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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

  •   宁询瞅了一眼手臂上的牙印:“这牙印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或许是当年在街头乞讨的时候被什么人咬的吧,当乞丐哪又不受欺负的。”

      宁询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是一副轻松的神态,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走过苦难路,一颗心早已经是百炼成钢,如今说起来不过只余几句唏嘘感慨。

      裴砚:“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宁询展颜一笑,“我也问过我师父,我没发疯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一脸不耐烦地说,我那前尘往事比茅厕的屎还臭,忘了也罢。”

      裴砚盯着宁询,眼神有说不成的伤感,黑如深邃泥潭,连同往日的星光也一同湮灭,只见他撇过头去:“不是这样的……”

      那声音极淡,被风一吹,散个没形,宁询更听不真切了。

      宁询看着裴砚正想问他说了什么,凶尸又爬起来了,他甩动细雪正要动手,却被裴砚拦下了,“你受伤了,我来吧。”

      “……?”怎么突然这么殷勤?

      “因为……是你啊。”裴砚好像听到了宁询的心声,他冲着宁询柔柔一笑,而后转身,眼神瞬变,眼底是一股深不见底的寒气,手指凝气,剑气浑然天成,笔直朝着凶尸刺去,凶尸像是吃痛一般发出阵阵低吼。

      只用了一招便震开了凶尸。

      宁询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宁询以前听‘败家娘们’师父说过,剑术造诣登至炉火纯青可以化万物为剑,片叶封喉,枯枝可挡万军,更有甚者,拈气为剑,化无形为有形,裴砚这一招制敌,没有数甲子的功力断然不能做到。

      他究竟是什么人?

      ‘叮铃’

      突然幽暗的森林深处传来清脆的铃铛声,在寂静的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那凶尸听到铃铛声腾腾杀气瞬间偃旗息鼓,纵身一飞消失在夜空中。

      想走?

      没门!

      宁询正要追上去,却被裴砚拽住,“别追了,你受伤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宁询不甘心:“好不容易引他出来,岂不是功亏一篑?”

      裴砚:“凭借你我二人要杀了这头凶尸不死也要掉层皮,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

      宁询:“可……”

      裴砚:“听话。”

      “……?”这语气怎么像是在哄小孩。

      “把手伸出来。”裴砚的声音说不出的温柔。

      宁询不解其意:“……?

      裴砚解释道:“你的手臂刚才不是被那凶尸打伤了吗,给我看看伤口。”

      “哦。”

      宁询挽起袖口,被火焰灼烧之后的伤口是一块黑乎乎的烂肉,可怖又难看,裴砚不拘小节撕下一片衣角替宁询包扎伤口,尽管裴砚动作很轻,可是宁询还是疼得‘嘶’了一声,裴砚抬起眼帘,眼中的寒冷冰消瓦解化为一池柔柔的春水,他问:“疼吗?”

      宁询怔住了,他是个要强的人,从骨子里都是一股子倔劲。

      记得那一年,宁询伤势刚复原,也不会什么武功,师父的仇家找上门来,恰巧那一天师父不在无忧山,仇家见到只有宁询一个人,便用尽了手段折磨他以此来逼问师父的下落,即使打断了手脚,宁询嘴唇咬破了也没吭一声,等到师父赶回来杀了所有人,宁询已经被折磨地奄奄一息,他像一块揉搓不堪的抹布一样躺在血泊里。

      宁询他也是人,他也知道疼,只是当人面临痛苦又无可奈何的时候,就只有忍耐,只要没死,忍忍也就过去了,没必要哭哭啼啼给人看。

      也没有人会看。

      而此时裴砚问他‘疼吗’的时候,他心头一酸,像是被戳中心底一块软肋一般,他眉眼扬起一贯不羁的笑意,故意逗裴砚:“好疼啊,要不,你给我吹吹?”

      宁询看到山下村里小孩子无论是摔跤还是擦伤之类的,大人都是怎么哄小孩子的。

      他只是想戏弄一下裴砚,没想到裴砚真的俯身朝着他手臂伤口吹了吹,神情专注,鼻息轻轻的如纱一般,覆盖在伤口上,宁询老觉得裴砚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不俗媚,闻着很舒服。

      “你多大岁数了,还信这个?我逗你呢。”宁询想缩回手臂,却被裴砚紧紧拽住,他惊愕地看着裴砚:“你——”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唐突,裴砚慢慢松开手,然后把自己的衣袖递给宁询,宁询一脸疑惑:“你又干嘛?”

