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晷》腐朽之木

12、第四章（叁）

　　太曦歪着身打量那茶盘里的东西，纳罕道：“季吾，给本主的？”
　　那灵侍颔首，不言。
　　太曦就玩味地拿起来，两手一拉便打开，周兮就那般掉了出来。
　　太曦抬眼扫了扫周兮，轻笑道：“麒麟？”
　　周兮还被封着口，说不出话来，只好“唔唔唔”地发出声音。
　　太曦会意，就挥手解了他的禁术，含笑问道：“小东西，你是如何落到了那调皮丫头的手上？”
　　周兮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眼睛瞄着四周，然后佯作糊涂地微微一笑道：“那个，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啊。”说着就要溜走。
　　“嘭”的一声，殿门紧闭，周兮不禁驻足门前，只闻身后冷冷传来一句：“本主许你走了吗？”

　　冰天清与司青回到芒极宫，就在书阁门上看到了贴着的一张纸，上写：有事出，无归期，诸事托。
　　冰天清怔了片刻，就指着那张勉强笑对司青说道：“这个，肯定是给你的。”
　　司青面无神情地看了看冰天清，头也不回地走了。
　　冰天清急追过去，还一面大声道：“别走啊，宫里大事小情还需要你呢，可不能逃！”

　　晔雲走着走着自觉身上的人沉了些，便知时伊睡着了，因从冥界出来时伊也未曾明言过要去往何处，漫无目的的在人界闲逛着，遂找了间客栈进去，把她放到了床上安眠。
　　晔雲为时伊盖好被子，就不由垂下目光默默瞧着。这些时日时伊虽不曾开口，但晔雲也能透过那愈发苍白的面色得知无祟带来的折磨就绝不是疼痛那么简单，不过是被时伊嘻笑的表象掩饰住了而已，晔雲心中饶是不忍，抬手布下了房间里的结界出去了。

　　树梢上，木白水现身从上落下，并一面抱怨道：“我如何讲也是一个神，就这般被你呼来招去的，传出去多没面子啊！”
　　晔雲冷着面也不理他的话，朝他一伸手，道：“东西，还来。”
　　木白水闻言微微一顿，知道晔雲在说什么，还故意问道：“什么？”
　　晔雲看得出木白水在装糊涂，一掌就打了过去。
　　木白水忙用手搬住，冷笑道：“这么凶，用我的时候可不是如此的态度？”
　　晔雲寒着目光一抬眼，木白水立马就举手认输了，道：“我可打不过你！”说着将前段时候时伊与他换钱的珠子从袖中拿了出来，扔给了晔雲，又说道，“她的身边有你，就不晓得是福，是祸？”
　　晔雲把珠子收起来，漠然道：“先管好你自己的事。”
　　木白水笑叹道：“还真是够无情的。”又拿眼睛一瞥他，“看来，我这里的消息你也是不想听了。”

　　时伊翻身苏醒过来，就发现整个房间里只有她一人，晔雲并不在一旁。

　　木白水继续道：“就是这样，你打算怎么办？”
　　晔雲方要开口忽觉心中空了一下，紧接着就刺痛不止，这是长灵侍与神主之间的联系，昭示着神主有性命危险。晔雲神色大变也不顾木白水就转身匆匆离开了。
　　木白水满面疑惑，片刻后也醒悟过来，轻轻一笑。
　　晔雲回到客栈见结界还是完好的就禁不住长舒了口气放下心来，缓缓走上楼梯推门进去了，却见时伊仍在闭目睡着，于是就回身带上门走了过去。俯身坐在床边，细细打量后伸手探了探时伊的鼻息，笑着问道：“为何要故意闭了气息引我回来，你不知道这样会吓到我的吗？”
　　时伊睁开眼睛道：“嫌疼罢了，谁是故意的。”
　　晔雲不去计较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只是把怀里的那珠子拿出来重新按回了时伊的头饰上，并道：“以后你的东西不要轻易给别人，尤其是随身的。”
　　时伊抬手摸了摸那珠子，不免轻笑道：“如此说，那面铜镜你是不是也要还给我？”
　　晔雲低头一笑，看着时伊道：“我找了你十天，却留了你十年，你该是我的，既是‘我的’，就不算‘别人’。”
　　一席话说得时伊都怔了，半晌方回过神来，反嗤道：“什么你的我的，轻看谁呢，话别说得太任意了！”
　　晔雲挑眉含笑，道：“是吗？”说罢就欺身上来，压时伊在床上。
　　时伊忙用两手抵住他，问道：“做什么？”
　　晔雲也不言语，直接俯下身来。
　　时伊拼了力气也无法摆脱他，心思一转就狠了命一口咬了下去，晔雲吃痛禁不住松开了，擦了嘴唇只见手指上有血。
　　时伊冷笑道：“我可不是等闲就能被哄上手的女子”
　　晔雲不语。
　　时伊瞧他的眼睛还在自己身上，就知道根本没在听讲话，连忙又正色道：“再闹我就生气了。”

