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番外·子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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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这是去哪儿？”半路被人拦下。
这人笑得真烦人。“我不是说过，还要再会会你。”
谁跟你说过话？
听他嚣张的口气，看左右几个黄衫弟子聚过来，眼里都是看热闹的神气。
又要打架么？真没出息，为什么废物总以为人多就是厉害。
“真当自己是老大，整天那么拽，又是给谁看？”有一个抡起胳膊喊。
哼，叫那么厉害，不过是条小杂鱼，只等群殴时偷给你一脚。
“你就是那个很嚣张的瘸子？”一个高个子从那群人里走出来，眼色阴沉。“就是你把寅启的肋骨打断了两根？”
这人是领头的。小子，一会儿别哭得太厉害。
皱下眉头，捏拳。真是没完没了。
打架谁会怕，实在是懒得再去思过崖，听祝余大叔唠叨。
自从莫名其妙上了这招摇山，就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
祝余说，当日我躺在山脚，破麻袋一样，被迷谷抗了上来。
然后带去见了嘲风。
嘲风是招摇山的殿下。年纪看着不比我大，架子却十足。
很奇怪，第一次见，竟觉得他有些眼熟。
他看我的眼神也蹊跷，总像在想什么。我有些不耐烦。
然后他说：“那就留下做个弟子吧。”掏出一片肉脯吃起来，再也不看我了。
真幼稚，小孩子才爱吃肉。
他们带我去某涧池边上摸石头。无聊，我把手放在那鬼石头上面。
那一刻招摇山突然一片漆黑，直黑了半个时辰。
而那块石头，整个变成了一个透明光球。
这是干什么？收回手，算了，不关我事。
他们看我的眼色古怪，说给我安排了在“子字辈”。
是这里弟子的最高阶别。
嘲风一对有些泛金的眼珠打量我半日，脸上要笑不笑。
“你以前也算凑合能跟我一比的，如今变成这样——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排在子字辈，就叫子卿好了。”
眼神和语气实在很讨打，我瞪他一眼。
叫什么都无所谓，反正以前的名字，我也不记得。
只是没想到这名号会给我惹那么多是非。
不过我从来不怕是非。
“你究竟有多厉害？才来就排了子字辈？”那人说着，拳头就砸到眼前。
我条件反射一般起脚。
也不找个新鲜理由，早听得有些厌。
打架就打架，废什么话。
等那群人倒成一堆吱哇乱叫，我从那一片人肉狼籍旁走过。
“想走么？”有人在我背后，咬牙切齿道，“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了？”
“师兄，不要！”另有人尖叫。
懒得搭理，只是往前走，而脚下突然生出无数藤蔓缠住了我的腿，人立时前进不了，继而身上袍子“腾”一声泛起火光。
忍不住用法术了么？
招摇山的规矩，弟子间彼此不能互用法术攻击。
我的规矩，谁若犯我，我必犯人。
转身一下扑倒那正念咒的黄袍小子，一身火滚成一团。
“啊——”他大声惨叫，“放开我！”
真好笑。
这么怕死怕痛，何必来打架？
更好笑的是跟我求饶。小爷是你对头，放开你？
这一次我伤得不轻，但也不过在祝余那里养了三日，就回复了原样。
他看着我，摇头叹气。“换个人怕不得养三个月。”
那么遗憾？死大叔。
不理他，赶紧走人。暗自庆幸不用在这里养三个月，免得被他烦死。
那个用火烧我的弟子，迷谷说，放心，他不会再出现，也不会再有人敢以法动我。
殿下，他看我半晌，突然道，你总有回复法力的一日，莫憋气。
我扫他一眼。这人是招摇山的二师傅，比祝余大叔还要讨厌。
那个只是偶尔唠叨，这人总爱盯着我看，又老说些奇怪的话。
走到哪儿都有他。
真烦人。
他让我去上法术课，我从来不去。
笑话，我又发不出法力，跑去做什么？
反正打架我是不会输的。
日夜练功，招摇山的清松明月，就是我的对手。
我要做那个最强的，要像他一样强。虽然不记得他是谁。
这样，不耐烦去解释的，可以不解释，不耐烦去搭理的，可以一脚踢开。
