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花已开》芽上

5、05

　　《声之形》里，将也抓住了硝子的手，将她拯救。电影的演绎让一切都有了好结局，可是生活不是电影，生活就是现实。

　　——

　　（1）

　　“下个月15号你有场手术。”舒怀坐在床边，削着苹果，假装漫不经心地说。她害怕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小锦，所以就当作像是吃饭睡觉一样来说这件事。

　　“可是手术费还差四万。”他有些苦恼。一年多的时间，因为治疗，他已经花光了父母的所有积蓄。

　　苹果皮断成了两截，舒怀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说：“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舒怀已经在学校筹资了。她的人缘很好，朋友们也愿意帮助小锦，已经凑了三万六千多，剩下的四千，是舒怀自己出的。她在外面当家教，已经赚了五千块钱。

　　当她把这笔钱交给小锦的爸爸时，这个才四十多岁却已经银丝满头的男人落下了眼泪。

　　“叔叔，你拿着吧，给小锦治病。这是所有人的心意。”

　　“谢谢你，舒怀。”他双手接过这笔捐款。之前因为手术费不够，小锦原本15号的手术推迟到了20号。现在费用终于齐了。

　　小锦的妈妈回苏州去了，为了后期的治疗，她回去把苏州的房子卖了。拿到钱，她立刻赶回北京。

　　20号如期而至，小锦在网易云发布了一条动态，配上了一张早上太阳升起的照片。然后便进了手术室。

　　十天后，他在网易云发布一条新的动态“结果总是那么差强人意，让你们担心了，对不起。”

　　这一次手术并没有成功。小锦消沉了好多天。他一遍又一遍循环着《城南花已开》，抱着过一天是一天的心理，几近放弃。

　　舒怀躲在门口看着这样的小锦，除了抹眼泪，她不知道干什么才好。她强装笑脸，走过去说：“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声之形》的电影画册。”

　　小锦这才有了一些反应，接过画册。封面是站在一起喂鲤鱼的西宫硝子和石田将也。

　　初中的时候，小锦看完了《声之形》的漫画，对这个故事爱不释手。他当时强烈推荐给舒怀，舒怀对日漫一点都不感兴趣。今年，《声之形》的电影在12月份上映了。小锦一直以为自己等不到了。

　　然而电影却提前排挡了，9月7日上映。就在今天。

　　“舒怀，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把画册放到一旁，捏住她的手。

　　舒怀笑着摇摇头，“小锦，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当晚，他在网易云发布一条新动态，“有些事总是那么奇妙，以为等不到，结果提前出了，声之形。”配上硝子和将也的照片。

　　不过他没法去电影院看，只能在评论里说等大家看完回来可以和他说说观后感。

　　漫画里，将也拯救了硝子，也拯救了自己。最后的两个人手拉着手共赴小学同学聚会。

　　现实里，多少人希望能够有奇迹，可以将小锦拯救。可是谁也猜不到最后会是什么样。

　　（2）

　　10月12日的上午，小锦的病情突然恶化。他呼吸困难，心跳每秒30次，多个器官出现衰竭。

　　他以为这一次自己真的要离开了。可是他还有好多话没有对舒怀和爸爸妈妈说，还有好多想做的事情没有完成。他仿佛在漆黑的夜里爬行，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去触摸黑暗里一丝的微光。

　　两个小时的抢救将他从死神手中拉了回来。他醒后，看见围在床边的爸爸妈妈和舒怀。他艰难地抬起苍白的手，断断续续地说：“我……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妈妈握住他的手，说：“小锦，你没事就好。”

　　小锦的眼角渗出丝丝泪水，这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落泪。鬼门关走了一遭，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

　　10月25日，他将要进行一场决定生死的手术。他照例在网易云发布动态：“城南花已开，一切都会好的！加油。”

　　末了，他在评论区又评论道：“这次恢复的时间可能比较长等我。”

　　这次手术并不算失败，也不算成功。不过癌细胞总算不再扩散，衰竭的器官也开始正常工作。

　　接下来就是反反复复的化疗。因为化疗，他的牙齿开始松动，头发越变越少。小锦知道，自己就如一根蜡烛，即将燃尽了。他写好了遗书，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2018年2月24日的夜晚，他把自己网易云的密码告诉了舒怀。舒怀说他又在干傻事。可是，小锦已经感受到了死神的逼近，因为他这几天总是梦见以前的事，每个场景都是那么清晰。

　　“舒怀，你过来。”他坐不起身子，只能让舒怀低下头。她侧脸低下头，以为他要说什么悄悄话。

　　他吻了吻她的脸颊，很轻很轻的一个吻，像是一片羽毛拂过。

　　“舒怀。我写了一封信，在床头第二格抽屉里。如果我走了，请你把那封信给我爸爸妈妈。舒怀，你不要太伤心，我只是太倒霉了而已。我应该能去天堂吧，我先去帮你看看天堂的环境好不好。你要好好活下去，好好读完大学，找一个真正爱你的人。几十年后，你来天堂找我。我会在那边等你。我很遗憾，没能带你去看苏州的春天。舒怀，我不相信有来生的说法，可是现在我想相信一次。舒怀，如果有来生，我还想遇见你，我会带你去看苏州的春天。舒怀，我爱你。”

　　舒怀边哭边听着，她好像预料到了什么。她点点头，答：“我也爱你，小锦。”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对小锦来说，现在说话都成了一件难事。他握住舒怀的手，看着他最爱的女孩，笑得很开心，就像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

　　（3）

　　“你关注的朋友城南花已开发布了一条动态。”

　　时隔半年，2018年4月8日，城南花已开再次更新了一条动态。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逝者安息”，配上一张手写。

　　一分钟后，城南花已开最后一次出现在评论区，“2月25日离开了谢谢你们对不起”。

　　十多分钟的时间，这条动态的评论就过万了。

　　舒怀看着一条条缅怀和对小锦家人的祝福，其中一个女孩评论道：“城南，我悄悄地告诉你。1月水仙清水养，2月杏花伸出墙，3月桃花红艳艳，4月杜鹃满山冈，5月牡丹笑盈盈，6月兰花吐芬芳，7月荷花别样红，8月桂花腌蜜糖，9月菊花傲秋风，10月芙蓉斗寒霜，11月山茶初开放，12月梅花雪里香！（记住哦！每月看花开够给你忙了！）”

　　舒怀笑了笑，放下手机。留着这个账号，证明这个世界曾经有一个特别可爱的人来过。

　　舒怀知道，小锦走得很安详，他终于不再痛苦了。她泪流满面地望着远方的云朵，想着，小锦应该在那里吧。他那么喜欢春天，那么喜欢看花，他在那里一定种了许多花吧。

　　“我们说好了，会在那里见面的。”

　　“你可别忘了我的模样啊。”

　　“我很想你。”

　　“小锦，后会有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