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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不做谜语人从你我做起 ...

  •   魏以靖推开漱石斋的门,无声地进了堂屋。他一身湿漉漉的衣服还在向下滴水,每走一步都冻得浑身打颤。
      屋里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他刚一坐下,屋子中央凭空出现了一个身量结实的女人,背负三四把长刀,一顶黑纱斗笠将她的面容遮得一丝不漏。
      “佥都御史大人,”女子低声道,“请别忘了顾大人派你到雍城来是为了什么。”
      魏以靖没说话,他摸着黑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也给女子倒满。等到一杯冰凉的茶水喝干,眼前的女子已经不见了。
      雍城三日,竟让他他觉得已与外界相隔三年。有关郸京的纷争倾轧、顾丞相的权谋算计,在看到赵瑾客的那一刻,他竟都忘记了。
      魏以靖无声地笑起来。他的头发仍在滴水,浑身都在发抖。漱石斋的檐下挂着冷冽的小雨,魏以靖没有抹掉脸上的雨水,他生怕里面有什么温热的部分将他的心防再次击溃。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挪动几步,试图到浴室里泡个热水澡,但雍城的雨水大概有什么魔力,让他甫一站起就顿觉头重脚轻,双腿一软,直直摔倒在地。

      “魏以——咳,岩生,醒醒,你怎么还在睡?”
      魏以靖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眼前是一个高挑的白衣少年,怀里抱着两柄崭新的剑,一黑一白。白衣少年正在拍他的脸,似乎觉得他在装睡,少年的手伸进了衣袖,慢慢抽出来了一个蓝紫色香囊的角。
      魏以靖一激灵,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爬起来。
      赵瑾客笑眯眯地站在床边:“这才对嘛,我之前还跟店里掌柜的说过,训狗的要诀就是每次给狗带肉过去都摇摇铃铛,到后面狗听见铃声就开始流口水了。”他说完,顺手把香囊扔到魏以靖怀里,魏以靖苦笑着打开,惊讶地发现这次里面装的是一袋红艳艳的丹桂。
      “你这是把客栈后院的桂花拔秃了吧,赵——咳,月生?”他心里咕哝一句赵月的名字几乎就没变,把香囊重新封口塞进怀里,脸色有些发红。赵瑾客笑骂他一句不解风情,一回头,看到魏以靖通红的耳朵,不由得也有些脸热。
      “快吃饭,这顿都是午饭了。黄昏前线人还不到的话,你就得再守一夜了。”他避过头不看魏以靖,把饭菜推到他面前,自己也坐在床边 ,开始不紧不慢地剥橘子。仲秋之后新上的橘子,皮还带点青,滋味倒是正合他爱吃酸甜的口。他剥好一个,细细挑出白丝,把橙黄馨香的橘子掰成两半,小的那一半放进魏以靖饭碗里。
      魏以靖拾起一块橘皮弹到他额头上:“你倒好,白日里还有功夫去摘花。我接连守了两天夜,真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赵瑾客笑着把橘子塞进嘴里:“没办法,之前让你练字你不肯,守夜这份活计我又不擅长,只怕换过来更是天下大乱。”
      魏以靖斜他一眼:“真的不是因为城里有哪家酒肆的酒,好喝到让你避着我喝?”
      赵瑾客心虚地把头转到一边,继续剥橘子。
      从石塔出来后已出了郸京不知多远,两人先是找了个小村落打听位置换下衣服,又南下二十余里,找了一座小城落脚。简单收拾一番后,二人改头换面,扮作一对年轻的游侠,一面用着“月生”和“岩生”的名字行侠仗义,一面打听着郸京的消息。
      赵瑾客认识不少祖将军麾下的人,但一封封飞鸽密信传出去,回音却寥寥无几。他在魏以靖面前永远笑得开怀,仿佛无忧无虑,只是满手无意识抓出的血痂,到底暴露了他心中的焦灼。魏以靖知道他坚信石塔附近的兄弟们尚有幸存,也坚信祖将军的杳无音讯只是在韬光养晦,这种坚信会成为赵瑾客的负担,这份重量终有一天会将他压垮。
      魏以靖隐约觉得事态发展绝不会像赵瑾客所想的一样乐观,两个月以来,二人虽说看上去是在游山玩水四处打抱不平,过的快意恣肆,但每日赵瑾客都会在城里搜寻一切与祖将军相关的蛛丝马迹,同时“解决”掉一切发现他们行踪的人;魏以靖也夜夜高度警惕,守在他们选择的临时据点门前。
      想到今晚大抵还是要守夜,魏以靖夹起一片橘皮,叹口气,甩手扔向赵瑾客的额头。赵瑾客手里捏着橘子腾不出手来,情急之下一甩头,用发辫把橘皮抽了回去。魏以靖乐得看他手忙脚乱,筷子在空中夹起橘皮,借力还给赵瑾客。赵瑾客再躲,马尾迅疾如鞭,稳稳打在橘皮上。
      赵瑾客会很多旁门左道,学鸡叫钻狗洞、三步就能跳上屋檐,他说这都是小时候吃不上饭的时候学到的东西,其中心酸不足为外人道。后面祖将军给雍城修了学堂,他就有了去处。祖将军教会他写字,离开雍城前还留给他一个新月形状的水晶配饰嘱咐他卖了换钱。赵瑾客没舍得卖,他对那个配饰宝贝得很,当上捕快第一年就攒钱把它做成了胸针,日日扣在领口处。也是凭借那颗新月,才让祖将军余他得以相认。
      祖将军对赵瑾客来说是严师慈父般的存在,魏以靖不会吃这种飞醋。但心中隐隐约约的不祥感提醒他,倘若祖将军真的出了什么事,赵瑾客是绝对承受不住的。
      正打闹着,窗棂被一块小白石子击中,楼下响起了两声布谷的啼鸣。
      两个月,赵瑾客要的消息终于乘着风来了。
      一张羊皮纸包裹着石子被丢进二人的窗口,赵瑾客丢下橘子捡起纸张略略一看,兴奋地将纸一拍:“和我想得一样,祖将军在忻城。我们今日收好东西,趁着夜色动身。”他抬手把黑色的那把剑扔给魏以靖,魏以靖接住,拔剑,看到黑漆漆的剑身上用青色暗纹刻着“巉岩飞瀑”四字。
      “这是?”
      赵瑾客笑起来:“偌大个江湖都流传着沧月巉岩的传说,但也没人真见过这两把剑。我请武器铺的师傅打了这两把剑出来,字是我自己加的,月生配沧月、岩生配巉岩,多合适。”
      魏以靖又抽出那把白色的剑,剑身是金灿灿的一行字:“沧月流光”。
      他不由自主也笑出来:“从此,世人谈起这对巉岩沧月,就再也绕不开我们了。”
      二人收了行装,北上忻州。沿途住了几回店,也遭遇了几次暗杀,好在二人武艺超群又有利剑傍身,一路走来,竟打响了“月生”和“岩生”的名号。闲话按下不表,几经辗转,二人终于于一旬后抵达忻州城外。
      忻州在郸京以北,短夏长冬,深秋时节早已下了两场细雪。两人绕着郸京兜了个大圈子,总算到了忻州西北的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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