手机联络设备不停响铃。
对此，她早就习以为常。
随机应变的能力被她发挥到极致，无论多么奇葩难以预见的情况她都能一一化解。
苏湘语十四岁时，遭遇车祸。
监控录像拍下所有过程，行车记录仪也留下了无可辩驳的证据。刻意碰撞苏湘语所在车的车主很快就被抓住，犯罪事实也供认不讳。正因如此，才真是蹊跷。
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车祸。
李吟鸿抱着他无法捂热的血肉模糊的身体，泪花翻涌。马不停蹄把他送上专属救护车，运用短距离传送，加急前往医院。
刚走完一半路程，苏湘语的身体就凉透了。
不可置信，悲痛，懊悔，自责一并找上门，纷纷斥责她的疏于保护，批判她的冷血无情。
倘若今天早上答应中午来接他，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
她抱着他的身体痛哭。
没有一句话可以恰如其分地形容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她也没有对他说更多的话。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包括他的尸体被抬上担架，盖上白布她都没有半点反应。
直愣愣的，除了脸上未干的泪痕提醒她伤心过。
直到载苏湘语的车子开走，李吟鸿突然冒出一句：“能够提取他大脑的记忆吗？”
没赶到多久的梅卓站在她身边，有些不确定：“您是指把他的记忆提取出来？”
“是可以的。”
瞧着她愈发冷静的表情，梅卓心下一紧，肯定地答复。李吟鸿唇角牵起，露出一个勉强的笑：“那能麻烦你去做这件事吗？”
梅卓讶然，却又明白此事的可行性。微微欠身，恭敬道：“是。”
即使是这样的时候，她也不忘自己的身份。
不过这次，还是感情用事了。
梅卓强忍心中几欲安慰她的冲动，扭头前往目的地，按照她的要求布置下去。
行动于她而言才是最好的安慰。
行动迅捷，灵敏，不消多时就来到了停尸房。携带的精密小巧仪器发出微弱的响声，显示器上的进度条从1%到50%，时间总共都不到一分钟。
尽管提取如此之快，但是还是有三个人在医院的郊区放风。时刻作好被发现的准备。
“好了没？”
站在停尸房门边上的行动者气音问，显然不想再多待。
“好了。”
提取人员没有立刻回答，在下一秒全部加载完毕后起身，招手迅速攀上绳索滑下。
平安落地。
五个人赶紧离开了这个无处不透露着阴冷之地。
梅卓收到并检查后，给了每人奖励，再三梳理又不窥视其间内容，最后存入电子文件夹，再拷贝一份放入有丰富知识的小电子盘中，再亲自转交给李吟鸿。
李吟鸿拿着那块小小的电子盘，下颌点了点，以示赞许。
眸底却是一片寒凉。
梅卓默了默，欲言又止。她顿觉多说无益，只道：“我可以帮到你什么。”
是肯定句，而非被动的疑问句。
“我呆在房间研究仿真机器人的这段时间帮我封闭所有消息。”
“你是指？”
“我需要全身心投入进去。”
梅卓诧异，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组织语言来劝说她。
那可是……禁术。
违背自然规律的。
半晌，她终于在内心复述出了想要劝说的话，但是已经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貌似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好。”
她吐出这一个字。
刚要转身离开一双手臂自身后环住了她的腰。
“我好想再抱抱你……”
梅卓听着这些没有衔接过渡的话语，神色复杂。
这是在怀念苏湘语吗？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肩负沉重的担子继续走下去。
思及此，梅卓复杂的眸中不再有明显的抵触。她深吸一口气，放开对自己喜欢的人把自己当成另一个人的介意回身抱住了她。
“我在。”
梅卓轻声说着，像哄小宝宝般哄着怀中人。
她只能回这一句了。
再多的，她做不到。
“梅……不要离开我……”
“我……我只有你了……”
一开始无声的流泪渐变为断续的哽咽。梅卓下摆的衣料已被数滴眼泪打湿。她心紧揪在一起，分明没有受伤却好似刀割般地疼痛。
原来她知道是我……
此种欣喜在心疼面前显得微不足道。梅卓收紧放在怀中人背部的手臂，低声而无比坚定道：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除非哪一天你决定离我而去，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在这之前，我会陪着你。
