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与树妖》余天星

70、混沌刀之殇

　　望着山杞如此执着的眼神，江维清思索了片刻，才握住她的手答道：“所谓记忆不过是封存在过去的一个法术，可任何法术都有破解之法，只要找到了破解之法，不管遗忘了多久之前的记忆，就都能想起来。可是山杞，有记忆不代表就有爱，有爱也不一定需要记忆去支撑。我相信，只要我们是相爱的，就算我们俩之间关于彼此的记忆全都遗忘了，在相遇的那一刻，也也一定还是相爱的。”

　　看着江维清肯定的眼神，山杞知道他没有说谎，心里瞬间感到一个暖流缓缓流过，她对上他的眼神，点点头道：“你既已如此肯定，那我也相信你说的，毕竟，我们心意相通嘛。”

　　说罢，她便指了指自己胸膛前的心，那是他们俩共有的明魄玲珑心。

　　晨曦徐徐拉开帷幕，燕知祸要开启苍穹大法的日子，就这么悄然而来。

　　天空已泛鱼肚白，也似乎在期待着什么。今日山杞特意起得很早，也许是心事重重的缘故，她昨晚睡得并不安生。如每次大战前那样，熟练地穿上自己的战衣——一套发着冷光的银色盔甲，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即兴奋又担忧。

　　自她成为盈清君后，这套战衣陪着她出生入死，不知为她挡了多少致命伤，也不知道染了自己多少鲜血。但她还记得，她就是穿着这一身打了一次又一次的胜仗，而这一次，他们也坚信自己会是胜利的一方。

　　时辰已到，天将率五十万天将前往天、魔两界的交际点——仙人崖。

　　仙人崖高耸入云，常年四季不定，或晴或阴。因着恶劣的气候，此山寸草不生，荒凉之极，常年无人前往。燕知祸选作此处为战场，应该是看上其陡峭的山脉地形，但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要在仙人崖最高峰处占尽天时地利，开苍穹大法。

　　天兵们腾云驾雾如期而至，居高临下地看着山下那群密密麻麻的魔兵，粗略估计，对方也有四十万兵力。

　　而坐在最中央的位置，坐着那个那个癫狂的男人，此时他背靠一面画有阴阳花的旗帜，披着墨黑色锦袍，整件袍子绣有红色花纹，还透着闪亮的金粉。与往日不同，今天他特意用红头带束起一撮头发，其余黑发披肩直下，甚是妖异。此时他一双透着鬼魅之色的眼睛盯着远处上方的江维清与山杞，神色全是不屑。尽管他表面俊美，但任凭谁也知道内里装着的灵魂是那个无恶不作的燕知祸。

　　不知怎么的，仙人崖上突然寒风阵阵，飞沙走石，沙石翻滚其中形成一阵又一阵似鬼叫的碎击声。两界大军互相对峙，长军万里连绵不断，方圆十几里都不敢有一只活物贸然闯入。双方士兵气势汹汹，身上的盔甲透着金属冷光，手上握着的兵器五花八门，件件都是尝过无数鲜血的嗜血死物。两军队形整齐划一，汹涌澎湃，远远望去像两片不同色的海潮，两边都暗涌着浓浓杀意。

　　端详了云中的天兵们一阵子后，那嚣张跋扈的萧灼华才慢悠悠开口：“等你们许久了，是找地方收起你们那颗懦弱无能的心，所以动作才如此缓慢吗？”

　　话音刚落，魔军便响起一波又一波闪亮的讥笑声，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江维清眯着眼弯了弯嘴角，才气定神闲地开口：“天界向来爱好和平，无意挑起争端，今日魔界之主蛮横无理，故意挑衅，还妄言开启苍穹大法，非要两军开战不可，可我天界各个英雄好汉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今日不削削你们的锐气，日后还如何在六界自处？”

　　“哦，是吗？”燕知祸歪着头瞧人，左手托额，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反倒周身散发着阴冷凶狠的压迫感，“说得头头是道，不知情的人可能还真会让你给唬了去。可在座的魔兵们有谁不知道天界向来都是一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做主，表面上光明磊落，暗地里尔虞我诈。就像刚刚被宣已崩的先天帝，背地里到底有什么隐情，你们能放在台面上说吗？”

　　此话一出，魔兵们的取笑声和呼喝声再次响起，而一旁的盈清君则出来反击道：“先天帝驾崩乃我天界之事，你一个魔界的又有何权利干涉？我看有些人不过是在无中生有，给天界安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以此挑起是非争端。但恐怕他意不在战胜天界，反而是以此为借口，因一己私欲而残害天下苍生，将六界拉入万劫不复之地！”

　　燕知祸白了他们一眼，似乎已经没有耐心与他们在言语上周旋，遂缓缓举起右手，大声喊道：“废话少说，今日苍穹大法是开定了！”，随后他右手向前一指，一声令下：“全军出击！”

　　话音刚落，天界这边也不甘示弱，领头的江维清左手以拳指天，怒目而吼：“迎战！”

　　一瞬间，天空中雷闪不断，狂风大作，金鼓齐鸣。两军纷纷向对方阵营投去明枪暗箭，如雨般的箭海立刻将仙人崖淹没，雷震般的刀枪撞击声阵阵响起，刀光剑影闪影不断。

　　战争一开始，燕知祸便急不可耐地化为一道鬼影落在仙人崖之巅，双手大挥在空中唤出五样透着明光的神器，在各个方位飘于半空中，他双手起势，双眼紧闭，不到片刻竟真的让他以仙人崖之巅为始，唤出一大片伴有漩涡的魔海来，魔海浓烟滚滚，激起惊涛骇浪让人望而止步，谁也没想到燕知祸法力高超如此，竟唤成如此毁天灭地的阵势来。