      裴砚:“……前面路黑,我牵着你走。”

      宁询:“……”

      换做平时宁询早就怼回去了,但是现在他无法拒绝裴砚,因为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宁询唯独怕黑。

      忒没出息了。

      宁询不止一次自嘲自己这个弱点。

      回去的路上,二人一前一后行走在树林中,树林空寂,静得仿佛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宁询是一肚子的疑问,他偷偷瞄了一眼裴砚,他反倒跟个没事人一样。

      宁询低垂着眼帘,越想心里越不痛快,于是眼神不由自主又瞄到裴砚身上。

      “想看我就大大方方看,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一样。”

      裴砚的声音冷不防响起。

      “你后脑勺长眼睛了,怎么知道我偷看你。”

      “我后脑勺没有长眼睛,而是你偷看的动作太明显了。”

      宁询一咬牙,开口问道:“裴砚,你为什么要跟踪我来坟场?”

      裴砚:“你们要做的事正是我要做的事,不过是被你们捷足先登了。”

      宁询:“你也知道凶尸杀人后尸体不翼而飞的事了?”

      “我也是走江湖的,听来的小道消息甚至比你还多。”裴砚说话语气里带着笑,不知为何,让人感觉莫名轻松。

      “刚才我们打斗的时候,扰入那阵铃铛声你也听到了吧,你有什么看法?”宁询问。

      裴砚欲言又止,眉间的笑意也逐渐淡去,他的眸色黯淡的像是洒了一层灰,像是堆满了阴郁:“我不太确定,还需要……”

      这时不远处传来呼声:

      “宁公子!”

      是白驹的声音,他急忙赶过来,“你没事吧?

      宁询把手臂缩在身后:“我没事。”

      白驹环视四周:“那凶尸呢?”

      宁询瞅了一眼裴砚,裴砚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宁询心里冷笑一声,然后对着白驹说道:“他跑了。”

      白驹眉头紧锁,“这次让他跑掉,不知道还会再祸害多少人。”白驹转而看着裴砚,大概一下子不能适应卸了戏妆的裴砚,带着不确定的语气问道:“这位是……裴先生?”

      裴砚点头,彬彬有礼道:“在下裴砚,幸会。”

      白驹:“这荒郊野岭的,裴先生怎会在此?”

      裴砚先是扶额轻叹了一声,这前奏,宁询赶忙后退三步,心道:这家伙,又要发作了。

      裴砚瞬间换上了一张面具一般,他摸着胸口喘着粗气,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细细哭诉道:“今晚月色正好,我出来消消食,没想到居然碰上了凶尸,太恐怖了,当时我快吓死了,还好有宁公子仗义出手,我才捡回一条性命。”说完一脸仰慕的眼神看着宁询,仿佛真当宁询是个大英雄一般,“是不是啊,宁公子?”

      宁询:“……”配合你演出的我决定视而不见,你说是就是吧。

      白驹关切道:“裴先生,明月城最近不太平,夜晚你还是不要随意出门。”

      裴砚含笑点头:“仙长说的是。”

      ……

      坟场这边,元熙正急得来回走动,把秦烨的眼睛都转花了,他道:“元熙,你能不能别走来走去的啊,我知道你着急,可是大公子已经追上去了,宁公子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谁担心他了,我巴不得他早点被凶尸咬死算了!”

      “可是人家刚刚救了我们,而且不顾自身危险一个人引开了凶尸呢,这种孤身犯陷的勇气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听到这些话元熙又气又恼:“谁要承他的情,整天就知道奴役我们,要不是他大半夜让我们出来挖坟,我们会遇上那个凶尸吗?”

      秦烨噗嗤笑了一声:“他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且大公子也同意了,说实话我总觉得宁公子那个人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实际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呢,他让我们来挖坟结果就遇见了杀人凶尸,这说明了什么?”

      元熙翻了一个白眼:“说明他是瘟神!谁跟他谁倒霉!”

      秦烨笑了笑说道:“说明这个坟场和或许跟凶尸有什么关系呢。”

      元熙一脸狐疑。

      秦烨:“你想想看,为什么那个凶尸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我们挖坟的时候就出来了,宁公子一定是知道是什么所以才人我们挖坟的。”

      这时,宁询三人回到了坟场,元熙见到宁询回来了本来有一腔的怒火,但是在看到他一身狼狈,估计是对付凶尸才弄成这样,元熙火气消了一大半,冷言冷语道:“我以为你被那凶尸杀了呢!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啊,一个人逞什么能!”