　　晌午时分客栈里都是吃饭的来客，晔雲在柜台前付好了房费以及赔偿折断的门板，方一转身就见时伊自己从二楼蹒跚着下来了，忙赶过去搀扶。
　　时伊稍稍一怔，侧身避开，嗔他道：“别碰我。”
　　晔雲低头笑了笑，依旧伸手挽住时伊，并轻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这胸口的一掌现在还疼着！”
　　时伊的神色也不起，一手按住他，另一手展开道：“药。”
　　晔雲无法，只好拿出殷七久给的瓷瓶放到了时伊的掌心，时伊打开吃了一颗，刚要还给晔雲转念却顿住了，反自己袖了起来。
　　晔雲见了禁不住摸了摸嘴上的伤口，轻叹一声。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太曦带着周兮于树后隐蔽处现身，缓缓走了出来，之后抬起头望了门上的匾额，道：“这里就是鬼女庙了？”
　　周兮拿出图册翻开，回道：“照冥王给的地址，确是此地。”
　　太曦道：“那就进去吧。”说着拿脚迈入了门。
　　他二人就没走正道，从侧门一路行走，周兮得太曦之令先绕到了后面去查看，一番细瞧原不过是普通平常的人界地方就抽身回去了，不想回眼却见太曦仰头而视那上面的泥塑神像，静住了。
　　周兮不免奇怪起来，走近前也循着她的目光看去，也不禁怔住了，惊道：“那不是那丫头么，天神不需要香火供奉，她怎会有这个？”
　　太曦也不言语，只一挥手，一击就打碎了泥像，里面掉出了一个小布包，太曦就引到了自己手中。
　　彼时庙中尚有人在进香参拜，因他二人眼生故一到此就被所有人留意注视着，现下太曦又做此举更是骇到了他们，早纷纷踉跄着退了出去。
　　周兮未料到太曦全然不顾及场合就冒然动了手，也慌了，忙拉住她，道：“快走！”
　　太曦不明。
　　周兮大声道：“你毁了人家的神像，他们这是去叫人了！”
　　太曦本也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就轻笑道：“凡人有何惧？”
　　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上者！
　　周兮也不想同她解释，拽着她就出去，果不其然在庙门前被一群手拿着农具的人堵住了，方才在庙里的一个人出来喊道：“这两个人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进来就亵渎了鬼女娘娘！”
　　周兮上前陪笑着开口解释，就听耳边“轰”地一声，紧接着那些人就被太曦用力震飞出去。

　　殷七久的药确实压制了经脉凝滞带来的疼痛，加之无祟在时伊身体内有些日子了，也渐渐萎缩起来，因而她肆意活动的时辰延长了许多。
　　一路上，时伊也不甚理会晔雲，任凭晔雲百般上来，她只严重着神色不发一言，偶尔白他一眼。
　　晔雲无法，只好道：“这么久了，还在生气，小心引动疼痛。”
　　时伊闻言忽然驻足转过身来，晔雲本以为她要说什么，却不想时伊严重了神情，问他道：“为什么走了这么久还没有到，你是不是在带着我绕路？”
　　晔雲看时伊觉察出了，不免心虚地别开了目光，没有答言。
　　时伊愠色道：“晔雲，你是不是认为我打不过你，就可以任意妄为？”
　　晔雲瞧时伊气鼓鼓的样子竟忍不住笑了，指着前面道：“快了。”
　　时伊不愤，却也无可奈何，明知道晔雲有意在逗自己，还是忍不住，转眼又瞥见其嘴上的伤口，倒不好意思起来，不再言语。
　　晔雲便拉起袖子，将手臂伸到了时伊的面前，轻轻咳了一声引起时伊的注意。
　　时伊不解，晔雲就示意地抬了抬，时伊会意冷笑一声，狠狠一口咬了下去，晔雲忍痛皱眉。
　　天帝的话有何妨碍，若不是顾念着你的身体，你早该是我的妻。
　　谁知附近的一个村民恰好路过此地，猛不妨看真切了时伊的容貌，忽然就向后跌坐在地，大声呼喊起来：“鬼，鬼女娘娘！鬼女竟然跑出来了！”
　　时伊与晔雲也诧异起来，转过身去，只见一群人从四方涌了出来，将他两人围住，神色惊恐还隔着距离看来是有所畏惧，可那手中的工具又不似友善。

　　“咔嚓”一声大门就落了锁，时伊在里面呆呆地透过门板望着外面那锁门之人去了，就转过身对晔雲抱怨道：“这就是木白水告诉你的地方？”
　　晔雲道：“他只说了位置，再详细的就不清楚了。”
　　时伊并不相信，盯了他片刻，走开倚墙坐到了一旁的地上。
　　晔雲意欲随过来，时伊便摆手道：“你先出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晔雲听了不禁挑挑眉，望了眼紧闭的大门，就穿身而过，跃身化风去了。
　　哪里想到晔雲刚离开，那伙把时伊关起来的村民就成群的回来了，带着成捆的木柴和各种的香烛祭品，一行人手忙脚乱的把木柴堆放在房子周围，又将点燃的香烛同祭品摆在了正前方，就都恭敬地跪下了，于是一个火把扔过来，整间房子瞬间着起了大火。
　　那些人一面朝上叩首一面口中齐声道：“恭送鬼女娘娘归位！恭送鬼女娘娘归位！”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