　　本来还在挥剑杀敌的江维清，看见燕知祸唤出的魔海，立即持剑飞向仙人崖之巅。当然，在此之前他也不忘向山杞喊道：“保持御敌阵型，千万别过来！”

　　山杞的胸膛也跳动着明魄玲珑心，这是他一直忧心的问题，而他也和她说过，明魄玲珑心的主人若被献祭于苍穹大法，可加速魔海的进化；但若能及时阻止，也可以令其消亡，所以一举一动都大意不得。若山杞陷于危险之中，所有人的处境将非常危险，细密无缝的计划也将毁于一旦。因此他特意嘱咐所有将领首先保护山杞，再抗敌，而林祥一直贴身跟在山杞附近，以防她被燕知祸抓走。

　　昊天剑来势汹汹的攻击果然令燕知祸分了神，只见江维清挥剑砍向他，丝毫不留力度。白光劈下，燕知祸只好暂时逃离阵地，卷入云雾中唤出浓浓黑烟以作攻击。两人战了好几个回合也难分胜负，互相僵持之下，江维清只能另寻他法。

　　只见他收起手中的昊天剑，双眼现红光，一对红角立即长出额头，不过片刻便化作一尾杀气腾腾，威仪非凡的赤焰火龙，利爪外露，展翼高飞，向燕知祸喷出熊熊烈火。

　　可燕知祸见状也不甘落后，钻入云雾中变成一只凶狠神兽，冒着浓浓黑气，圆目紧瞪着红龙。

　　两只庞然大物引得天雷滚滚，四海翻腾，红黑两种身影在天空中相映相辉，彼此出招快狠毒辣，但也没能伤对方分毫。

　　突然间，有一个黑影不知不觉地闪现在燕知祸身后，用一把黑刀刺穿他的身体，呲——

　　还没等燕知祸和江维清反应过来，他就对江维清喊道：“维清师兄，快用昊天剑！”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左眼黑瞳右眼红瞳的萧灼华！

　　混沌刀刺入，燕知祸的身躯一震，看穿是何人所为后，他气得浑身颤抖，用利爪将萧灼华整个人拎了起来，看着面前像只小鸡崽的叛徒，他嚣张笑道：“真没想到啊，中了本座的控魂术，你居然还有清醒的一天。可惜，你的混沌刀太过脆弱，伤不了本座分毫，而你，魔界大将军，将会死得很惨！”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燕知祸还在说话不注意，江维清化身的红龙将长尾向燕知祸一扫，燕知祸便吃疼放开了萧灼华。然而正当江维清想再次把口里的昊天剑重新刺向燕知祸时，却被他及时挡住，两人瞬间陷入了僵持。

　　而这一幕，也完完整整落入山杞眼中，看着跌倒在地的萧灼华的双眼从妖冶变为正常，双眼的瞳孔已恢复如常，她欣喜地跑到他身边，将受伤的他扶起。

　　清醒后的萧灼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山杞看着他笑，这是他完全没有意料到的事。看着身边的山杞，他欣慰地笑道：“山杞，我很高兴，还能看见你的笑容。小时候打坏了你的龙眼树，现在，我想也算还给你了。”

　　龙眼树？山杞猛地想起了那封由龙眼树精送来的密函，像是惊醒般看着萧灼华，可她还没说话，就听到萧灼华说道：“虽然我还想和你多说几句话，可时间不多了。以前我做过许多错事，如今已追悔不及，但不管如何，我还是想告诉你，我还是那个萧灼华，一直都没有变过。珍重。”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飞上高空之中。

　　“不！”山杞看出他眼中的决绝，正想上前抓住他，却只抓到他空空的右袖，她眼睁睁地看着萧灼华又重新飞向高空，又重新盘旋在燕知祸的额头间，像是要引导江维清刺向他的方向，山杞看见这幕，慌着大喊道：“不要，你会消失的！”

　　可萧灼华像是没听到般，咬着牙看向江维清施法，一瞬间，他的额头便发出强劲的绿光，晃得燕知祸晕头转向。而就在这时，他连忙对江维清喊道：“昊天剑，快！”

　　呲——

　　山杞看见远处的这一幕，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不——”

　　昊天剑以看不见的速度刺向了燕知祸，可燕知祸的利爪也同时伸向了萧灼华，生生刺穿他的胸膛，如此快的速度，江维清连上前阻止都不能。

　　萧灼华终于回来了，他的神情与山杞初见他时无异，还是那样的意气风发。山杞忍着心中的苦楚飞上天空至他身前，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上一句话，就只看见他在片刻之间化成星星点点的光沫······

　　她抓不住他离散的身影，也没能说上一句话，只能看见他给自己留的最后一丝笑容。他总是对她笑，从小时候认识的时候，他就对她笑。到现在他要消失在自己眼前，还是笑得这般灿烂，像风又像雨，想留也留不住。

　　“啊——”山杞看见所有的光沫消失不见，悲愤交加之时，喊出一声绝望的哭声。

　　混沌刀与他的主人，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消失于世间，仿佛从没来过这世界一般。

作者有话说

　　大结局篇，一切都将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