      宁询只笑不语。

      “笑什么笑,我说的不对吗,谁让你孤身犯险的,我们的命用不着你来救!”元熙翻了一个白眼,不屑一顾道,“况且我们也不想承你恩情!”

      宁询笑意更浓:“那我偏偏要救你,偏偏要你承我的恩情。”

      元熙:“你这人——”

      宁询有恃无恐道:“我现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副态度跟救命恩人说话的?都说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们太霄宫可是赫赫名门,难道这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吗?”

      元熙脸憋的通红:“我——”

      元熙:“我说不过你!”

      这时候元熙转眼看到裴砚:“这个唱戏的怎么也在这里啊?”

      宁询:“他路过,不必管他,你和秦烨先开棺吧。”

      元熙一脸疑惑地看了一眼裴砚,嘀咕道:“大晚上在坟场路过,真是吃饱了撑的,也不怕撞到鬼。”

      说完元熙和秦烨撬开棺材盖,只见棺材里除了随葬品之外什么都没有,是个空棺。

      白驹看向宁询,“宁公子,这……这是怎么回事?”

      宁询捡起旁边的锄头,冷声道:“接着挖!”

      似乎是感觉道事态的严重,连白驹都拿起了锄头,裴砚则是摇摇头表示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干不了体力活,好在是众人也没有勉强他。

      于是一晚上的功夫,便把三十多个新坟头都挖开了,不出所料,三十多个空棺。

      清晨的阳光洒在那黑色的棺材上,说不出的灵异。

      宁询看了一眼手臂上的灼伤,他抬眸的时候正好与裴砚的眼神碰到了一起,裴砚眼神也变了,看来他也明白了。

      有时候宁询会觉得很奇怪,明明与裴砚不过才见了两次,说不上熟悉,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但是每每对视,却能瞬间读懂对方心之所想,这种感觉用孙大彪那没文化的来说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宁询对着白驹说道:“小马,你去把城主大人请过来吧,如果他拒绝,你就告诉他,一个时辰不见他来坟场,我就把这三十口空棺抬到市集上去,让全城的百姓看一看,到时候我看他还如何坐稳城主的位子。”

      白驹虽然有疑虑,不过他还是动身前往。

      等人的空隙,宁询闲来无聊翻身坐在棺材上,他环视四周,不见裴砚,便问元熙““你们谁见过裴先生,他去哪里了?”

      元熙和秦烨挖了一晚上的棺材,挥个锄头都快把两条手臂给废了,他们两个现在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宁询问他话,他连眼皮都懒得抬:“这青天白日的,他一个大活人还能走丢不成?瞎操什么心呢!”

      想想也是,以裴砚的道行,鬼见了他只怕都要打哆嗦呢。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就看到了裴砚回来了,手上还提着热乎乎的灌汤包和羊杂汤,他也不拘小节,直接用棺材盖为桌,在上面摆满了早点:“来来,大家都累了一晚上了,肚子也饿了,来吃点东西吧。”

      坐在棺材盖上吃早点,想想都刺激,如果里面尸体还在,会不会气得直接诈尸了。

      元熙闻着香味爬过来,只是他嫌弃棺材晦气,迟迟不敢伸手:“干嘛在人家棺材上吃东西啊,赶紧拿下来。”

      宁询拿起一个灌汤包直接塞进元熙嘴巴里,烫得他直跳脚,好不容易把包子吞下去之后,元熙怒道:“你想烫死我啊!”

      宁询:“你们这些小修士就是穷讲究,要我说,填饱肚子才是要紧。”

      元熙禁不住肚子饿,他和秦烨对视了一眼之后开始吃了起来,吃完之后,元熙还吸了吸手指沾上的汤汁,问道:“这灌汤包哪家的,味道不错,下次我也去买给大公子尝一尝。”

      大家吃完早点后,似乎有点意犹未尽,裴砚提着一篮子地瓜说道:“看来白公子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不如我们先把这地瓜烤了。”

      元熙问道:“这地瓜你哪里弄来的?”

      裴砚:“刚才四处转了转,看到一片地瓜,顺便挖了几个回来。”

      有吃的,宁询显得特别兴奋,他自告奋勇:“我去捡点柴火。”

      元熙想着反正闲来无事,他连忙屁颠屁颠跟着宁询:“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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