那时候我还想不到，最强的人，不想让给别人的东西，也可以霸住或者抢回来。
练功总是很痛快。但最近歇下来，会无端心里发空，好像在等什么。
真不舒服。算了，再练几套，累到趴倒就睡。
那一次在思过崖，祝余点了我穴位。
“这样，你站得直一些。”
这人笑的样子，真是越来越讨嫌。
“想明白了没有？”他问道。
想什么明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崖上晚来风大，这两日朱厌消化也不好，一黑了又喜欢在这里盘旋，万一拉稀什么的……”
我去，这奸人！想想那傻鸟，也不是干不出这事！
“等等，我想明白了。”
祝余解了我穴位，脸上一副“早明白不好了”的表情。
手痒，唉，现在又打不过他。等着吧。有朝一日。
走下崖的时候，身上火辣辣的，很不自在。
谁在看我？
“扑通！”一声，有个小子从树上掉下来，摔在我脚边。
嘿，脸上这一大坨是什么？
“哪里来的丑八怪？”
祝余笑。“这是今日刚上山的学徒。”
那小子一直呆呆看着我，眼神真恶心。从来没人敢这样看我。
“不但丑，还一脸蠢相，没人收了是么？”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听了这话，居然一下抱住了我的腿。
“子卿！我不嫌你又瞎又瘸，你告诉我是谁害的你这样，我必饶不了他！”
招摇山上弟子我见的多了，傻子也不是没有，但上来就敢抱我腿的，还真是第一个。
我一脚踹过去。“妈的哪里来的疯子！”
他被我踹飞在空中，却望着我笑。这种时候，居然还笑。
人虽丑，一对眼倒是剔透。
他说：“子卿，总有一日你会明白我的心！”
疯子！我气得牙痒。而日后我竟然真的明白了他的心，或者是自以为明白了。
阿丑，其实明白了以后，我倒宁愿我一直不明白。
我从不记人脸，但是这小子我才见一次就认得清楚。
可能是那个大胎记，也可能是他老在我眼前晃悠。
那日五山探仙会，我又看到他。
和其他人真的很不一样。
明明是新来的，却一点不缩手缩脚，明明打架不行，偏又爱惹是非。
看到他为身边那个傻小子出头，有些奇怪。
这人绝不是那种舍己为人的老好人，而且那群小子你打得过？
看他被人围着，我倒有几分高兴。
吃点教训也好，让你再嚣张。
没想到这种时候，他又笑了。
这个缺心眼的二皮脸。笑什么笑？
看真切了，这一笑，不同以往。眼里是冰凉的自嘲嘲人，面上是淡淡的讥刺。
你们打吧，废物。大不了打不过，怕么？
心里一跳。
原来你早被欺负惯了，为何还能这样嬉皮笑脸。
原来你也惯常被人排斥。
我看明白了，但我不会帮你，等着变猪头吧。
没想到这小子运气不错，有别人替他出头。
哼。
看他追着那个眼睛细长的小子，一口一个师兄叫得那个甜。
真是碍眼。
此时身边人统统跪下。
嘿嘿，到底是殿下，当真威风的紧。嘲风淡淡扫我一眼。
怎么，还真想我跪你们？想什么呢？
再看场上，居然还有个人跟我一样，还是站着的。
等等，这人——
“子卿！”他高兴地喊一声，就朝我跑了过来。
我去，竟然又是这臭小子。
他被朱厌叼上了天，很好，省了我一脚力气。
“子卿！你看着我啊！”他回头，笑得跟鬼一样，大叫一声，就去摸那个石头。
这人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谁要看着你？
我盯着前方，却见那石头突然光芒暴涨，而臭小子一瞬间变了个样子，绯衣飘扬，秋水睥睨。
眯起眼，心里怦怦跳。这人，我莫非是见过的？
最后石头竟吐了个丑字出来。我差点笑出声。
嘲风这人，向来嘴欠，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这千年来仙根石定级，只见放光的，这还是头一回把答案直接写出来。既如此，我今日就顺应天意，就叫你丑阿吧。”
丑阿丑阿。我看那臭小子脸都气歪了，更是好笑。
唉，很久没有这么想笑。
突然就想过去奚落他一番，可那小子身边老有一堆人围着。
一个贼忒兮兮的丑八怪，倒成了香饽饽。
我跳上树。不是为看他，我只是无聊坐坐。
等人都散得干净，他独个傻呵呵地站了会儿，东张西望的，又被地上的藤蔓绊到脚摔了。
真是笨死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慢慢抬起头，眼里是无尽的欢喜。“子卿。”
