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情侣营业中》屋言

25、二十五、处理

　　简桃给张丙基发了辞退他的通知，并声称对他的泄密、造谣等行为保留法律追究的权利，又让财务给他发了这个月的薪水，便不再搭理张丙基。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回复那个已经炸开了锅的爆料。
　　戚可可说：“现在是一定要澄清的，可是莫楚出差去了，我们拍不了澄清视频。”
　　简桃考虑了一会儿，说：“发文吧，我们的账号发，让莫楚也用他的私人账号转发，反正无论如何都要制造出我们团结一致对外的劲头来。”

　　简桃交代小康：“你先写一稿澄清声明，就写那个账号是在捕风捉影，无风起浪，无中生有，他爆出来的内容完全是杜撰，我们一定会追究到底。然后写我和莫楚感情深厚，且一直以来都十分幸福地一起生活，希望大家不要听信风言风语，只相信我们两个就好。写完给我看看。”又对工作室里的其他员工说，“你们做好手里的工作，秦菲稳住甲方，其他管理了粉丝群的人，安抚好粉丝的情绪，还有你们在什么平台上有私人账号的，现在可以表明身份了，就说是我的助理，直接告诉网友我和莫楚没有分开，一切都是那个账号瞎说的。还有，晨晨，帮我在各个招聘APP里发招聘启事，要尽快给莫楚找一个新的助理，条件就按我招聘你那会儿的条件，之后我和莫楚亲自面试他们。”

　　大家都投入到自己的工作里，简桃就坐在小康边上，捧着iPad用她曾经的被粉丝熟知的个人账号先发了一则简短的澄清，说明她和莫楚没有分开，又在不断涌入的留言里挑选合适的进行回复。粉丝似乎比她还着急，大哭和愤怒的表情填满了她的留言区，冷静地软言安慰粉丝的她反倒是像置身事外的了。

　　有个粉丝在简桃的账号评论区里起了个头——表明自己会相信简桃的话，绝不听信奇怪的爆料，并且回忆自己是因为哪个视频才决定关注简桃和莫楚这对情侣的。
　　接着其他粉丝开始按照差不多的格式在账号中留言，向简桃说出他们的喜爱和信任。

　　简桃边看边抿嘴笑笑，喃喃道：“我的粉丝们真是好可爱啊……”

　　“什么？”小康在百忙之中匆忙扭头看向简桃。
　　简桃应道：“没事，我随便嘀咕的。”

　　小康又说：“桃姐，我的声明已经写完了，请看。”
　　“嗯，”简桃站起身看小康电脑屏幕上的文字，说，“你去我的个人账号下看看留言，粉丝们在聊关注我和莫楚的原因，你选几个最多人提到的视频，简略描述一下加进这个声明里，突显我们和粉丝之间这么多年来的情谊，写得感人一点，最重要是让粉丝知道我们和他们一样，非常珍惜彼此之间的情谊。”

　　小康立刻答应：“好的，我马上加进去。”说完又埋头苦干。

　　简桃继续坐下看那些留言，并跟着粉丝们的回忆去翻找从前的视频来看。
　　有些过去的视频翻找起来已经很费劲了，她忘记关键词，搜索不了，只能不知疲倦地滑过一长串的视频，回到某一个过去的时间点，找寻粉丝提到的那个视频。
　　点开视频，画面里是处于热恋中的她和莫楚。

　　七年时光不算短，可以发生很多很多的事。
　　两人的恋情，用这一个又一个的视频记录下来，视频重重叠叠如天梯，在别人眼中是神迹，在简桃眼中却是轨迹，简桃能清楚地看到所谓的神仙眷侣从天上走入凡尘，成为一对普通恋人，又成为分开了的男和女。
　　这个由她和莫楚制造的骗局，却被许多人珍而重之地守护起来了。

　　简桃暗暗叹气，的确很可惜，如果她和莫楚不再做情侣账号的话，她甚至有一瞬间觉得账号的消失比她和莫楚恋情的消逝更加让她难过。
　　她不希望让这群可爱的粉丝们伤心失望。

　　粉丝就像是她和莫楚的客户，她和莫楚向他们售卖精致的爱情幻想，他们用他们的关注和喜爱来支付费用。
　　她其实很感谢他们这么多年来的支持，正是因为有他们的需求，她才会拥有一段不同于大多数人的人生。

