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与树妖》余天星

55、前尘往事 （下）

　　被封禁五百年的燕知祸终于还是苏醒过来了。

　　被封锁在天界的赤红黑刀三天前无故发出“岑岑”的响声，而今天，居然凭空消失了!当盈清君赶到的时候，仙兵们都看到她脸上如临大敌的担忧，以及她暗叹的那句“不好，他要回来了!”

　　这个‘他’是谁，显而易见.魔兵三日前来北海生事，可被盈清君击退后就发生如此离奇的事情，让人不得不怀疑魔界的别有用心，明面上是寻丢失的宝物，实际是借机解救被封禁的魔王!

　　“卑鄙，实在是太卑鄙了!原来他们真的收到消息，早就怀疑燕知祸被封在北海底下，才借口来扰乱!”

　　看到此情此景，林祥愤慨地骂道，可一边又止不住得忧心忡忡起来:“盈清君，五百年前是你亲手将他封印的，此次他突破封印，第一时间会不会找你报复?燕知祸为人极其记仇，手段又残忍，我怕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你不利。”

　　“放心，今非昔比.五百年前我能将他封印，五百年后也可以。”山杞看着原本锁住赤红黑刀的地方如今只剩下几条乏力的铁链，不禁抓紧了手中的玉笛。铁链被内力所挣断，周围的结界也被破坏如斯，这次他醒来，恐怕没这么好对付了。

　　“话虽如此，但是当年你毕竟是趁他在幻觉时下的手，利用他的伤心事将他封印，如今醒悟过来，怕是要恨上你几分，再也不会给你下手的机会了。”

　　“暗来不行，那就明着来.这次，我们堂堂正正地对付他，大不了玉石俱焚。”

　　山杞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一位仙兵跑来向她报告:“仙君，几日前被我们抓获的莫鸢如今在天界大牢里吵着要见您!”

　　“莫鸢?”山杞听到这个名字，不禁心生一计，一下子便明白她要见自己的缘由，于是转头对林祥说道:“旧人邀约，自然要去看看的，我去会会她。”

　　下一秒，林祥抓住山杞的臂膀，忍不住提醒道:“这个莫鸢可不是省油的灯，别忘了，她也会迷幻术，一定要小心提防!”

　　“她有张良计，我也有过墙梯.放心吧，我自有办法对付她。”山杞胸有成竹地回眸笑了一下，便大步流星地往大牢方向离去。

　　“拜见盈清君，莫鸢就在里面，等候您的发落！”

　　山杞对守在牢外的天兵点头示意，阴暗的牢房内果然看见一个貌美的女人被捆仙索绑在椅子上，口中发出“嗯嗯”的声音，应是被下了法术而无法言语，全身上下只能靠在椅子上，瞪着进门的她。

　　太暗的黑屋无法看清她的容貌，山杞索性打了个响指，让牢房里发出绿色的荧光照在她艳丽的脸上。

　　同时，也让她看清楚自己的脸。

　　“莫鸢，好久不见，还认得我是谁吗?”

　　莫鸢身上的捆仙索突然全部被松开，又惊喜地感觉到自己能说话，随即用画满浓妆的大眼狠狠瞪着她：“快放了我，要是被主上知道你把我囚禁至此，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听见她提起燕知祸，山杞心里一惊，领教过他的狠毒的人都不得不对他生惧，但表面上还是云淡风轻：“你的主上早已被我封印，区区手下败将，我还怕他不成?”

　　“哼，你就嘴硬吧，我们主上今日便已挣脱封印重归魔界，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说到这，莫鸢脸上露出兴奋又妖娆的笑容，那股狂热劲让人看了胆战心惊。

　　她怎么会知道燕知祸醒了，难道他们魔界有别的方法知道魔王的生死?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一定很疑惑我怎么知道主上苏醒吧?”莫鸢看着沉默的山杞，得意挑衅道，“我与主上相伴好千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什么时候解开封印，什么时候回魔界，我能不知道吗? 告诉你，他如今正在魔界商谈如何对付你们天界呢，你们就等着死在他手下吧!”

　　听罢，山杞不慌不忙地笑道:“就算他要攻打天界，也没说要来救你啊，莫鸢，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在他来找我们天界麻烦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你敢?”莫鸢怒目圆睁，似是不相信山杞会真的杀了她。

　　“我为何不敢?”山杞收起和气的笑容，转而用一双厉眼对上她的眼神，不可置否说道，“别忘了，现在的我可不是从前那个任你们欺凌的山杞，只要我轻轻动动手指，明天的幽心殿门前就会摆着你发臭的尸体!”

　　“你...你杀了我，主上一定会帮我报仇，你也会不得好死!”莫鸢像是被山杞唬住了，说起话来磕磕绊绊，但还是装起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半点不退让。

　　听她再说起燕知祸，山杞心满意足地顺着她的话接下去:“你对燕知祸满怀期待，可他的心里，不是只有杏花仙子吗?”

　　听她提起杏花仙子，莫鸢立即变了脸色，满目狰狞地咆哮着:“你胡说，他的心里有我，不只有那个害人精!”