……
昼夜不休，把自己关在一个房间里一年不曾出去，像极了闭门造车。她和外界基本隔绝了联系，只靠梅卓每日送来的文件和汇报来维持集团的运作。
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在饥饿情况下大脑是清醒了，身体却每况愈下。她加大心理书籍的阅读量，效果微弱，也算有用，能够吃到五分饱。
折磨身心到了极限，房间密密麻麻全是设计图纸和演算公式。周边的墙壁无一幸免。甚至地上都有随处可见的手稿。
每个月作为结算，将新发现和可行实验方案传递出去，再由研究人员把实验结果传回，将实践与理论结合，得出最优解。
一年后，得出最终结果。强行提起的心气猛地放开，她的身体撑不住，病倒了。
同时沉睡的，还有那颗顽强不屈的心。
送到私人医院紧急救治，岌岌可危。
……
一个男人站在高窗前，俯瞰底下的世界。过了几秒，叹气。
“你的计划算是成功了吗？”
另一个略显嘲弄的声音询问，嗓音低沉，吐字清晰。
“算是一只脚迈进了成功的大门，”男人转过身，在黑暗中的面庞若隐若现，“鸿耀集团一年没有大动静了。”
“这一年我们也在筹备，为的就是在下半年一举扳倒。”
“即使她再厉害，也回天乏术。”
见他满怀信心，对面沉静道：“但愿如此。”
一定要挺住！
活下来，求你了！
急救室外，梅卓焦急地等待着，泪水在红丝遍布的眼眶打转，却迟迟不肯落下。
结果还没出来，凭什么哭。
她倔强地想着，和自己较劲。
也是坚持。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还是没见里面的人出来。这个过程十分煎熬，可除了熬，别无他法。
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干扰，影响医生的判断。
专业的事只能交给专业人士来做。
相信会没事的，没事的……
在心里念上千万遍，是能够打动上天的吧。
她如是期望。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门打开了。
医生从内走出，心有余悸。
起死回生……
“请问她怎么样了？”
梅卓一个箭步冲上前，语气急切，却没忘记内容的礼貌。医生平静答：“鸿董没有大碍，只是身体十分虚弱，需要好好休息。”
“现在已经睡着了。”
“那就好。”
梅卓心上的石头放下，头痛找上门来，纠缠着她的脑神经。
医生看她这样，劝：“梅总可以先去一旁的陪护室休息一会儿，这里有我们看着。”
“好。”
梅卓没有推托，现在并不是逞能的时候。
她不能再倒下。
……
一周的时间，李吟鸿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除却前两天，她都在看小说和处理公务。公务没有那么多，让她有了一定时间去看更多类型的小说，好不自在。第八天，梅卓来接她。李吟鸿整理着装，经过这些天的调养，整个人神采奕奕，气色好了不少。梅卓看着容光焕发的人，抿唇轻笑。
不枉她为她这些天准备的膳食。
走在半路，李吟鸿打个长长的哈欠，伸个大大的懒腰，开口：“打工人的苦命生活又要开始啦～”
梅卓先是一愣，成功被逗乐：“您底下的人才是苦命打工人呢，董事长。”
李吟鸿瘪嘴：“梅你又笑我。”
“怎么会，”梅卓秒变正经，眼角流露的笑却是藏不住，“我给你做了大餐，庆祝你回来。”
“真的？”
她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她。梅卓没忍住伸长手摸摸她的刘海：“真的。相信我。”
李吟鸿高兴地蹦起来，欢呼雀跃。梅卓感到十分满足。
和小孩一样。
就像没有发生苏湘语的那件事，她们心照不宣，闭口不提，阴霾似是远去，从未出现过。
两人如同三年前那般，带着淡淡的幸福感过着简单平淡的生活。
看她脸上不似作假的笑容，梅卓不免想：要是苏湘语没有出现过就好了。
此想法一出，她惊觉自己的可怖。
他不过是个孩子，若是活了下来，今年也该十五岁了。
而害死他的凶手，也有了些许眉目。只要轻轻一推，真相便会浮现。
对外，鸿耀集团中规中矩，不上不下，潜心做着不算多前沿的生物科学研究，一点破绽不露，每每有超过对家趋势时又回落下去。
呈胶着状态，谁也不让谁。
锦氏集团这几日存在大变动。原本和其联盟的集团公司像是吃了什么定心丸，放心地与他们解除恰好到期的合同，一时间分崩离析，锦老董事长虽然没有见过如此离谱的场面，但是还算得上镇定。他只是对他们说：“言尽于此。”
