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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还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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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了,顾辰却还没有回来。
我坐在书房的榻上,静静看着桌子上的几个话本子,终于想通了这是谁买来的了。
我手里握着白日里石凝的那把剑,心如止水。
我终于明白了为何石凝进我屋子时戾气那么重,若是换成我,有个女人趁着我出去走镖的这段时间,跑到了云青的身边,被他百般护着,还住进了他的院子,甚至被他当着大庭广众说她是他的女人,在云洲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我定也会这般恼怒。
可是,顾辰这般对我,却并非是因为男女之情,我知道他根本就不喜欢我,他只是因为记着我是他的小师妹,才会让我留下。可如今出了此事,我伤了他的救命恩人、他的未婚妻,我再这般赖在这里,只怕是会让他更加为难。
我是为了他才来云洲的,如今为了他,我也可以心甘情愿地走。
忽然,外面传来人声,我抬起头,正巧看见房门被推开,顾辰走了进来,见了我坐在里面却一愣。
我低下头,站起身,对他道:“石小姐如何了?伤的重吗?”
他没说话,走到我面前,站定了。
他想来拿我手里的剑,却被我躲开了,我听见他沉声道:“是别人的东西,就要还给人家。”
我点了点头,不错,是人家的人,我是怎样都抢不来的。
可三年前,我爹将我亲手交给他,他明明是我的未婚夫,可他却忘了,事到如今,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许是见我没说话,他径自坐在了一旁。我没动,手里依旧紧紧握着那把剑,没有要还给他的意思。
他应该是不高兴的,可他声音听起来却又有些疲惫,对我低声道:“你记着,之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管,安安静静呆在这里,外面的事我来解决。”
我低着头,听了这话心有些感动,我暗暗想了一番,大概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说出这话的。
我伤了石凝,他老爹定是看不惯的,定会来找我讨个说法,许是受伤回了家,还有母亲嘘寒问暖……
我从不知道我母亲长什么模样,但我爹爹他老人家化成黄土前,也是护着我的,甚至为我找了座很不错的靠山。可现在他老人家不在了,我的云青也不在了,他女儿再被人欺负,就只能靠自己。
我之前还天真的以为,只要能让顾辰想起来前尘往事,他就还是那个护着我的大师兄,他就还会和以前一样,可事到如今,我才知道我有多可笑。
他再不是南山派的云青,他在这云洲,已经有了新的牵绊,他从里到外,都已经成了顾辰。尽管他还活着,可他却再也不会和我回家了。
真是可悲,走到如今这步,我才终于看清了。
我眼眶很酸,但我并不想在他面前哭。我转过头,见他闭着眼睛、撑着头靠在榻上,想来他今日定费了不少精力去对应付石家的人。
我来此本是为了照顾他,却没成想反倒给他添了不少麻烦。
我垂下头,对他低声道:“这件事是我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用你帮我,也不用你再护着我,明日我会去找石小姐,把剑还给她,与她道歉的。”
话音落了,他睁开了眼睛,沉沉看着我,皱起了眉:“你别与我置气。”
半晌,他却叹了口气,轻声道:“白日里吼你,是我不对。”
言罢,他就要过来捉我的手,我却躲开了,他的手就这样愣在空中,半晌才收回去。
其实我想听他说的,并不是这句话,但也无所谓了。我看着他道:“我没与你置气,我是说真的,我……”
我看了看他有些疲惫的神情,最终还是道:“我来这里照顾你,本是为了报你的恩情,可如今这般,给你惹了许多的麻烦,却非我本意,是我对不起你。”
他没说话,只站起了身,朝我走了过来,我一见,刚要往后退,却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腕,我听见他声音低沉地对我说道:“你跟在我身边,照顾我陪着我,就只是为了报恩吗?”
