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万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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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她来到了K军区，离安以寻更进一步，半藏这个晚上睡得出奇地好，以至于她到第二天的联合狩猎时精神抖擞，路过的郝佳捣了她一拳，一脸疑惑地问她是不是磕了兴奋剂，怎么如此春风得意？半藏笑而不语。
“请G军区的人员到这里集合。”何文拍了拍手，苍白的脸上恢复了初见时的冷漠，半藏甚至不知道他是何时到来的，“下面开始分发物资，一会儿负责此次行动的总联络员会为大家说明注意事项。”
他开始一个一个地为大家分发必需品，总共不过是压缩饼干、淡水和一小部分罐头。林茜在背后暗暗叹气：“没想到到了K军区也要吃干粮……跟砖头似的，再吃我就要吃吐了。”半藏偏了偏头对她笑了笑。一出生就在【塔】里工作和生活，林茜何尝不知道带这些冷硬乏味的食物是为了轻装上阵，但她这俏皮话就像是末世来临前要去春游的女高中生，小声抱怨着像坨答辩一样的学校规章，在K军区里带来了难能可贵的温暖。
半藏突然想到，林茜左不过也才将将二十岁，入学晚的话，没有末世的话，是花一般的刚刚上大学的年纪，却被逼得善解人意，如此老成。那么郝佳呢？何文呢？他口中的“深姐”呢？……安以寻呢？
来不及多想，一阵尖锐的哨声打断了半藏的思路。她条件反射地朝声音来源望去，却望见了一双熟悉的，无机质的粉棕色瞳孔。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咚”的一声，白毛女已经一脚踹倒了离得最近的一名男性哨兵。他本人估计也懵了一瞬，但反应迅速，不明所以加上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踹倒的耻辱让他怒吼一声，站起身就要朝白发女挥拳——同为哨兵的半藏看得出他这一拳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裹挟着恐怖的劲风直逼白发女的面门。
在所有人提心吊胆之时，白发女猛然抓住了男哨兵的手臂，向反方向一拧——
“嘎嘣”一声，男哨兵的胳膊被扭转成了一个可怖的弧度，几根手指像失去了骨头的支撑一样摇摇欲坠。
痛觉比言语更先到来。那名可怜的男哨兵当场双膝跪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上冷汗直冒，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白发女却又是一脚把他踹得仰面倒在水泥地上，后脑勺和地面碰撞出巨响。紧接着，白发女重重踏上他受伤的那只手，战术靴和手指骨骼摩擦的声音听得人一阵牙酸。男哨兵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声音之凄厉，让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忍不住颤了一颤。白发女似乎很厌恶这种声音，又转移目标一脚把他的门牙踹掉了几颗。这下那名倒霉的男哨兵彻底晕厥过去，满嘴是血，身下失禁湿了一大片。
在一片噤若寒蝉的沉默中，白发女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听好了，各位G军区的垃圾们。接下来的话，我只会说一遍。再来问我的人——”她踢了踢身下瘫倒在地的男哨兵，脸上一闪而过厌恶，“就会跟他的下场一样。”
垃圾的形容词让大家一阵骚动，在K军区的地盘上却没有人敢对这个身份不明的白发女人轻举妄动，毕竟异化越明显，精神力越强，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这次联合狩猎行动的总联络员，尹深。”她的声音沙哑得像粗粝的砂石一般，白色的头发和睫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也是Arctic现役成员之一。”她的目光一一扫视过在场的人，身高和眼神带来的压迫感让几乎所有人都低下头避开了她的目光。似乎在半藏面前停留了一瞬，随即轻轻嗤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或者说是大多数人，来到这里，都怀有些不纯的目的。”
“不过没关系。我当这个总联络员的义务并不是对你们的生命负责，保证你们的什么狗屁安全。”她一下一下碾着身下哨兵残缺不全的手指，像是在拆解什么心爱的玩具，“我的义务，是把你们的全尸带回G军区。”
“所以在这里，别指望我能帮到你们什么。K军区的联合狩猎，可不像你们这群垃圾一样办过家家酒，做给那些肥头大耳的高层看。”
“我只有一条规则。”她竖起一根手指，半藏看到她露出来的一截手腕上布满了虬结的青筋，“听到我的哨声，不管你遇到了什么情况，在干什么，都必须朝我的方向以你最快的速度跑过来立正。”
“我不想多费周章，所以那些断手断脚的，爬也要给我爬到我面前来——否则我会让你们感受到比被【异种】开膛破肚更惨烈的折磨。”
尹深冷冷地吐出这几句话，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剩下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因为尹深的话一阵骚乱，和躺在地上的男哨兵有些交情的人甚至破口大骂。“什么狗屁规矩？！不就是想立威才杀鸡儆猴吗！”“我看K军区的人大多都有点毛病！从开始到现在一口水都还没喝还被这样羞辱，真是晦气！”“那个什么尹深也不是个东西。什么破Arctic，长得跟个怪物一样还好意思对我们发号施令！”
G军区派出的人大多都是年轻力壮的男性哨兵，哪里受到过这般侮辱。一时间群情激愤，人人都想要一个说法，维护秩序的工作人员应接不暇。
眼看着局面要发展到伤人的地步，“砰”的一声巨响——何文站在空地中央，手上握着一把黑色的枪，枪口正对着天空，霎时间硝烟味弥漫。他身后整齐站着一队拿着枪械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肩上的刺刀泛着凛冽的寒光。
