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花已开》芽上

4、04

　　他有了人生中第一首歌，许多陌生人认识了他。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这些是照亮前方的光。

　　——

　　（1）

　　从北京回苏州没多久，冬天就到了，1月份，小锦满二十岁了。碍于身体，爸爸妈妈并不同意他返回学校，觉得在家安心休养才是最保险的。况且半年后又要复查，到时候又要去北京，两头耽误了都不好。

　　小锦在家每天坚持做康复训练，让自己能够脱离轮椅。这样的训练逐渐起来成效，他能够自己站起来了。

　　然而最让他欣喜还是舒怀。他一五一十地把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了，舒怀原谅他了，要他好好休养。他们约定半年后在北京见面，这一次，小锦保证不会爽约。

　　一切都很顺利，他拾起了对生活新的希望。

　　苏州的三月又到了。桃花、樱花、梨花和郁金香，人间三月觅芳菲，苏州春色万里香。小锦很爱到阳澄湖边的仙樱湖公园，坐在那里看繁花似锦，听来往行人的欢笑声。春风过境，樱花纷纷飘落，如雪非雪，却胜过白雪万分。

　　他低头给舒怀发了一条微信，说：“我想带你来看苏州的春天。”附带了一张樱花的照片。

　　这里很美，只不过现在你不在我身边。

　　舒怀回道：“以后有的是机会，我们会一起看许多许多个春天。”

　　有些感情并不会淹没在时间的长河中，反而越来越清晰。就像《爱你，罗茜》里，罗茜和亚历克斯错过了彼此那么多年，最后发现最爱的人一直都是彼此。

　　“舒怀，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终于说出来了，小锦的内心异常平静。然而舒怀久久没有回复他。

　　他还是有些失落，手机在这时候响起。接通电话，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耳际，语气里满满都是幸福：“哈！我刚刚在上课，看见你这句话我差点激动得跳起来！我想说，温小锦，我等你这句话很久了。温小锦，我爱你！”

　　“我也是。”

　　“这一次，你可别跑了。不过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还是会找到你的。小锦，不管未来发生什么，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我我马上又要上课了，先说这么多！”

　　挂掉电话，小锦只觉自己的幸福感要溢出来了，轻飘飘的感觉像是踩在棉花糖上，每走一步都是甜蜜。

　　他居于人间，心上住着他的神仙。

　　（2）

　　还有一个月就要去北京复查了。两个小情侣在一起也快三个月了，整天腻腻歪歪，晚上视频通话，小锦说要看着舒怀睡觉，结果等舒怀睡着后他忘了关视频。手机就边充电边视频了一晚上，第二天小锦起来后发现，手机烫得可以煎鸡蛋了。

　　热恋中的两个人眼里全是彼此，他们坚信未来会更好。

　　五月的一天，小锦在阳台上帮妈妈晾衣服。他刚挂好晾衣架，突然腹部一阵剧痛，他连忙扶住防护栏。他的意识渐渐消逝，像没了线牵引的木偶，跪坐在地上。

　　“小锦！小锦！”妈妈的呼喊声仿佛是隔了万水千山。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无力地合上了双眼，掉入无尽的深渊里。

　　等他再次醒来，舒怀坐在了他的身旁。接到小锦妈妈电话的舒怀立刻请了假，搭乘最近班次的飞机赶到苏州，得到的消息是，小锦体内的癌细胞复活，并且呈现出扩散的状态。

　　这无疑是晴天霹雳。

　　“舒怀……你……怎么来了？”他连说话都有些艰难。

　　她握紧小锦的手，说：“我不来我还是人吗？”

　　“可……可是……”

　　“别可是了！跟我回北京，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好……舒怀，我不想离开你和爸爸妈妈……”

　　“我知道。”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们的手上，划落在床单上，好像浸透了整个人生。

　　回到北京，再次来到那家医院。主治医生拿着报告单，目光严肃，紧蹙的眉头仿佛说明了一切。他看着重新坐回轮椅上的小锦和他周围的三个人，医者仁心，他不忍心告诉这个年轻人，可按照医院规定，他也无权隐瞒。

　　“你还有半年的时间。如果留下来治疗，还可以往后延长时间。”

　　小锦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无声地笑着。可是，舒怀却差点晕过去。她在崩溃的边缘，拉住医生的手，央求道：“医生你一定要救救小锦，他才20岁，他这么年轻啊，我求求您了！”

　　爸爸拉住舒怀，安抚着她的情绪。妈妈站在一旁，悄悄地抹眼泪。

　　世界就是这样，给你无限希望，再让你彻底绝望。

　　“舒怀！”小锦喊着，他不希望这样。

　　舒怀转过头，腥红的双眼透露出刺骨的绝望。她蹲下来，祈求说：“小锦，我们转院好不好？我同学的爸爸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医生，他一定可以治好你的，我们转院好不好，好不好……”

　　这些话说出来，舒怀自己都不信。小锦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小朋友。

　　“我不转院，就在这里治疗。舒怀，剩下的时间我想好好度过。好吗？”

　　“好……”舒怀哽咽道。

　　（3）

　　命运的天平再次失衡。温小锦想质问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可是，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回到医院的小锦并没有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反倒乐观向上。他的病床靠着窗户，靠着欣赏外面的风景打发时间。舒怀没有课就过来陪他，每次他化疗结束，她都陪在他身边，握紧他的手，想要分担他身体上的痛苦。

　　治疗的效果还不错，抑制住了癌细胞的扩散。半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小锦奇迹般地活下来了。不过情况仍不容乐观，毕竟危险可能随时发生。

　　如果就这样死了，他不甘心。他点开三亩地的私信，说明了自己的情况，请求他能够用他的网易云ID写首曲子，他喜欢他的ID，还发了许多张医院的照片，怕三亩地不相信。

　　三亩地很快就回复小锦了。他刚好现在还没有设备和乐器去创作。当设备和乐器准备好以后，三亩地第一时间完成了这首曲子，曲名就叫《城南花已开》。

　　曲子一经发布，三亩地在评论里说明了曲子的缘由，无数用户点赞评论。

　　小锦化疗刚结束，就发现自己网易云的私信多了许多。他知道，那首曲子来了。

　　他在曲子下面评论“君安在，谢谢十二亩地，谢谢所有关心我的人，谢谢你们！早上因为治疗现在才看见，我会坚持的。”

　　一天之间，许多人认识了这个ID叫做城南花已开的男孩。陌生人的关心像是源源不断的热流，温暖了这段难熬的日子。小锦的生活又有了另一份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