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情侣营业中》屋言

26、二十六、心软

　　简桃和莫楚的澄清视频发出去第二天，爆料账号不发一语就销号了，一副抓紧时间畏罪潜逃的模样。
　　这也意味着简桃和莫楚的公关行动胜利了。

　　工作室的几个员工再用小号引导了一下舆论，声称那个爆料的人害怕被简桃莫楚告上法庭而选择销号走人，证实了那个人说的话都是假的，简桃莫楚并没有分手，网上的舆论就几乎一边倒，粉丝们在愤怒咒骂胡乱爆料的人，原本相信那账号的网友也因错信他人太过丢脸而加入了咒骂的行列。

　　简桃和莫楚的情侣账号趁势发布了一个表面秀恩爱背面做推广的短视频，看似在谣言倒台后用力踩一脚，实际上只是为了讨好某脾气暴躁的甲方而将推广提前的权益做法，同时也是秦菲用来测试动荡过后的数据的鱼饵，数据好了，可以成为秦菲和甲方沟通的底气，数据不好了，秦菲就要想对策弥补这一次的损伤。

　　短视频下一派欢天喜地，粉丝们都兴冲冲地来庆贺简桃莫楚的胜利，数据还算不错，没有下降，反而比往日提升了那么一点。
　　待舆论彻底恢复正常后，简桃和莫楚对视了一眼，两人恍惚间似劫后余生。

　　莫楚同工作室的大家说：“这件事辛苦各位了，同时我也向各位道歉，这件事的主要责任在我，张丙基每天都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我却从来没有发现他的小动作，是我的疏忽。幸好依靠大家的努力，事情终于平复了，非常感谢大家。为了表示我的歉意和谢意，今晚我请大家吃晚饭，地点由你们商量后决定。”
　　工作室里的众人都连忙说不是莫楚的错，又连忙向莫楚道谢，自发地聚到一块儿开始挑选聚餐地点。

　　简桃笑着让大家挑贵的地儿，别顾着莫楚的钱包，又问戚可可：“陆澄有空吗？要不也叫他来吧？”
　　戚可可扁扁嘴，说：“陆澄出国了，要下个月才回来。”

　　“哦，他真的好忙啊，总是要到处飞。”简桃说着，凑近戚可可，问，“你和他还好吧？”
　　戚可可正想回答，陈晨晨却回过头一把将简桃扯过去，问简桃某餐厅的菜式如何。戚可可无话可说，只好也加入到讨论的队伍里。

　　经过所有人长达一小时的选择，最终他们去了一家有格调的新式川菜馆，占了露天用餐区最大的一张桌子，十多个人叫了二十个菜，喝了六瓶红酒，从头到尾都热热闹闹嘻嘻哈哈，每个员工都是在认真宣泄近期的压力。
　　网红行业是最多八卦可聊的，他们坐拥了话题的金山银山，趁着兴致高掀了无数同行的底，惹得餐馆的两三位服务员都抱着托盘缩在边上听他们聊天说笑。

　　晚餐之后，想逛街看电影、喝奶茶吃甜品的可以去餐馆斜对面的商场，想继续喝酒的可以去餐馆后面的清吧一条街随意挑一间进去，于是众人都分开行动了。

　　莫楚负责送简桃回家，简桃一上车就同莫楚说：“刚才没喝够，再去喝两杯吧？”
　　莫楚应了声，又问：“想去哪喝？”

　　简桃想了一小会儿，觉得酒吧太吵、KTV太暗、咖啡馆没有独立的包厢，便问莫楚：“有没有什么隐秘又安静的地方可以去？要不我们去棋牌室吧？我之前跟着一个朋友去过棋牌室打麻将，但是我没有那间棋牌室的联系方式，也忘记地址了，你知不知道哪里有棋牌室？”
　　莫楚直接忽略了简桃的提议，说：“我想清静一下的时候会到茶庄坐坐，你想去吗？”

　　简桃不太满意地皱眉，强调道：“我想喝酒，不想喝茶。”
　　莫楚坚持他的看法：“买一瓶你喜欢的红酒带过去就好，你又不需要吃什么鸭脚鸭脖下酒。去那里就很不错，清净地喝两杯再聊聊天，看看夜晚的庭院，吹吹晚风，整个人都会很舒服。”

　　简桃妥协了：“好吧，你说得我想去了。你经常都想自己清静一下吗？”
　　“嗯，我们工作的环境是绝对不可能静下来的，每天眼前都是人来人往，我很需要那种可以让我自己一个人待着的地方。”

　　和她一起在家里的时候大概也不是能够安静的，简桃这么想着。但她没有说出口，这种话说出来很像是抱怨。并且拥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小地方，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极其重要的。她的小地方是她的浴室，莫楚的小地方大概就是那个茶庄。

　　茶庄开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里，前面是一个巨大的绿化公园，在树与草刹不住车的、往公园外延续的轨迹途中有一个岔道，往里面拐进去就能看见一座外观和绿化公园差不多的由植物组成的院子，再走进这些层层叠叠的绿意中，就到了一座看似由木头建成的别墅。
　　简桃跟在莫楚身后，一露面就有一个穿唐装的、自称是茶庄经理的男人迎过来，也不多问，就直接将两人带到了一道推拉门前，并礼貌地请他们进去。

