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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对酌 ...

  •   赵芷榆从来不是什么雄心勃勃的野心家,她向来散漫。喜爱玩乐。所幸,这欲壑难填、危机四伏的朝堂,有人愿意同她一道岁岁静好。

      自那日狱中见过喻书礼,赵芷榆便寻了个由头出宫回府去了。错综复杂的案子谁爱管谁管,她赵芷榆身正不怕影子斜,更何况人没有欲望便没有软肋可拿捏,她自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皇帝本欲处置喻书礼,赵诗桃却赶在皇帝圣旨之前跑到狱中,强赐了毒酒,让他临终比杨氏痛苦更甚。皇帝感念赵诗桃爱母心切,并未大力责罚,对外只宣称喻书礼畏罪自尽。

      大公主赵沛凝得知真相,喻书礼前前后后做出这些大逆不道的事,还打着扶持她为储君的旗号,深感自厌。本无人责备,然而她却往自己身上揽起罪责。

      赵婧遥的伤势过了大半个月才得以痊愈,关于她那日为何与喻书礼私下秘密会面,皇帝没有细问,她也只好装傻,养好伤后出宫消停了一段时间。

      今岁冬日严寒,京中仿佛也落了一层无形的大雪,盖住了阴谋诡谲的算计,盖住了变化纠缠的人心,只剩下萧寂冷落的各处府宅和风声鹤唳小心谨慎的百官。

      皇帝终于处理好喻书礼所搅出的一干事的尾声。科举透题之事荡清,皇后杨氏大葬,喻书礼在宫中的一些蝇营狗苟也一一查明扫除。像是终于卸下了什么担子,又像是迟来的悲痛压在了这位已然年迈的皇帝身上,他生了场风寒,明明不是什么大病,却也拖拖拉拉到了年前。

      赵芷榆安安静静待在自己的公主府,自娱自乐,不作妖不惹事,存在感一降再降。

      年前,许逸仙偷偷摸摸来赵芷榆这里,带来了自己酿的好酒。

      两人在院中对月谈天。

      赵芷榆看着坐在身边的人,颇有些感慨。

      “新年一过,估计父皇也该宣布储君人选了。这个关头,没想到你还记得给我送酒。”

      “我怕过于惹眼,还特意偷偷摸摸来的呢。”

      “这算什么偷偷摸摸?”赵芷榆端着酒杯轻笑,琼浆玉液微微洒出,沾湿了她的袖口,“肯定瞒不过父皇的眼线就是了。”

      “我当然知道瞒不过,不过……”许逸仙瞄着旁边坐姿慵懒,斜靠着的赵芷榆,掩住一时悸动,“既然是偷情,总要做足了样子嘛!”

      他把偷情二字拉长,明明是有些登徒浪子的字眼,却端的一派风流恣意。

      赵芷榆被逗笑,随手将酒杯一甩,衣袂翩跹间,翻身压到了许逸仙身上。素手纤纤勾起许逸仙的下巴,慢慢俯身凑近许逸仙的脸。

      许逸仙绷紧了呼吸,不错毫分地盯着眼前娇柔媚态的女子。

      她的一缕发丝随动作间滑落,冰冰凉地落在他的衣领里,带起一片小范围的战栗。

      赵芷榆微眯着眼,敛下眼睫,噙着笑意压低腰肢,而后,从口中吐出一缕甜香的酒气,喷薄在许逸仙面上,带起一卷绯红。

      “哈哈哈哈哈哈”赵芷榆笑着退开,满是得意之色。

      “你——”许逸仙恼羞成怒,抬手就要去捉赵芷榆,却被赵芷榆轻飘飘的眼神打断。

      “你敢非礼本公主不成?”她微抬着下巴,斜着眼睨向许逸仙,像一只矜贵得瑟的鸟儿,勾得许逸仙心弦乱颤。

      “微臣自是不敢。”许逸仙答,他看着笑得开怀的赵芷榆,自从被卷入风波后,好长一段时间她都是有些紧绷的状态。现在像是有些小醉了,她沉浸在快乐之中,早将乱七八糟的本与她无关的事抛诸脑后。

