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与树妖》余天星

33、春江花月夜

　　“你要帮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她带到本座面前来，明白吗？”燕知祸轻飘飘地说道，一点都不像在吩咐任务，倒像在闲聊家常。

　　“不然，你会知道后果的。”

　　扔下这句话，他便甩着阔袍大袖离开，只留下一个深不可测的背影。

　　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萧灼华苦涩地想着，面前却又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烦躁不安。

　　“主上让我和你一起完成这个任务，将山杞带回幽心殿。”秦语佩毫无感情地说道。

　　自从知道秦语佩是魔界细作，萧灼华就没给她好脸色看过，每次对着她都冷若冰霜，像是从未认识过一般。而秦语佩也彻底收起了从前的温柔面孔，彻底变成一个冷面刺客，一言一行都非常符合她双面人这个身份。

　　“你对你的主上可真衷心，索性也别姓秦了，也跟着他姓燕吧。”萧灼华坐在地上，一边拧着衣袖中的水一边冷嘲热讽，双眼瞧都不瞧她一眼。

　　而秦语佩却不回应他，还是不痛不痒地自说自的：“准备一下吧，我们明天出发。”

　　“不用你去！”萧灼华大力地甩手上的水，不耐烦地起身，想走出水牢。

　　“你现在还不是少将呢，就想违背主上的命令？”秦语佩交叉手在胸前，看着萧灼华的背影，胸有成竹地说道，“我进魔界的时间比你长，从层级来看，我现在是你的上级。等你做到少将，再施你的军威吧。”

　　“我真希望我从未认识过你。”

　　萧灼华抛下这句话，又转头不屑地离去，只留下秦语佩孤身一人望着地下那滩冰凉的水。

　　暮色渐浓，鸿炉城的街灯逐渐亮起，星星点点连成一线，从远处看，这座繁华的城市像陷入了星河。周围绚烂缤纷的花灯，阁楼上悬挂的五彩剪纸和店铺门窗贴的喜庆吉祥图文看得人眼花缭乱，一时流连忘返。

　　山杞拉着江维清来到一条小河旁，河岸两旁有许多人在这里放花灯，灯火闪烁，山杞感慨地指着花灯说：“上次我在梁女乡也看见有人放花灯，说是对故去的亲人的美好祝愿。可那时我没机会，不如我们现在放几盏吧。”

　　只见山杞点亮了一盏粉莹的莲花灯，小心翼翼地放入河中，任她随河流漂远，而江维清也和她一样，点了一盏一模一样的花灯，两只一起漂远。

　　“愿故去的每一个灵魂，都能安详宁和，早登极乐。”

　　两人异口同声地念着这句话，双眼尽是遗憾与黯然。在繁星相照的河面中央，两只花灯相辉相映，画面甚至美满惬意。两人身旁灯火相照，喧哗声一片，却丝毫打扰不了他们的静谧。

　　看着眼前这片景象，山杞突然开口对身旁的江维清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我们在梅林那间小客栈的时候，也看过这么美的风景。那时候你一人独自站在一棵红梅下，任由白雪将你浸染，那个画面，像仙境一样。”

　　“当然记得，你还给我哼了一首诗，‘天下虽未平，壮士心不宁。我闻红梅意，亦解笛声情。’”

　　“对啊，那时候可真开心。我们五人刚下山的时候就是这么开心，四处打魔怪，打赢了就一起喝酒吃肉......”

　　说到这里，山杞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江维清耐心对她说道：“时光太长，是聚是散无人知晓。常言道，做人不能总是回头看，而我们这些做妖精的，也不能，是不是？”

　　话音刚落，天空中突然“砰——”一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原是五彩缤纷的烟花！

　　“快看！好美的烟花！”山杞指着天上的绚烂向江维清兴奋地说道。

　　热闹的元宵佳节，繁华的街道，一片绚烂的夜幕下，江维清看着身旁的山杞，看她欣喜的笑容，眼底里是一片温柔和恬静。
　　赏完花灯，又沿着刚刚放花灯的河流继续走。当他们走到山脚下的一片树林，而树林中有一条长长的石阶时，山杞停了下来，好奇地问道：“这石阶往上通的是什么地方呢？”

　　江维清观察了这石阶一会，又扫视了周围的环境，回答道：“这石阶被打扫得还算干净，这附近的树木也有被修剪过的痕迹，上面通的应该是有挺多人来往的地方，有可能是寺庙或者学堂。”

