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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旧情 ...

  •   松软的雪厚厚地铺在围墙之内,整个宫中化身一片银白。

      许逸仙和赵芷榆默默跟在王公公身后,在无痕的雪地中平添一串亲密的脚印。

      赵芷榆发着呆,想着太傅,想着皇后,想着那个九五至尊的位置。

      王公公在前面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恭敬地行礼,“公主,您今夜在这儿休息就好。”

      赵芷榆顿步,点了点头,“好。”

      “世子休息的地方还要再远些,请您跟随奴才。”

      赵芷榆望了许逸仙一眼,许逸仙抬眼微微一笑作为回应。赵芷榆便垂下眼眸,前去休息了。

      狱中。

      喻书礼端正地跪坐在地,面上毫无表情。

      漆黑寂静的环境,听得清他的每一分呼吸。始终冷静着,没有紊乱分毫,仿佛这样的环境竟然一点都没有为他带去压力。

      “太傅,您现在不愿意说也没关系,等二公主醒过来,此事自有分晓。”那狱卒嗤笑着,并不在意他此时的闭口不言,仿佛认定了他是在逞强做样子。“唉,像您这样的大人我见得多了,刚刚进来都端着一副无辜清白的样子,不肯配合,但多关上两日,还不是又哭又号的。”

      随着呵呵的不屑声音,脚步声渐远,狱卒转身离开。

      喻书礼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定定地看,嘴角僵硬地扯开一抹笑。

      我怎么会有所隐瞒呢?只是有资格审我的人还没来啊。

      狱中再次恢复压抑的平静。

      后来两日,果然如太医所言,二公主赵婧遥平安转醒,确认了昏迷之前是与喻书礼谈话。

      皇帝大怒,命刑部大力逼供,大有不顾喻书礼死活之意。

      而喻书礼却在狱中缄口如瓶,声称只有见到三公主赵芷榆才会招供。死也要把赵芷榆拖下水。

      一时间,赵芷榆也拿捏不准皇帝的想法,只不过皇帝一直没有问,她也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事没有刻意瞒着谁,所以大公主赵沛凝也一脸凝重地来宫里看望赵婧遥,听说喻书礼一直要求见赵芷榆后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又过了两日,皇帝主动唤来赵芷榆关切一番,转头派了赵芷榆去狱中见喻书礼。

      赵芷榆对于皇帝的放心也是略显惊讶,便领了命前去一见。

      等赵芷榆再见到喻书礼时,他已是破败残缺之相。

      “刑部对拒不配合的人下手一向很重,太傅辛苦了。”

      曾光风霁月风度翩翩的先生,如今衣裳破败不堪,头发凌乱粘腻地粘在脸上,扭曲的腿昭示着他已经残废,他仰头靠在牢中的墙角瘫坐着,浑身的汗表明他正强忍着痛苦,面上却仍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他张合嘴唇,强撑着气息将话说得清楚,“公主驾到,恕臣无法起身相迎。”

      赵芷榆冷着脸,微眯着眼打量他。

      “不知太傅为何非要见本公主呢?或者说,本公主和你要交代的事情难道有何联系不成?”

      喻书礼从喉咙里发出嗬嗬地笑,“公主交代臣的事情臣都做完了,臣不奢求您能饶臣不死,但求您赐臣一个痛快。”

      赵芷榆险些被气笑,虽然现在牢里好像只有他们二人,但这里发生的对话绝对逃不过皇帝的耳朵,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而是说给皇帝听的。

      “太傅的意思,本公主不是很明白。”

      喻书礼却不再多说,只反复呢喃着同一句话。

      “求公主……赐我个痛快……”

      夹杂着这人的咳嗽声,真是好不可怜。

      赵芷榆忽然不急了,还低头笑了笑,丝毫不嫌弃狱中脏乱,竟席地而坐。

      “太傅难道真觉得我会坐以待毙吗?从前读书时,您夸我是个聪明的学生,只是心思不在正途。”略微的停顿下,她听到另一个人的呼吸仿佛也是一窒。“不过我却觉得先生看走了眼呐,我分明最是愚钝。您若不是把答案摆在了我的面前,我还真的被您的这题难住了。”

      喻书礼喉咙一滚,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眼前一黑咳嗽得天昏地暗。

      赵芷榆面色似有不忍,目光透着微微的嘲弄,“太傅慢些呀,学生还没说完呢。”

      喻书礼胸前剧烈起伏着,粗重的呼吸回响在寂静的牢房中,嗓子已然变得更加沙哑,“三公主一向聪明,可您如今打的哑谜,我却听不懂了。”

      “太傅,其实不仅我很聪明,大姐姐和二姐姐与我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承袭父皇的血脉,那个能坐上皇位的人啊,当然更是睿智。有些事情他看在眼里,只是未曾深究罢了。”

      赵芷榆看着眼前颇显狼狈的人,幽幽叹了口气,声音却如细条游离的小蛇,往喻书礼的骨髓中钻去,“您与先皇后的旧情,当真以为隐瞒的很好吗?”