　　夜晚庭院的美全靠那几盏散发着暧昧暖光的立灯，花与树都模糊了颜色，被笼罩在温暖静谧的氛围里，遥遥的上方，却是深墨蓝色的孤清夜幕。

　　简桃站在檐下看了许久，同莫楚说：“有一种又温暖又寒冷的矛盾感觉。”
　　莫楚笑道：“是呀，很有意思吧？”

　　简桃坐在檐下那坐垫带靠背形式的座椅上，问莫楚：“这里开到几点？”
　　“十二点。”

　　“早上呢？”
　　“中午一点过后开门。”

　　“这样岂不是错过了早上晨运的大爷大妈的生意了？”
　　莫楚失笑道：“这是茶庄，不是喝早茶的酒楼。

　　“哦，也是……”简桃讪讪地应着。
　　莫楚继续向简桃介绍茶庄情况：“来这里的基本上是熟客，也会有熟客带来的生面孔，然后生面孔如果喜欢的话就慢慢变成熟面孔了。白天会有一些客人过来买茶叶，到晚上基本都是像我们这样来坐一会儿喝喝茶的，所以白天这里的服务员会多一些，晚上就剩经理和另外两位老员工了，这里会变得更加安静。刚才你看见的那位经理只是经理中的一员，这里有大概五个经理，听说都是茶庄的合伙人，平时会轮流过来看店，区分他们很容易，他们穿的衣服都是不同的，且每个人都是只穿一类服饰，刚才那位是陈经理，只穿唐装，还有廖经理，只穿衬衣加西裤……”

　　莫楚边说边熟门熟路地从房间的矮柜里拿出一盒茶叶，到简桃对面坐下，给简桃泡茶。小小的桌子上摆着一应俱全的茶具，莫楚像个专业人士一样摆弄着那些东西。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过于外行，简桃小声同莫楚说：“我以前也喝过工夫茶的，大概也看过这些步骤。”
　　“是吗？感觉如何？”

　　表现得无比专业的莫楚在动作中抬眼看了看简桃，他的眼里有笑意，映着暖黄的光，整个人如庭院的景观，笼罩在一派温暖静谧的氛围里，连他自己本身的棱角都被模糊了锋芒，成为柔软之物。
　　简桃心一动，更深地看着此刻的莫楚。
　　莫楚似乎不再冷漠了，也不再漫不经心，他在温柔且带着热爱地专注于某件事。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的莫楚，比平时莫楚还要迷人的莫楚。

　　简桃愣愣地答：“就是……茶的味道呀。”
　　莫楚闻言，抿嘴笑笑，纵容地点点头说：“对，这些本来就是茶嘛。”

　　莫楚将一个小茶杯放在简桃面前，给她倒了一杯茶，伸掌示意她品尝。
　　简桃尖着嘴嘬了一口还有点烫的茶汤，缓缓咽下去。她实在是喝不出好赖，但茶香味她很喜欢，将茶杯放下，她暗暗地深呼吸几下，闻嗅萦绕在他们周围的茶香，只觉那抹淡雅清新在她身体里走了一遭，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也安静下来。

　　简桃的手虚握着茶杯，大拇指无意识又幅度很小地摩挲着杯口，看向莫楚，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喝茶的？”
　　莫楚品尝了自己泡的茶，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告诉简桃：“当了模特之后。是拍摄现场的一个甲方的负责人带着我喝的，他在现场给我和其他几位模特喝了据说是可以拿去拍卖的极高品质的黄山毛峰，我那时喝不明白，就照着我自己口味说了喜欢这种茶的回甘，那个负责人就笑呵呵地跟我说他也很喜欢，然后他又拉着我跟我讲了一大堆关于茶的大事小事，还约我去品茶，所以我慢慢接触到越来越多品种的茶叶，慢慢地就喜欢喝茶了。这里也是那位负责人带我过来的。”

　　简桃微微垂眸，看着青白色的茶杯里淡淡的茶汤，稍显落寞，从在车上就藏在她心里的话此刻不得不说出，哪怕听起来有点像是抱怨她也顾不上：“你以前都不跟我说这些事。”
　　莫楚倒是不否认：“因为我之前觉得没有必要说，就是一件小事而已。”

　　简桃抬眼看了看莫楚，问他：“现在觉得有必要吗？”
　　“嗯……”莫楚犹豫了一下，说，“其实如果要以前的我敞开心扉来评价你对于我来说意味着怎样的存在，我应该会答，你经常……和我的父母很像。”

　　无缘无故被前男友定义为长辈的简桃十分错愕：“啊？”
　　“我不是说你年纪大，别误会，”莫楚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非常亲近也非常重要的家人。然而尽管亲近也重要，但有很多事情我都不会和父母说，没有要进行这种交流的渴望，也觉得我和他们是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里，没必要硬是将这些不同混在一起，硬是说成同一个世界。对你，我经常会有相同的想法，我一想到要和你解释很多事情就不怎么乐意，认为那是一种麻烦。或许是因为我没有将和你的交流看作是沟通，所以它就成为了负担。不过也有不同之处，父母如果想跟我交流，他们会主动问我一些事，但你不怎么问，这样我就更不会主动跟你说了。”

