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晷》腐朽之木

11、第四章（贰）

　　早上姒会离自行离开常羲宫言说要回云吾之巅一趟，还不许宿行之跟着，宿行之虽是心中不愿却也不得违背，于是就一个人闷闷地在书房里坐着。
　　宿君回和宿君宁见到母亲姒会离去了而父亲宿行之没有随在后面，自然明白他此刻定要心中不痛快，也都远远地避开了。
　　可巧这几日妖界的结界略有震动，妖族人去察看，就在界外抓到了一个慌慌张张行事的仙族之人，用缚灵索绑了给宿行之看。
　　妖侍站在书房下躬身回道：“君上，此人在结界外被捕获，举止鬼鬼祟祟的。”
　　那被绑之人听到此话立时就不乐意了，大吵道：“你骂谁鬼鬼祟祟呢，有没有礼貌！”说着就上脚踢他。
　　宿行之一看他这般放肆倒奇了，笑道：“入了本君的妖界，你倒是一点也不怕，还能逞强。”
　　那人听了非但没有半分改变，反而把头一仰，大声道：“我师父乃是仙族大长老然古，在他老人家没有发怒之前，趁早放了我！”
　　宿行之闻言轻笑一声。
　　小朋友，没大没小！

　　宿行之方要抬手示意给他松绑，就又有一灵侍来回事情，匆匆跑至门前望见里面有着多人，倒把步子煞住了，低头犹豫不语。
　　宿行之看他扭扭捏捏地样子，那火气也上来了，就震声道：“进来讲！”
　　那灵侍颔首，躬身近前，礼后道：“禀君上，水族的言族长又被魔族公主掳走了。”
　　宿行之不免无奈扶额长叹，这个月第三次了！因道：“也罢，派人告诉苍九柯，改日来下聘礼，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成什么道理！”
　　那灵侍听了沉默了半晌，低声嘀咕道：“聘礼该是我们……”
　　宿行之隐隐听见，抬起头问他道：“你说什么？”
　　那灵侍忙俯身，道：“不敢多言。”
　　宿行之让他退下，那灵侍静然不去，宿行之就知道他还有话说，那神情更加沉了。
　　那灵侍一见宿行之颜色不好看了，就慌了，又道：“魔尊也来了，在……”说着一顿，支支吾吾，“在，在云吾之巅！”
　　宿行之登时就勃然大怒，一掌拍碎了桌案。

　　姒会离原在云吾之巅的偏殿里找东西，忽就有风吹了进来，带着些许气息，姒会离猛然一觉就住了手，不悦道：“我说过了，不想再看见你！”
　　苍玄门外现身，整了整衣一面迈步过来，一面含笑道：“那个不满五千岁的狐狸小子有什么好的，只有本尊这样的尊者才是配得上你的！”
　　姒会离抄起手边的一个烛台就向苍玄砸了过去，并道：“看来，上次那两个巴掌，打轻了。”
　　苍玄一把接住烛台，反手隐去当作礼物收下了，又道：“若你弃了那小子投入本尊的怀抱，魔界中人随你打，包括本尊在内。”
　　姒会离冷笑道：“现在就不任由我打了，魔尊可别说玩笑？”又转变了语气，“早些回去吧，那话也别再说了，我是无所谓，但本主的夫君不同，他会做出何事来实是不能预料，不要给自己找性命攸关的麻烦！”
　　苍玄不屑一笑，道：“他貌似胜不了我吧。”
　　姒会离正色道：“我的意思是，你若伤了他，那我们两个之间就是性命攸关的事！”
　　苍玄听罢不由敛起了神色。
　　姒会离嗔他不许靠近，就不再理他了回身继续翻看，一行找还一行漫不经心道：“要打架就去山下，不许弄坏我的院子。”
　　苍玄闻言不明，转念就醒悟过来，恍然一回头，只见宿行之立身门外，冷着一张脸正朝这般看来。