　　如果可以，简桃绝不愿意辜负她的客户们。
　　然而很多事情是没办法两全其美的，她不能再和过去那样无知无觉地和莫楚展示爱情，她已经知道了那是一个骗局，如果选择不辜负粉丝，就是要辜负她自己。她没有奉献精神，不会将其他事物看得比她自己重要。

　　澄清的声明一经发布，立刻受到大量粉丝的赞同，大家仿佛是扬眉吐气，一边夸赞简桃莫楚反应迅速，一边抨击爆料账号为了流量无底线地包装虚假信息。
　　并且情侣账号还直接去到爆料信息的留言区，言明他如果不删除信息并道歉，就一定会追究到底。此举又是得到了无数夸赞，且动摇了爆料账号下原本看热闹的网友，他们开始有点觉得简桃莫楚说的可能才是真的。

　　强硬的态度能短暂地唬住很多人，网上的声浪开始和缓下来，但这绝不能一劳永逸。
　　简桃又给莫楚打电话，让他尝试和负责安排行程的人沟通一下，看能不能提早完成他的工作，让他尽快回S市。她要和他拍一个澄清视频，正式又详尽地说说这件事，并且要向粉丝表明态度——如果他们两人的感情有变的话，他们一定会及时告知粉丝，请粉丝和其他网友不要再随意猜测他们的感情。

　　莫楚应了下来，和拍摄团队协调了，结果是只能提前一天回S市。
　　一天也是好的，莫楚下了飞机就往工作室去，和简桃一起出镜，录了澄清视频，言辞比上次的澄清视频要严厉十分，正儿八经地说了以后对类似的谣言绝不姑息，必定追究到底，什么爆料号愿意把钱和时间耗在打官司上的话，就尽管来造谣。

　　而后莫楚离开了工作室，去找张丙基。
　　莫楚在出差期间一直不停给张丙基发微信，让张丙基不要再在网上发布任何内容，又让张丙基在莫楚回S市的这天出来见一面。

　　莫楚没有收到过任何张丙基的回复，他也不知道张丙基会不会赴约，但瞧着张丙基这几天都没有在爆料账号里说一个字，莫楚觉得张丙基应该是答应了。

　　莫楚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他常去的茶庄里，一进门经理就迎上来，莫楚懒得寒暄，直接问：“我的助理来了吗？”
　　经理恭敬地笑道：“莫先生好，您的助理已经到了，在您常去的房间里等您。”

　　“好，谢谢。”莫楚脚步匆匆地往熟悉的房间走去。

　　打开古色古香的推拉木门，第一眼是绿油油的庭院，第二眼是檐下的小桌旁坐着的瘦小身影。
　　这么坐着的张丙基好像一个熟虾，窄窄且蜷曲起来的脊背就是虾身模样。

　　莫楚微微喘了一下，暗暗稳住呼吸与心神，关门，走到张丙基对面坐下。

　　莫楚盯着张丙基垂下去的脑袋，问：“那个爆料账号是你做的？”
　　那颗脑袋轻轻点了点。

　　莫楚瞧着张丙基畏畏缩缩的样子就厌烦，张丙基很爱装可怜，偏偏又长得不好看，可怜起来和沟渠里冻得发抖的脏老鼠一样。

　　莫楚叹了叹，问出他最想知道的问题：“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和简桃分开了？我和简桃的感情明明很好啊。”
　　张丙基低声回答：“网红盛典那天，我看见你从桃姐家里下来，回到了另一个家。我当时以为你出轨了。但是我连着几天早上都在你家楼下蹲守，每天都只看到你自己一个人下楼，所以我猜你不是因为出轨而偷摸着有了另一个家，而是和桃姐分开了。”

　　莫楚闭了闭眼，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大的疏忽，被张丙基这个有心人抓个正着。
　　他略感懊恼，这次的危机是他招回来的。

　　莫楚拿起桌上的放至常温的茶喝了一口，定定心神。茶是张丙基在莫楚没来之前泡好的，张丙基最知道莫楚喝茶的喜好。

　　莫楚被一口顺他心意的茶哄好了，轻咳一下，继续问：“你账号里的其他内容，就是你跟着我工作时的见闻吧？还有在工作室里听简桃和戚可可她们聊八卦听回来的不知真假的闲话吧？”
　　张丙基点点头。