      喝了酒,赵芷榆想一出是一出。这会儿突然想起前两日皇帝赏下来的胭脂黛粉,兴冲冲地跑回屋子拿出来,献宝似的捧在许逸仙面前。

      “瞧,都是好东西!”带着醉态的女子双眼放光地盯着许逸仙。

      “皇上赏的当然好,你若是喜欢哪样我让手底下的铺子去搜罗。”许逸仙有些迷茫,印象中赵芷榆对这些胭脂水粉并没有特别的喜好,反而是口腹之欲格外讲究。

      “不用!不用特意去寻。”赵芷榆还是盯着许逸仙的眉眼,慢慢又将视线移至他的嘴唇。

      “宣平侯世子实在是俊俏,是京中多少姑娘都比不得的美貌。”

      “我对上妆并非精通,这些上好的东西给我用实在浪费。”

      “今日方才察觉,世子之容貌绮丽天成,这些胭脂用在世子身上,方才不算埋没。”

      许逸仙愣了一瞬,而后笑开,眉眼含春。

      “原来我竟成了以色侍人的男子了吗?”

      赵芷榆跪坐在许逸仙面前,拍了拍许逸仙的脸,“你坐得再低些,本公主为你上妆。”

      许逸仙乖巧地挪了挪身子,低眉顺眼地称是。

      赵芷榆在手里的匣子中挑挑拣拣,先选了一只眉笔。她要伸胳膊往前够,却被自己跪在身下的裙子跘了一下,猛地失了重心,慌忙之中紧紧抓住了许逸仙的肩膀。

      许逸仙也忙接住了赵芷榆,防止她再摔,手攥住了眼前人的腰。

      “公主可以开始画了。”许逸仙的声音满是温柔宠溺之意,低低的随着夜风传到赵芷榆耳边。

      感受着环在腰间温热可靠的手,热度仿佛顺着脊骨流窜,体内的酒气也随之蒸发。赵芷榆缓缓眨了两下眼,无意识地抓了抓手,一松一紧间察觉到手中温润坚硬的笔,晃然回过神来,酒意已散了大半。

      “啧。”反应过来在干什么之后,赵芷榆有些微觉得丢脸,语气仍是懒懒散散的,“刚刚喝的急了些。”

      许逸仙看出身前的人已经清醒了,却也没有把手放开,笑着问,“那公主所夸臣容貌之言可是真的?”

      赵芷榆打量眼前含笑的眉眼,由衷感叹,“当然是本公主的肺腑之言。”

      她沉吟片刻,捏着眉笔在指尖转出了一朵花,挑着眉决定,“酒醒了,可眉还没画完,咱们继续。”

      许逸仙就看着她靠近自己,眉笔顺着眉骨轻扫,她的气息也带着湿热缓缓抚过他的面庞。

      脚步声传来,他们谁也没有回头。

      仿佛天地之间唯剩他们二人,月下美景,佳人在侧,时间缓慢流逝,安然静好。

      尴尬的咳嗽声响起,皇帝别开眼不愿再看这卿卿我我的两人。

      赵芷榆一顿,却没起身,“儿臣给父皇请安。”

      许逸仙愣了一瞬,一瞬间好像想通了什么,脸上的笑意褪去,带上了无奈的神色。赵芷榆没动,他也没法起身,只好随着赵芷榆一道用嘴问了安,“给陛下请安,恭祝陛下龙体安康。”

      因着两人饮酒,院儿里清了场,皇帝又是悄悄过来的,没准人跟着,此时也就没人伺候皇帝了。

      皇帝左右瞧瞧,找了个地方自己坐下了。看了赵芷榆一眼,不免扶额,“朕来了都不起?世子都让你带坏了。”

      赵芷榆不紧不慢地给许逸仙描另一边的眉,嘴上回话,“儿臣在宫里可是一直规规矩矩的,不过今日可是父皇一声不吭来了我的地盘儿,还不行我自己任性一回了?”