　　话音刚落，山上果然传来寺庙的撞钟声。山杞听后敲了个响指说道：“还真有你的，山上果然有一座寺庙！走，我们上去看看吧。”

　　沿着石阶往上走了几百步，山杞在寺庙大门的右侧发现了一颗很漂亮的大树。枝干粗壮，树冠像个宝盖，满树都开满了红色的小花，小花还带着一股清香，枝叶修长，从远处看甚是壮观，像披上了一层红色的衣衫。

　　山杞向这棵树上跑过去，蹦蹦跳跳地很是欣喜，回头向江维清问道：“这是什么树呀这么好看，我还没见过呢。”

　　“这是相思树，人们把这棵树用来传达他们对所爱之人的思念。听说这树非常通人性，能倾听世间万物的诉说，来帮助他们来传递心底话，如果运气好的话···”

　　“运气好的话会怎样？”山杞仰慕看着身旁这棵大树，双眼亮晶晶的。

　　“运气好的话，会让人们看到他们思念的人。”江维清往山杞走近了些，帮她拨弄了些掉落在头发上的花瓣，又接着说道，“所以人们都相当敬重这棵树，认为他是吸尽天地精华的灵树。不过这终究是传说，至于到底会不会这么灵，我也不知道。”

　　山杞摸了摸粗壮的树干，越发喜欢这棵树，便在树底下坐了下来，靠在树干上，还招着手让江维清和她一起坐着休息会。

　　“对了，看你一直带着御玄笛，只见过你用它打架，都没见你吹过笛子呢。”

　　“说来见笑，我很少吹笛子，想来也不怎么吹得好。”

　　“没关系啊，我想听，你吹得好不好我都想听。”

　　“下次吧”江维清低头浅笑，有些难为情，“我回去看看我的笛谱，好好练习一番，再吹给你听。”

　　“那一言为定，哦对了，你吹笛子的时候记得穿一身雪白色衣裳，腰间系上你的银骨玉。”

　　“为什么呢？”江维清对山杞这个特别的要求很是疑惑，歪着脸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山杞煞有其事地作出一副文人雅士状，有模有样地说道，“这戏册子里说道，自古以来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都喜欢身着素衣来吹奏笛子，那看上去呢就很有诗情画意。”说着就做出一副要吹笛子的姿势。

　　这像模像样的动作逗笑了江维清，忍不住说道：“也不知道你从哪里看来的稀奇古怪玩意，虽然我向来不爱穿白色衣服，不过既然你喜欢，我一定准备一件浅白纱衣来给你吹上一曲。”

　　见江维清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后，山杞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东西一样，好奇地问道：“对了，听师傅说，你的真身是一条红色的烛龙，真的吗？可以把你的龙角露出来给我看看吗。”

　　“我发现你这丫头真是得寸进尺啊”江维清看她一副想扒了自己的样子，忍不住大笑道，“这里是凡间，我这又露角又露尾的，很容易吓到别人。不过你想看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跟我回南渊池，我就露我的龙角给你看看吧。”

　　“那好，既然你答应了我。那我也送个礼物给你看看”山杞说完就跑到离江维清两三米远，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附近没有人，对他神秘一笑，然后双手一挥，同时打了个响指。

　　嗒！一个响指过后，他们两人周围瞬时飘着许多鲜红色的花瓣，重重围绕着他们，包括着这棵相思树，悬浮在空中的花瓣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又鲜丽又妖艳。

　　江维清看着漫天的花瓣围绕着自己，又震惊又兴奋，忍不住伸出手去接其中一片花瓣，然后发现山杞也闪着眼睛望着自己：“怎么样，好看吧？这些都是树上开的花，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给你变好多好多样式的花。”

　　月光照耀下，相思树旁，少年少女正玩得不亦乐乎，在星空的见证下，每一片花瓣都是倾诉爱意的使者，她们静悄悄地，祝福着这对璧人的真挚感情。

　　两人回到客栈时，已是亥时。

　　刚进房门，山杞看见桌上放着一封信，上面写着“山杞收”三个字。只见信封干净简单，字迹笔锋有力，她不禁好奇问道：“在凡间应该没人认识我吧，谁会给我写信呢，难道是师傅催我们回去？”

　　“刚刚客栈老板也没提过谁给我们写信，不如你先打开看看？”江维清反复观察着信封，没发现什么异样。

　　山杞打开信封，抽出信纸，干净的信纸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三日后，酉时，约于鸿炉城外三十里荷花池相见。

　　正当山杞疑惑这信的内容时，她往下看到了五个字：

　　萧灼华恭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