　　几个妖族护卫押着此前被绑的仙族之人来到妖界结界处，一个人说道：“君上如今没功夫管你，只说了丢出去。”
　　那仙族的人看他们也没有要松开绳子的意思，就低了语气陪笑道：“这位哥哥，既然都要放了，就把我的绑解了呗。”
　　那护卫一听倒诧异笑了，嗤道：“你在常羲宫时不是挺嚣张的么，现在又装成这副样子只当我会信你呢？”
　　说话间就和对面的两个人一抬手把那仙族的人叉起来，任凭他怎样呼喊也不睬，用力从结界出入口扔了下去。
　　淼若和时伊他们在结界外面徘徊了许久，终是没有进去，时伊都要在晔雲背上睡着了，哪知妖界那边先就出了问题，一阵阵的响声。四个人正疑惑观望，一个人就从上面掉了出来，直向时伊他们而去。
　　晔雲眼疾，抬手一掌打开了那人，那人就撞到不远处的树上，跌了下去，也就砸松了身上绑着的绳子。
　　那人恼怒着挨着浑身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又抖掉了绳子咒骂着。
　　时伊等人过去，不想那人一看真切了晔雲也不顾伤了，神色一沉冷嘲道：“原来是你啊！不在上面待着倒下来，别又是仗了谁的腰子来治罪的。”
　　晔雲听了也不气，只惊讶道：“周兮？”又问，“百余年间不见，你如何就成仙族了？”
　　周兮不屑地轻哼一声，道：“被你主子降了神阶连眷神都不如了，不走难不成等着被你们羞辱，不要把人当傻子。”
　　晔雲瞧他只身一人，不免又问道：“你父亲呢？”
　　周兮别开头抿抿嘴，冷着语气道：“托你们的福，去了。”
　　时伊细眼打量周兮，原来是麒麟。千余年前麒麟一族因罪被她父亲惩罚，从高高在上的天神落为末支流的地神，只能依靠人族的庙宇供奉生存，自然是有怨气的。
　　时伊轻拍晔雲，晔雲会意，俯身放下时伊，时伊便故意瞅那缚灵索，说道：“你很厉害么，怎么看都是被人家扔出来的吧？”
　　周兮一听时伊把这事挑在明面上，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气道：“你……”
　　时伊也不待他讲完就打断道：“你什么你！我们好歹也算是救了你，臭小子讲话客气点！”时伊本就不满周兮方才的话里句句带刺，揶揄晔雲，此刻也就不留情面了。
　　周兮火气更大了，张口就反嗤道：“说谁小子呢，你也不看看自己，不过也是个丫头，还没我年长吧！”
　　晔雲原以为时伊与周兮也就是斗斗嘴而已，就没插言静静看着，哪里想到一个不留神时伊竟脱离了他的身边冲了过去，两个人就动起手来，然后在短短一招之内周兮就被时伊捉住绑了。
　　晔雲还未及劝阻就已经结束了，难免有些尴尬，就把话都咽了下去走过去一连问时伊道：“怎么，动作如此灵敏？腿好了？身子可还疼？”
　　周兮被抓口里依旧不依不饶，时伊就把他按在地上讥笑着逗他，闻及晔雲此话也不回头就回道：“嗯，无离给的药还挺管用的。”
　　晔雲就拉过时伊犹然不放心道：“还是要小心些，让我扶着你，再牵动了就更不好了。”
　　时伊笑着点点头。
　　周予瞥着眼瞧他二人相对着讲话只当别人不存在一般，就有意提高了声音道：“旁边还有人在呢，顾忌着点！”
　　时伊听到神色瞬间就下来了，朝晔雲伸手道：“灵囊。”
　　晔雲怕时伊对周兮做出什么事来，就没有拿出来，而是轻声提醒道：“他现是仙界的人，我们司晷帝神宫不好开罪仙族。”
　　时伊蔑视地别开头，示意地勾了勾手指。
　　晔雲无法，不得不给了时伊，时伊接了挑眉含笑转过身去，盯着周兮。
　　周兮也发觉时伊的眼神有问题，些许慌了，却还是逞强道：“你不要乱来，我师父可是仙族大长老，就算你是帝神动了我他也饶不了你！”
　　时伊也不理会周兮的话，抬手封了他的嘴把他收进了灵囊里，挂在了腰上。
　　晔雲再次唤道：“神主……”
　　时伊安慰他道：“放心，我不会伤他性命，况且以我的性子，不会把火引到自己身上的。”又狡黠笑着自言开口，“说起来，我上次擅自带走了冥界的灵体，还未给冥主赔罪，不知道她缺不缺宠物。”
　　晔雲又惊又无奈，道：“啊？”
　　时伊笑而不语，转过头意欲和淼若打招呼说自己恐不能相随的事，谁知淼若和雉两人见时伊又闹起来了，早自行进入妖界了。

　　太曦本在榻上睡着，心中忽起一阵恶寒，不由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这时便有一灵侍回说：“司晷帝神来了。”
　　太曦诧异，她原也与时伊并不相熟，况时伊素日里的风评已经在冥界传遍了，于是打算避一避，就对灵侍道：“就告诉她本主有事外出，改日再见。”
　　那灵侍照此话向时伊禀报了，时伊也没说什么，就把灵囊交给了那灵侍，并道：“小小赔罪之礼，望收下以晾歉意。”
　　那灵侍也不敢直接伸手去接，就端了一个茶盘，时伊放在了上面。
　　回身离开，时伊神情就淡淡的，晔雲见了不免问道：“神主不生气？”
　　时伊闻言转过头来，反问道：“难不成你认为我会沉不住气？”
　　晔雲低头一笑，没有答言。
　　时伊心中瞧他一副了然自笑的样子，心中不自在起来，道：“我发现你近来，放肆了许多。”
　　晔雲笑着道：“没有吧。”
　　时伊也不屑与去同他理论这些。
　　晔雲其实知道冥主在殿内，不仅他知道，时伊也知道。

　　快要抵达黄泉路口时，时伊两人恰与冥界押送亡灵的队伍撞见，依照礼数他们是要避让时伊的，时伊起初也如往常般没有留意他们，不想经过时无意扫了一眼神色立时就严肃起来。
　　晔雲觉察到时伊的异常，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问道：“怎么？”
　　时伊当即转变回神情，勉强笑道：“无事。”说着就走了。
　　晔雲心中明白她是此时此地说不得，并不是真的无妨，就忙紧了几步。
　　时伊未前行几步，不由顿住了。
　　晔雲赶上来关心，时伊却些许难为情道：“腿又僵住了，还得需要你背着我。”
　　晔雲听罢方稍稍松了口气，时伊就微微一笑，攀着晔雲趴到了他的背上。
　　黄泉之路大漠黄沙，百里不见一株草木，这地方时伊独自走过一次，此番想再好好看一看，晔雲同意了。
　　时伊在晔雲耳边低声说道：“刚刚那些亡灵是无法转世的。”
　　晔雲问道：“为何？”
　　时伊答道：“他们做为人的时岁都还没有消失，换言之，寿数未尽。”
　　晔雲听了不禁凝重了神情。
　　时伊也沉了神色，道：“木白水最近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