　　“什么时候想到要做这么一个账号的？”
　　张丙基嗫嚅道：“一年多之前。”

　　“一年多？”莫楚惊疑地叫道，胡乱扭头看了看身边庭院里的花与树，又回过头不可置信看着张丙基，说，“你还隐藏得挺好啊，这么长的时间，我居然完全没有发现你包藏祸心呀。幸好我不是位高权重的人，生死没有可图之处，不然被毒死了分尸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莫楚又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对我不满意而报复我？”
　　张丙基忙说：“我没有对你不满意。”

　　莫楚十分不解：“那是为什么？你害得我和简桃，还有工作室，全都乱成一锅粥了，你图什么呀？你没有对我不满意，难道是对简桃不满意？对工作室里的哪个员工不满意？”
　　张丙基只说没有对谁不满意，又沉默了两分钟，用极低的声音坦白道：“我……也想，靠流量挣钱……”

　　莫楚痛心地扶额缓了几秒，嘀咕着：“原来是钱作怪……”又抬眼看着张丙基，问，“你也想当网红啊？那你靠着那个账号挣到了多少？够红了吗？”
　　“没多少……”张丙基小声回答。

　　“是靠着浏览量挣钱吗？还是会有商家找你做推广？”
　　张丙基吞吞吐吐地说：“浏览量只能挣到每天的早餐钱。有过两次推广，但是效果不好，甲方不愿意继续合作了。然后……就是那些人主动来找我，给我钱，让我不要爆料，有……几万块吧。”

　　莫楚怒道：“你这是敲诈勒索！人家可以把你告上法庭，有对话记录，有转账记录，你逃不掉的，要是好几个受害者团结起来同时提告，涉案金额太大，你很有可能不仅要赔钱，还要坐牢！”
　　张丙基一激灵，微微抬起头用惊惶的眼神看着莫楚，嘴唇翕动，胡乱说着：“我没有……没有勒索他们……是他们说要给我钱的，我没提……我不是要勒索他们……”

　　莫楚烦躁地摆摆手，“我不是法官，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又满脸失望盯着张丙基问，“所以你这次的目的是什么？希望我给你几万块？然后你就帮我澄清？”
　　张丙基慌忙摇头，说：“我是一下子想歪了，我，我没有想害你，就是想着你和桃姐都是大博主，粉丝多，我爆料你们的消息能够有很大的流量。”

　　莫楚毫无笑意地笑了两声，嘲讽道：“你算是达到你的目的了。怎么样？牺牲我和简桃，能给你挣回几顿早餐的钱？”
　　“没有……”张丙基又低下头去，一副自知罪孽深重的模样。

　　莫楚逼问道：“说呀，我和简桃的爆料能值几个钱？”
　　张丙基开始道歉：“楚哥，对不起，我真的是一下子想歪了，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要害你和桃姐的。我冲动行事了，没有考虑清楚，真的对不起，我将那些消息发布出去就觉得后悔了。”

　　“别找借口了，你一开始就是存心的，你就是存心利用这份工作的特殊性来为自己挣流量，你既然动了歪脑筋，就不要装无辜。”莫楚又喝一口茶，茶杯见底了，他拿起茶壶给自己倒茶，看了眼张丙基的茶杯，伸手给张丙基也倒了茶，说，“我知道网上有一些在娱乐圈工作过的明星助理或是化妆师造型师利用工作之便，建了个账号在网上乱说，满足他们的倾诉欲和表演欲，顺便再像你说的那样，靠敲诈勒索挣点钱，明星家底大，和各方的利益牵涉多，或许不会因为一点小钱自断前程，那些账号闭嘴了就不会继续追究。可你不一样，你不是在娱乐圈里工作，你是在低了好几级的网红圈里工作，圈子里多的是不在意名声的人，要是你勒索的网红里有一个气不过要追究到底，你就完了。”
　　张丙基仍是在乱七八糟地念叨着自己不是故意的、没有勒索之类的话。

