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潮》炘禾

1、引子

　　春意料峭，过了四月还未退尽凉意。迟暮的雨依旧淅沥，打在宫角飞檐上溅起一串珠花。纷飞的细雨淌着春寒，洇晕在檐下的几滩雨水被疾驰而过的马蹄踏碎成四处飞溅的水渍。

　　朱红的宫墙被雨水染出斑驳深浅，雨幕蓦地被打马而过的玄色身影撕裂开来，搅乱了一池寂静。

　　马儿遥遥在宫门外慢下步子，早早等在宫门外的公公猛然抬起低垂的眼皮，泛着皱纹的眼尾挑起一个略显浮夸的弧度。苍老的面容上，那双浑浊的眼睛微闭，复睁开时马儿已至近处。

　　他这才看清那赤红马上被雨水打湿长发的男子。

　　男子一双清凌凌的眼睛自上而下扫过这三两人，苍白的面庞上唇色红的扎眼，因疾驰而略显松散的长发高束脑后，碎发滚着透明的雨珠贴在他仰起的脖颈上，显得黑白分明。他勒马翻身下来，单薄的黑色外裳早被雨水浸湿，在阴沉的日光里扬起带着血腥味的湿气。

　　翻身下来时男子攥着缰绳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一瞬，旋即面上浮起一个浅薄笑意：“怎的，黄公公是不认得我了？”

　　那年迈的公公却是怔然立在原地，层层皱纹下颤抖的面部肌肉带起些许不明的情绪。只是呼吸之间，公公便扶住一边小太监的手臂深深弯下腰去。

　　“咱家怎敢……侯爷，请。”

　　那小太监吃痛，被抓住的手臂上传来的力道不似一个老人该有的力度，可他不敢显出分毫，顺从地跟着老太监侧身露出背后的巍峨宫门。

　　男子一时未动，只牵着缰绳站在原地，一双眼透出些黑沉的意味。百里挑一的战马通人性，嘶吼一声拿耳去蹭男子侧脸，男子轻轻避开，又深深看了眼始终垂首守在一边的黄公公，视线似有似无般扫过那只因用力而褶皱都有些发白的手，终究松开缰绳，信步走进门去。

　　“小侯爷……”经过公公时，恍惚间似是响起一声低唤，沙哑的嗓音泛着酸楚与疲惫，隔着层层叠叠的雨幕，传到男子耳畔已是听不真切。

　　他自然没有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