　　“害人精?”山杞看着突然发疯的莫鸢，觉得她的忌妒心十分可笑，于是故意在她的妒火上多添了一把油:“燕知祸把自己的宫殿布置成她喜欢的模样，每一处细节都与她有关，连门上都要画上她的容貌，这般处处流露着对她的思念，你却在他背后诋毁他心爱之人，被他听见，你不要命了?”

　　“她就是实打实的害人精，死了也活该!要不是因为她，主上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莫鸢果然被刺激得不轻，咬牙切齿地说着对杏花仙子的不满，丝毫没发现自己原本美艳的面容变得异常恐怖。

　　下一秒，她就指着山杞的脸，大声怒骂道:“就是你这张可恶的脸，真不知道这张脸有什么好的，他被迷得如痴如醉.我呢?我为他做了这么多，又生得这般貌美动人，他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只对那朵残花死心塌地!他根本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莫鸢就像被夺了神志一样定在原地，目光空洞得像一个木偶。

　　没有比这时候更好进入她的内心一探究竟了，山杞一边想着，一边看着莫鸢脑海中的回忆：

　　令山杞诧异的是，莫鸢脑海中最印象深刻的竟也是自己曾经看到的那一幕：一位器宇不凡的将军怀里抱着一位黑衣女子。只是这次，她终于借由莫鸢的眼睛看清楚了他们是谁。

　　是燕知祸和杏花仙子，山杞一眼笃定。

　　看着那两张熟悉的脸，换做旁人可能会认错，但自己一定不会认错，他们是燕知祸和杏花仙子！只是不知为何身穿天界战服的燕知祸为何会一脸悲戚地抱着周身散发黑气的杏花仙子，而那杏花仙子，即使在生命的尽头流连，却仍努力地对燕知祸扯出一丝微笑，此时他们正在耳边低声细语些什么，由于莫鸢离他们稍远，山杞也自然听不见他们的话。

　　一千五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一幕如此凄惨？

　　山杞看得动容，心也不禁隐隐作痛，看得自己眼角泛红都不自知。

　　下一秒，杏花仙子重重闭上双眼，渐渐化为一缕芳魂消散于眼前。看见与自己容貌一样的人死去，山杞难免感慨，不禁捏紧自己的大腿，屏住呼吸不要发出一丝哭咽的声音出来。

　　可原来，有另一个人比她更难过。

　　“轰——”

　　山杞突然听到一声猛兽般发出的吼声，惨烈又痛愤；苦涩又暴躁。不过眨眼间，高空乌云密布，狂风大作，雷声如末日的钟声，一下又一下地敲在山杞的胸膛。

　　在杏花仙子逝去的地方，不知为何长出一朵又一朵红黑相间的花，花开成河，一瞬间便蔓延至整片天庭，竟如一条条血河般骇人，而那些花朵散发出来的香味，正是如今燕知祸身上散发的浓烈花香。

　　所有的天兵神将都恐慌地看着发狂的燕知祸，谁都不知道这头不受控的猛兽下一步会做出癫狂行为。

　　“庞拓将军疯了，他真的疯了！”

　　“庞拓！你这是干什么，你是要造反吗？”

　　“庞拓，快快住手，否则休怪本神君不留情！”

　　山杞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旁人身上，反而一直看着眼冒红光的燕知祸，狂风将他的头发吹散，身上天界的金白色战服已被他褪去，换上一身黑衣的他额头上如今长出了显眼的龙角，双手利爪锋利无比，更让人不安的是他身后那双如半边天幕大的乌黑翅膀，仿佛轻轻动一下就能眼前的人掀翻。

　　阴阳花花纹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他的脖子，此时满身戾气与怒气的他显然已背叛自己天界战神的身份。山杞看着他跃于众仙头上，用不屑和鄙夷的眼神，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圈脚下的天界，随后发出如深渊的魔鬼的声音：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从此刻开始，本座号地为天，反日敬月，让这邪恶的阴阳花开遍六界！”

　　“庞拓，有本君在的一天，绝不容你放肆！”天帝向燕知祸怒吼道。

　　“放肆？你们不仁不义，休怪我不对你们手下留情，本座今日就彻底放肆一回，把你们六界掀个天翻地覆，送你们去给她陪葬！”

　　话音刚落，燕知祸的翅膀就猛得向他们扇来——

　　莫鸢的这段记忆就到这里结束了，山杞也看不到更多内容，不过，她听过天界资历较深的老神仙说过，那一天，燕知祸屠杀了一千六百五十七位天兵天将，同时施法蔽日，让六界一个月都看不见太阳，处处下满血红的雨水。

　　直到一月后，身为天地之主的天宫娘娘出手将其镇压封印，才停止了这场灾祸。

　　山杞从莫鸢的记忆里出来，一切一切都那么惊心动魄，她好久都没缓过神来，可就在此时，一位天兵向她跑来，将一封战书递给她。

　　那封战书花香四溢，上面用鲜红的乌狗血写了十个磅礴的大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