　　莫楚瞧张丙基这心理素质，不像是能在爆料界大有作为的人，做爆料这一行就是需要无论如何都咬死自己的信息无误，并自命是为民服务揭露真相的英雄，丝毫不能受到任何情况的影响。莫楚也稍微消了点气，便问张丙基：“你打算以后怎么办？继续做账号吗？你已经被工作室辞退了，不能够再留在我身边工作。没有这份工作，你的消息来源也没有了，所以你要怎么把账号做下去？”
　　张丙基慌忙摆手说：“我不做了，不做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说来听听，你在我身边潜伏了一年多，心思这么深，爆料我和简桃分手之前应该就已经想好了自己的后路吧？”
　　张丙基很是虚弱地说了句：“我没有……”

　　莫楚挑眉道：“没有？”
　　“没有。”

　　“你真的是一时血上脑乱来的吗？”
　　张丙基点点头。

　　莫楚无奈地抱臂看了张丙基半晌，他知道张丙基说谎了，张丙基不是一个冒失的人，做事不可能凭着冲动就不顾头不顾尾地去做，张丙基肯定曾经找到过后路，并且是能够保证他继续做爆料账号的后路，但此时路塌了。

　　莫楚说：“我跟你做个交易，我给你介绍工作，立刻可以上任并且没有实习期的工作，但是你要答应我，将那个账号销号，以后也不能在任何地方以任何方式提起我和简桃的事。”
　　张丙基抬头，表情复杂看着莫楚，小心问道：“是什么工作？”

　　“我有一个朋友，以前也是网红，但只做了几年，后来去开餐馆了，生意做得挺不错的，在S市里开了三家分店，昨天他正好跟我聊了一下，说他的助理离职了，在找新助理，工作内容是当司机、跟着他到处去、照顾他在外面的起居饮食、偶尔帮他送送文件跑跑腿，你如果愿意做的话，我可以向他推荐你。”
　　张丙基向莫楚投去感动又谨慎的目光，确认道：“可以吗？”

　　“可以，但是……”莫楚严肃地对张丙基说，“像靠着爆料工作中的见闻挣流量、抓住一点把柄就去勒索别人、出卖自己的老板和公司这种事情，你绝对不要再做了，绝对不要，没有人会乐意聘用这样的员工，你是在自毁前程。你这次犯错我不追究，下一次在别人的眼皮底下再犯错，大概就要负上相应的责任了。你如果实在想做账号，我让那位朋友把他餐厅的官方号交给你打理，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说不定做得好了还有奖金拿。”
　　张丙基点点头，语声中似有些哽咽：“楚哥，谢谢你。”

　　莫楚抬起手挡着，“别谢我，我们签协议，你要是毁约了就要赔我八百万。”
　　张丙基答应道：“好。”

　　莫楚给相熟的律师打电话说明情况，请他拟一份协议，等会儿过去他的律所里签名。

　　莫楚又在茶庄里坐了一会儿，他懒得看张丙基，转了个向坐着，面对布置得十分雅致的庭院喝了茶吃了茶点。
　　准备启程到律师事务所之前，莫楚念着和张丙基共事了许久，便同张丙基说：“我能够理解你跟着我工作这么多年，见了太多靠着网络中的流量挣钱的网红，这会让你误以为这个行业是十分容易出头的行业。其实不然，十亿以上的网民，才出了这么些的网红，在这样的比例面前，你居然还会觉得简单吗？你见了挣钱的网红，难道没见过没有流量的、朝不保夕的自媒体？你不该忽略那一部分人，那是行业的常态，也是行业的残酷之处。如果你是从我和简桃身上看到了希望，觉得当网红很容易、挣钱很容易，那我不得不说一句抱歉了，是我们误导了你。再者，你自己亲身去体会过了，也应该知道其中的艰难，要做到我和简桃这种程度，其实百分之九十是靠运气，你碰不到好的运气，那就是无论如何都做不起来。而且我也不是嫌弃你啊，外在也好，内在也好，你都不是一个可以让很多人追逐的存在，我劝你不要再把目光放在不切实际的地方，踏踏实实完成你的工作，在正当的领域里好好挣钱，才是你应该做的。”

　　张丙基又成了一只可怜的脏老鼠，在莫楚的一番话下，畏畏缩缩在座位里发呆。

　　去签完协议，莫楚当着张丙基的面给那位朋友打电话，向朋友推荐了张丙基，又保证了张丙基的工作能力，并帮张丙基争取了一些员工福利。
　　于是事情就说好了，莫楚在第二天早上带着张丙基去朋友公司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