      喻书礼猛地瞪向赵芷榆,脸上带着的伪装的面具终于被敲打出了一丝裂缝,透露出不可置信来。

      “先皇后苏氏与我父皇是年少夫妻,也曾琴瑟和鸣,可惜先皇后红颜薄命,久居深宫之下终日郁郁寡欢。本来身子骨就弱,生下大姐姐后更是落下了病根,强撑过一年后还是薨了。”赵芷榆很是唏嘘,“当时我还未出生,有关先皇后贤良淑德的美名都是从别人的口中听说,也是无缘得见我的这位嫡母了。不过看大姐姐的脾气秉性,多少也能窥见一二当年先皇后的风姿。”

      喻书礼眼中泛滥着泪光,避开赵芷榆的视线,深吸口气下,缓缓说道,“都是陈年旧事了,还提这些做什么?”

      “太傅,落花有意而流水无情,更何况那是一国之母,您单方面的感情并不是锦上添花的一段佳话,而是会害人害己扰人心绪的毒药啊!”

      “黄口小儿懂得什么!”喻书礼挣扎着喊,哑着嗓子嘶吼着,“我对她确有私情不假,可多年来我不敢行差踏错一步,谨言慎行小心斟酌,生怕给她带来麻烦。她心里只有皇帝,一心一意想嫁与他,我就远远地看着,只要她能得到幸福!可是!皇帝对她可曾有半点真心?她大好年华却只能在宫中蹉跎至死!”

      赵芷榆怜悯地看向眼前几近癫狂的人,“我曾想,你身为当朝太傅,能报复我们的机会太多了,为何非要等到现在才接二连三地动手呢?”

      “太傅,父皇放心地把我们交给你,你又教导我们姐妹多年,一直兢兢业业无半分懈怠。若非我识人不清,想必,你在父皇寿宴之前还杀心未起吧。”

      “你爱慕先皇后,你知道先皇后是因为我父皇移情而抑郁终身,但你从没想报复皇家,反而沾沾自喜。你觉得若当初先皇后选你就不会这样,你觉得这是先皇后识人不清的代价,你口口声声说什么只想先皇后幸福,实际上巴不得她受伤委屈然后重新投入你的怀抱吧。可惜你的算盘落空了,她虽然看清了皇帝无情无义的面目,却也直接香消玉殒。你便将重心转至大姐姐身上,想助大姐姐坐上皇位,多年来悉心教导,暗中扶持。”

      “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想法,让你对继后杨氏起了杀心,又非要搅得我们不得安宁呢?”

      “父皇寿宴那天,我恰巧碰见了两个嚼舌根的宫女,你也碰见了吧。你以为是我父皇和杨氏联手害死了苏皇后,以为苏皇后到死都不得真相,以为她临终前根本没有后悔嫁给我父皇,你恼羞成怒了吧。”

      赵芷榆笑魇如花,以手抚面,“不知我猜的对是不对?”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她根本没等喻书礼回话,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是是非非与我何干呢?你步步为营,时时算计,甚至以身为铒,却伤不到我分毫。我根本没想过要夺嫡,储君之位与我而言可有可无,不管父皇是否相信我与你行刺无关,今日我出了这大门,仍可全身而退。但是,太傅你却可以去见先皇后了。”

      赵芷榆并不想再与喻书礼打机锋,转身便走。

      徒留这宫中的前尘往事与阴暗情愫翻涌泛滥在这狭小的牢狱之中。

      走出来,一时间觉得阳光刺眼,赵芷榆微微侧头避开前方的光。余光中看见一抹身影静静伫立在一旁,手上仿佛拎着个食盒。

      是许逸仙。

      “公主安好,惠妃娘娘遣我来请公主往秋阑宫小叙。”

      赵芷榆莞尔,“那便同去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快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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