      “行,当然行。不过你在这种小事上任性多少回都可以,在大事上就不能再随心而为了。”皇帝意有所指。

      赵芷榆终于描完了眉,撂下笔起身,拍了拍裙子走到皇帝身边,随意地补上一礼。

      许逸仙跟着起身。

      皇帝没先搭理赵芷榆,反倒好奇地看向许逸仙的脸。不得不说,赵芷榆于此道虽然算不上精通,却也不是瞎画,许逸仙画完眉后的样子和平日有所不同,月色朦胧下,些许灯光映照着许逸仙的脸,还真是很有效果。

      皇帝看看许逸仙,又看看赵芷榆,试探性发问,“朕看这效果还真不错,不如也叫人从宫里挑些送到宣平侯府?”

      “哈哈哈哈哈哈”赵芷榆笑出声。

      许逸仙掩面,被口水呛到,“咳咳咳——多谢陛下美意,不过不必了。”

      皇帝闻此作罢,话头转向赵芷榆,“朕在宫中孤寂烦闷,便突发奇想出来逛逛。没成想你们倒是偏安一隅,玩得很好。”

      “你可知朕为何烦闷?”

      赵芷榆抿唇不愿作答,可在皇帝的视线下还是叹了口气,无奈开口,“大概猜得到一二。过了年关,想必大臣们会向您施压,敲定储君之位。父皇可是犯愁储君人选?”

      皇帝不置可否,只示意她继续说。

      许逸仙在旁边发呆,不是你们父女俩好歹避着我点啊,真不拿我当外人是吧?我还没过门呢!

      赵芷榆继续说,“依我看父皇完全无需发愁,大姐姐是嫡长女,自然当立为储君。”

      许逸仙心下一跳,暗自担心。

      果然,皇帝一声冷哼,“朕当初也不是嫡长子,你的意思是朕不应该坐这个皇位?”

      “哎呀,父皇你主要是比皇叔他们厉害太多了!所以嫡庶分别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可在儿臣眼里,大姐姐德行出众,我们姐妹都比不上,又是嫡长女,立为储君是理所当然的。”赵芷榆完全不慌的样子,随意开口探讨,仿佛她与皇帝谈的不是未来储君,而是明天的伙食。

      皇帝瞪了她一眼,又开口道,“你大姐姐性子太软,优柔寡断,为君少了些狠厉。你觉得呢?”

      赵芷榆顿了顿,撇撇嘴,“我看不出来。”

      皇帝火气上来,猛地站起,“还跟我装!”

      赵芷榆迎上皇帝的目光,端正地跪下,目露无奈,“儿臣知错。”

      “人人争人人抢,你倒好,塞你手里都不要!”皇帝皱着眉,很是不悦。火气上来,觉得口干,刚想吩咐人奉茶,就见许逸仙端着茶过来。

      原来刚才见事不妙,许逸仙就偷偷溜了,避开这对皇家父女间的难堪。

      此时过来的时机是正好。

      赵芷榆见皇帝饮了茶,忙顺毛缕,“儿臣是知道父皇的意思的,可兹事体大,儿臣惶恐,且并不自信。大姐姐性子是软,可从另一面看,也是贤君之相,宽和温容。儿臣定尽心辅佐,不敢懈怠。”

      皇帝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在许逸仙的抚背下,深呼吸两轮,“赵芷榆!你以为我在跟你商量?”

      “父皇,儿臣志不在此。况且,若真是我登上皇位,也怕伤了姐妹之间的和气。”

      “你怕什么?朕金口玉言下的旨,谁会怪你?”皇帝看着这个不走正途的女儿,换上一副苦口婆心的语气,“你大姐姐自从得知喻书礼所作所为后,有点钻牛角尖的架势。若是你这样将储君让给她,叫你大姐姐知道,又该怎么想?你刚说怕伤姐妹和气,可唯有你坐上那个位置,才能叫另外三个服气。”

      赵芷榆沉默。

      “你倒是说说,到底为什么不愿意?”皇帝又连忙补上一句,“别说些瞎话唬我,你说实话。”

      半晌,赵芷榆嘟囔道,“当皇帝,公务太忙,没办法玩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快了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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