“抱歉诸位。我们不想出手伤人。”他白皙的脸上是机器人般公事公办的漠然，说出的话却让在场的人鸦雀无声，“但是不只尹联络员，K军区的所有人都很讨厌不必要的噪声。如果你们再不安静，我们就要采取适当手段维持秩序了。”
现场的人死一般寂静。唯一的声音只有男哨兵被抬上担架时发出的痛苦呻吟。何文扶了扶眼镜，开始接着分发物资。
“K军区是疯了吧……”林茜在半藏背后偷偷嘟囔，“我从没见过哪个部门能给员工提供这么多枪支……”
半藏也没见过。在G军区她摸得最多的就是训练枪，真刀真枪的她也是第一次见。她叹为观止，还是悄悄提醒林茜：“小声点吧……毕竟时代变了，精神力哪里有热兵器好使。”
说话间何文已经走到了她们这一排。看到半藏，他冰冷的表情丝毫未变，半藏却感受到他递给自己的物资沉甸甸的份量。他趁递东西的时间低下头，小声对半藏说：“联合狩猎一般都很危险……里面不止有【异种】的威胁。你多留意身边的人，多加小心。”说完他就顺延着分发下一个人。半藏思索着他刚刚说的话，发现自己的罐头和淡水比旁人的几乎多上了一倍——最昂贵的两样物资，何文就这样毫不吝啬地给了她，只是因为她几句安慰的话。
G军区一行人终于登上了作战的直升机。视野越来越窄，直升机越往大山深处飞，两边是悬崖峭壁，云遮雾绕，四周的荒凉让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在众人的心头弥漫，一股诡异的沉默在众人之间萦绕。愤怒过后只剩下无奈——直到这时候，G军区的人才知道，这次联合狩猎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简单。尹深可以草菅人命，甚至工作人员都能随手一把枪——而他们背包里只有被分发的水和罐头，砸不砸得不死人都难说，枪械要到了狩猎区才能分发，现在真真是手无寸铁。
半藏两条长腿憋屈地在直升机狭窄座位上曲着，身边的人就像敌国质子一样垂头丧气，哪还有半分当初的不可一世。
伴随着失重带来的晕眩感和耳鸣，直升机降落在林间的平坦空地上，颤抖的机身快要把半藏的腿颠麻，得亏林茜出机舱的时候扶了自己一把，不然真是无地自容。
大家都陆陆续续下了直升飞机，集中到面前的空地上。何文确认过名单后就开始分发枪支、军刀之类的冷热兵器，半藏她们早在机上就已经装备好了防弹背心。“提醒大家一下，K军区的能力者们也将参加这次的联合狩猎，并且已经驻扎在了禁猎区。当你们遇到致命危险时，请及时向他们求助，或者也可以和他们一起组队。不过，我个人两个都不建议做。”他难得露齿一笑，脸庞在幽暗的林下泛着隐隐的光，看起来诡异又阴森，“禁猎区很危险，我们会留在这里待命。请大家记住，军区你们来到禁猎区，是为了锻炼能力，而不欢迎有着其他目的的人。请时刻注意自身安全，你们的死亡就是我们的损失。”语毕，他鬼魅一样钻进了直升机里不见了身影。这番不负责任的操作引得身边的人神色各异，林茜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纷呈。郝佳她们本来也想跟着半藏两人一起走，却被工作人员拦下告知医疗人员必须要留在原地不能同行，只能遗憾地目送他们远去。
工作人员把他们带到林地入口边缘就先行离开。半藏很不喜欢他们对待G军区人员的态度，仿佛对他们来说，自己和身边的人已经不算人类，而是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那些基本的注意事项都是怕他们损坏了物品，使物品失去价值而已。
山中的植被生长得格外茂盛，密密匝匝的枝叶覆盖住了阳光，树影投射在崎岖的山路上，平白无故生出森冷寒意，一时间，整座山林就像陷入了极夜，分散开的G军区四散在山中，此刻竟听不到半点回音。泥泞的道路似乎前一天经历过了一场大雨冲刷，格外难行。四周落叶和荆棘铺满道路，树丛中还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亚热带季风气候向来是虫蛇横行的天堂。半藏身为哨兵，敏锐地感觉到了身边危险的气息，主动承担起了探路的责任，给林茜折了根树枝当拐棍，今天的林茜似乎格外沉默，一路上并未说一句话。
四周实在太过黑暗，半藏本想打开手电筒，却被林茜制止。树影斑驳间看不清林茜的表情，可她的语气却带着几分沉重：‘’现在还是白天，先别打开。”她卸下背包，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的物资，“刚刚发物资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K军区给我们的东西连一个星期都坚持不到，尤其是淡水资源。之前那个工作人员给我们的已经比别人多一些了，可是……顶多只能坚持十一二天。”
难道我们联合狩猎的时间不止一周么？半藏正想开口询问，却猛然止住了话头。一瞬间，她明白了所有事情，只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四肢如坠冰窖。一股悲凉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林茜深吸了一口气，话音都带着颤抖的哭腔，却还是要坚持着继续说下去：“我们来K军区之前，是签了一份合同的。对于能力者来说，合同太厚太长，而签合同去演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有人会在意，也没有人注意合同上写的日期和时间。”她整个人都在阴影下发着抖，身形像一片被风吹动的落叶，“我有个习惯，每次签合同都要拍张照片留个纪念，以免我死了都没人知道我怎么死的。上了直升飞机，我才发现这份合同有点不对。”
她的手哆嗦着点开了手机屏幕，试了好几次都未能成功——半藏多希望她没有点开。但一刹那，手机屏幕亮起了荧荧的光，刺痛了习惯黑暗的她们的眼睛。
显示无信号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放大了的“建议时长：两个月”。
林茜的预想，竟然会有成真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万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