我眼眶一酸,却紧紧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我用力点了点头,开口却有些哽咽:“我什么本事都没有,只会做个饭打个架,我已经很努力地在报答你了,我能做的都做了,我真的……我真的尽力了。”
所以我也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我要走了,我要回南山派了,我要回家了,以后……以后会有别人来照顾你的。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却能没说出口。
我不敢再看他是什么神情,只用力挣开了他的手,转身握着那把剑跑了出去。
我回了我的屋子,屋里很黑,没有点灯,我靠在门上,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一直都是让顾辰保护我。
我看着我手里这把剑,终于下了决心。
无非是我欠她的,大不了,我再还给她就是。
我睡得很不踏实,第二日天才蒙蒙亮,我就醒了。洗漱一番后,我悄悄溜出了门,准备去找石家的人。
石威身为副总镖头,自然同顾辰一般有权有势,早早就带着妻女出了镖局,在镖局外立了府。我之前悄悄问了阿轩石府所在,心里暗暗做了一番估计之后,一大早就带着那把剑直奔而去。
我认为石威既然和顾辰他老爹关系要好,对于顾辰就一定会十分重视,更何况他如今还成了自己的未来女婿,所以事事都是要万般在意的。
因此当我拿着剑进了石府的花厅,站在他们一家人面前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用敌对的眼神看着我,我也觉得十分说得过去,我很能理解他们。
于是,我看着他们,终究还是放下了身上的骄傲,低头行了一礼,诚恳道:“昨日之事是我鲁莽,有对不住小姐的地方,还请小姐见谅,今日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他们听了似乎愣了愣,半晌,我才听见石凝对我冷冷道了句:“要打要罚?你如今得了阿辰青睐,他恨不得拿命来护着你,我可是没有这个胆子敢打你骂你。你回去吧。”
我听了这话心里有些疑惑,虽然顾辰一直护着我,但也没有到“拿命”这个程度,我看了石凝一眼,想来她看出了我眼神中有些质疑之意,于是冷下脸道:“当初你遇刺之后,阿辰就放出了自己的行踪,此举无非是想保护你。可你有没有想过,他是个走镖之人,如此轻易放出行踪,那些与他有仇的人万一借机找上门来,到时他又是个什么处境?他甘愿自己身处险境,也不愿意他人再伤你一分一毫,这份情谊,连我都比不过你,你可真是厉害。”
闻言,我先是愣了一愣,却没发觉出她这话里的不对,完全没想到这石府小姐忙着走镖,如何会得知我遇刺的事情,我心里只想着当时的自己确实没想到这一层,若真是平白连累了他,那我这恩就更没有办法报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又听她道:“你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是虎威镖局的总镖头,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而你现在在他身边,不仅不能助他,反而成了他的把柄、他的软肋,你只会连累他。”
我咬了咬牙,当下低着头对她道:“小姐误会了,顾辰待我并非是因为男女之情,我……我也并非如此,我之所以留在他身边,其中个别原因,请恕我不能与小姐细说。”我抬头看向她,“我今日来此,只是为了昨日的事,此事是我做的,与顾辰没有任何关系,我会自己承担。”
她冷笑了一声:“你?你能怎么承担?”
我顿了顿,随手抽出了那把剑,二话没说,撩起袖子,就朝着自己的左臂狠狠划了下去。
石凝这把剑的确不错,说是削铁如泥也不过分,因此划下的时候,我连忙闭上眼睛,没敢亲眼看那鲜血纷飞的模样,只睁开眼的时候,见到地上有不少飞溅的血珠。
我没敢看伤口,只觉得整条左臂都麻木了,没了知觉,我伸手将这把剑还给了一旁的侍女,抬头看向已经睁大了眼的石凝,以及同样一脸吃惊看着我的她爹她娘,我沉声道:“我昨日伤了小姐,今日以此还你,这笔帐可否能一笔勾销?”
石凝看着我半晌,忽然站了起来,她身边的娘亲一见立即扶住她,我瞧着她一张脸颇有血色,想来她昨日的伤也并没有多重,此时也放下了心。
石凝看了我半晌却没说话,转头望向了一旁的皱着眉的石威,石威也将我望着,我瞧着他们父女俩的神情都一模一样,但他们都看着我不说话,我渐渐觉得气氛有些诡异,但想了半天,想着可能是因为我这性子太过豪爽不羁,此举实在太过鲁莽,将他们这些文雅的人吓到了。
于是过了许久,我才听见石威对一旁的侍女道:“快去给姑娘包扎一下。”
我没用他们给我包扎,只胡乱用布裹了,盖住了有些狰狞的伤口,止住了血,我又对他们几人道:“今日之事,还请几位不要告诉顾辰,此事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也请几位不要再与他计较。还有,之前原是我对他死缠烂打,是我的错,因我并不晓得他已经定了亲,才胡闹出这些荒唐事来。但请小姐放心,今后我……我不会再留在此处了,也不会再见他的。”
我看了眼他们几人,见他们都无甚反应,我该说的都说了,也不想再与他们说什么,于是道了句告辞,转身出了花厅,离开了石府。
我出了石府,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看着一副繁荣之相,忽然觉得很伤心。我本就一向不喜欠别人什么,恩要报、债要清,如此这般才能叫我踏踏实实地活着,我不知道我此番来云洲算不算报了顾辰的恩情,但如今看来,我能将顾辰原本的生活还给他,不再给他添麻烦,就算是不错的了,所以此番我确实是心甘情愿地要离开了。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我却并不觉得轻松,反而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般,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走在人群里,我不知道我该去哪儿,更不知道我该怎么回去,我什么都不愿再去想,只跟着人群摇摇晃晃地在街上走着。
直到此时,我才渐渐觉出手臂上传来了钝痛,我记得我刚才无意间看到了伤口,我下手有轻重,虽然那伤不深,但伤口还是有个几寸长的,我灰心丧气地想着,怕是又要留疤了。
忽然,我听见街上传来喊声,一抬头,正好看见几个镖局的人在街上来回走着,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地觉得他们是来找我的,于是我连忙转过身,朝着另一边的街口走去。
我刚走出人群没几步,却忽然被人抓住了肩膀,我先是一愣,回过头来时,我又是一愣。
我不是个爱好交朋友的人,因此我的朋友更是寥寥无几,但我这辈子关系最亲密的人,除了我爹和云青以外,那就只能数陪我长大、陪我疯玩、关系堪比我亲哥的南山派现任掌门——云玄,他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而此时站在我面前的人,穿着一身月白袍子,腰间别了一把折扇,看着十分仙风道骨,和他硬朗帅气的模样倒是颇为不同,我一时都没敢认他,但是这张脸却一点没变——
他是云玄。
他站在我面前,先是将我上下看了我一遍,然后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容,张开了手臂朝我喊道:“伊伊!意不意外!惊不惊喜!想师兄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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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