多年拼战商场的经验让他有了敏锐的直觉。他预料到这一切背后定有人在幕后策划，只是之前一直收敛锋芒，为的就是这一刻。
符合此等条件的，恐怕只有鸿耀集团了。
他尽全力想要保住自己的集团。毕竟有些联盟本就脆弱，此次事件不过顺风而行将那根细长的绳索烧断。
他只能稳住根基。
万万没料到的是，自己之前按兵不动的儿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发起了进攻。
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从未感觉有这么累，所有好像都不重要了。他对不起他的妻子，对不起儿子，对不起任何一个和他有亲情和爱情关系的人。
于是任由他摆布，独独期望他能够保住锦氏集团。
自己虽在中年，身体却类似晚年。
其他都无所谓了。
……
许久不用的实验室重新亮灯，一具崭新的躯壳缓缓推出，一卷书生气，严肃时俊朗的模样十分养眼。李吟鸿再三确认其身体机能和年龄等各种指标。最后稳定着略微颤抖的手指把数据输入其大脑芯片中。
１０１睁眼，对第一眼见到的李吟鸿恭敬道：“‘皇’。”
陌生的面容和陌生的表情，以及内心难以言喻的情感，令李吟鸿无法说话。她点下头，示意身边人上前为他穿好衣服，转身离开。
按照固定模式行事言语的１０１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跟着一行人走到训练室，他的表情还是冰冷麻木的。对面的教练一开始讲解，他的意识回笼，茫然地认真听。
芯片除了他的记忆情感，还有一些他不能违背必须执行的命令。
而这方面的程度，由发明芯片和这具躯壳的人控制。
苏湘语，代号１０１。
他漫无目的地跟随他现在首领的脚步，做着自己可能不太理解的事。
他不确定现在这样的他算不算得上人类。
但是他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唯一在乎的人和他不再是姐弟，而是刻板坚硬的上下级。
每次看到她，只能垂头，听着自己的直系上级把他们收集到的信息上报，没有时间也没有可能进行对话。甚至都来不及对视一眼，就要匆匆离去，赶往下一个任务点。
他好几次都怀疑他的姐姐是不是忘记了他。
为数不多的几次汇报里，她都是那么优雅严肃，清冷出尘，一举一动透露着沉稳，胸有成竹。
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
苦涩久了，就麻木了。
他会多想，可是多想只会平添苦恼，名为悲伤的水汽漫进挺拔的树木中，融为一体。
直到那天，他听见了公司其他同事的讨论。
鸿耀集团的股票价值暴跌，引起股民低价抛售股票，董事会召开紧急会议，争执不断，董事长的地位陷入危机。
这是他听了许多故事版本排查整理得到的梗概。
简而言之，李吟鸿有危险。
他管不了那么多，立刻就想冲到日思夜想的她办公室。脚步一顿，又冷静下来。
以什么身份呢？
自己是无条件接受任务的仿真机器人，而她是名噪当下的董事长。
差距太大，不合适。
他不知道一年前制造车祸的人是谁，但他清楚那次事件绝非偶然。
很难说不是冲姐姐来的。
沉淀下来，偷摸学习商业知识，旁敲侧击打听当下局势，分析状况。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正要研究出来时，大脑忽然变得一片空白。
什么都找不到……
着急之际，他被分配了一个临时任务。
一头雾水，满怀疑窦。可单独见到她的一瞬间，什么负面情绪都消散了。
过眼云烟。
李吟鸿笑意盎然，对他吩咐，声音轻若细语：“去这个世界指引１号。”
“至凌兮。”
苏湘语作为管家，做到了自己本分的事。在这个过程中，他打破了刻板印象。
至凌兮不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机器，而是一个有血有肉，有灵魂的，活生生的人。
如他一般。
所以最后，他帮助她们回去，是他觉得自己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他有幸，见到了姐姐曾经的样子。
所有都归于平静，他也回到了校园，继续平凡快乐的生活。
（完）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番外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