　　“哈，”简桃阴阳怪气笑了声，说，“所以分手后我在你面前终于脱下家人的外衣了吗？我恢复原本的青春无敌的美丽面孔了吗？”
　　莫楚瞧简桃脸上隐隐的怒火，尴尬地将茶杯里的茶汤一饮而尽，低声说：“可能我的这个比喻有点不合适，我都是瞎说的，你还是忘了吧。”

　　“我绝对忘不了……”简桃撇撇嘴，也拿起茶杯喝茶。
　　心里的错愕和些许的怒火被浇熄了之后，她其实逐渐能够理解莫楚说的话。她自己也不是没有过那种想法和做法——懒得沟通，不想解释。不知为什么，从某些时候开始，她和莫楚之间的交流变得有负担了，那种负担是不想为之又不得不为之的情感与理智拉扯形成的重压，情感在说他们理应亲密无间，理应无话不说，但理智在劝阻她，在同她说她的意识并不渴望那份亲密。

　　仿佛是他们恋爱的土壤中落下了一颗种子，它汲取土壤里的营养生根发芽，成长为一棵奇形怪状的植物，横亘在他们之间。
　　他们无法如从前那般亲密，也无法真正地看清楚对方。

　　喝了一轮茶，莫楚起身去给简桃拿起子和酒杯，帮她开了红酒并倒了半杯放在她面前，说：“这里没有醒酒器，你将就喝吧。”
　　简桃看着在不明亮的灯光中变成红黑色的液体，看着光滑的杯壁上映着的几点黄色光亮，恍惚间听到木头断裂的声音。她愣愣地往旁边看了眼，树木好端端的。
　　那断裂的又是什么呢？

　　“怎么了？”莫楚问她。
　　简桃如梦初醒，回过神来，摇摇头说没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红酒，是她很喜欢的口感醇厚细腻的酒，在她的口腔里滑过，又乖巧地滑进她的喉咙里，将一种稍带点刺激的甘醇微苦带进她的全身。简桃微眯着眼，觉得酒比茶好喝多了。

　　将方才的一点小插曲抛到脑后，简桃看向莫楚，聊她今晚真正想聊的事。
　　她在爆料事件发生后一直没有和莫楚聊过相关的话题，而她很好奇的是：“你为什么要给张丙基找下家啊？还找了这么好的下家。说真的，我们两人不告他就是仁至义尽了，为什么还要对他那么好？”
　　莫楚那双变得温柔的漂亮眼睛注视着简桃，此时的他似乎是极有耐心的，“我问你，如果这次的爆料是晨晨爆出去的，你会不会对晨晨赶尽杀绝？”

　　简桃想了几秒，回答道：“赶尽杀绝倒是不会。但我最多最多也只是能做到不追究，晨晨要是做了这种事，我才不会搭理她能不能再找到工作。”
　　莫楚指了指他们之间的桌子，告诉简桃：“我和张丙基也是在这间茶庄里见面聊的，他提前了大约十多分钟来这里，给我泡了茶。”莫楚脸上带着点回忆的神色，说，“我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泡的程度也刚刚好，我不喜欢喝泡老了的茶，但也不喜欢喝过淡的茶，每一种我惯常喝的茶叶，我都有规定好的泡茶时间，这些，除了我自己之外，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张丙基。你可以觉得他这么做是在特意讨好我，但我却觉得这刚好显示了其实他和我之间因服务与被服务的关系而产生的友情，是很深厚的，他这次的背叛摧毁了我们大部分友情，可没办法将其完全抹杀。所以我一时心软，就不由自主帮他琢磨以后的工作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么容易心软的人呢？”简桃不反驳莫楚的话，但也不是十分认同，瞅着他，略感好笑地说。
　　莫楚挑眉道：“你没发现的事情多了去了。”

　　“老好人……”简桃低喃着，端着酒杯看向暖洋洋的庭院，喝了两口酒，琢磨着眼前这个她新认识的心软的莫楚。简桃觉得这一刻她自己的心也变得很软，像被传染了一样，也像是喝醉了一样。

　　“莫楚，我跟你说一件事，你要帮我保密啊。”简桃轻声说。
　　莫楚不明所以地应了声：“嗯。”

　　简桃告诉他：“上次你在我家里看到的那些三脚架，不是用来摆阵法的，我也没有请过什么大师去家里看风水，那些三脚架都是我用来拍摄的。你之前猜得不错，我在家里拍东西了。我现在自己做了一个新账号，拍日常生活的内容，什么都拍，刚开始想当一个生活博主，接接推广，等我们的情侣账号停下来了，我就靠这个新账号挣钱。我有了它，就像你去当模特那样，是拥有了只属于我自己的事业。现在做着做着，好像做出了一点感情，将它当成是我生活的记录了。不过这样就挺好的，有感情才能长时间做下去。规模还很小，但我也算是拥有了我自己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