叫什么叫，真烦人。
不过我现在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跳下树，我说：“你这新名字很好，丑阿丑阿真丑阿，我喜欢！”
没想到他很高兴。“子卿，你以后叫我阿丑吧，比丑阿顺口。”
是么？我在心里默念两遍。明明是丑阿顺口。
然后身边一暖，有个人抱住了我的胳膊。
“子卿，你终于肯理我了？”
我自有记忆起，就不喜欢人靠近我。
而这人动不动就粘上身来，已经不是第一次。
飞起一脚。“我警告你，别再靠我那么近！”
妈的，不发脾气，看你不长记性。
一口一个子卿，我跟你很熟么？
不过被他这么叫着，倒发现这名字其实不难听。
子卿，子卿。
他中了脚，却没我想得飞那么远。
嗯？我的气力什么时候变小了？
不理他，我该回去练功了。
“子卿救我！”他又在我身后喊。
真是麻烦。皱起眉头，实在不想理他，可脚自己走了回去。
“救你什么？”我问。
他躺在地上望天，表情那样干净萧索，倒叫我心头一颤。
见我回去，他高兴地跳了起来，又撞了我一个包。
痛吧，臭小子。
原来是因为不会飞。真是个废物。
“果然丑人多笨蛋。你都排这个辈分了连飞升都不会。”
他一点不觉难为情。只是一个劲点头，然后狗腿地说，子卿，你肯定会飞。
我才发现话说急了。我发不了法力。我会飞个P。
但是我怎么能让你小看了去。
哼一声，拎起他就跳下了悬崖。
他尖声大叫，两手铁箍一样抱紧我的身子。
怕成这样？我还能让你摔了？
心里冷笑，却又发觉他两个手居然伸进我衣衫内里，贴肉摩挲着。
妈的，这小流氓。
很多年以后，我们用同一个姿势跳下来。
你问我，是不是这第一次跳，就对你存了心？
当然不是。不过阿丑，换个人那么抱我的话，一早被踢落悬崖。
虽然你只是随便问问，但我说的话都是认真想过的。
落地了，他说：“子卿啊，其实你跳下来的时候，我心里欢喜的很，一些都不怕。”
他不知道，这句话真让我呆了很久。
原来你是真的信我。
才见面的陌生人，你竟然可以放心到把命也交给他。
还笑得那么轻松，仿佛理所当然。
这笑看得我心烦，走了。
看见的时候真的是心烦，看不见的时候，也有些心烦。
这几日练功的时候，会突然想起这个古怪的臭小子。
应该开始学法术了，他那么笨，不晓得学成怎样？
迷谷整日叫我去上课，或者明日就去看看。
我总得把法术修回来。
第二日我真去了修法课。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满脸的高兴。
哼，我可不是为你来的。
我远远站着，听那些人纷纷私语。
要以前，肯定懒得理会他们说什么。
今日只是闲的，随便听听那臭小子会说什么。
“稀罕你们喜欢吗？子卿有我就够了。人家看不上你们，跟你们说话了吗？”
“没招你没惹你，都没跟你们说句话，就是看不顺眼他？凭什么？”
他冰冷的声音传来。我心里一颤。
你也是一样么？到底是谁欺负的你？
子卿有我就够了。
谁要有你？我自己一个就够了，我一直是自己一个，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迷谷看到我，上来打招呼。“你终于来了？”
真烦人，我也不是为你来的，又不能直接不理他。
我扫了那家伙一眼。
没成想他就立刻屁颠颠跑过来，又习惯性地抱住我胳膊。
“子卿，你是来陪我上课的吗？”
做梦呢？我陪你上课？我推开他。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没事别碰我！
他嘻嘻笑着，也不生气。
脸皮真厚。
我不是个爱多想的人，不过阿丑，偶尔回想起最初认识，会忍不住庆幸，幸亏你脸皮够厚。
没想到他那么笨，白排了丑字辈，一个小小纵火术也学不会。
他装着不以为意，我看得直憋气。
“你可真厉害。”赶上我了，我也不会法术。
他回看我，两眼亮晶晶的。
“你笑的时候，有个小酒窝，真是好看。”
这人脑子里都装的什么？
我鼻子里出冷气，心里没来由的有些高兴。
迷谷叫另一个小子给他示范动作。那人一上来，眼神就不对。
明摆着是来找茬的。我只是没想到，他会直接放火烧人。
见阿丑身子立时被火卷入，心里突的一下。
真是活腻味了。直接上去一脚踹飞。
要不是迷谷在，杀了他。
我回头瞟一眼，他好像没什么事。
迷谷却上前找茬，而这嚣张的臭小子，居然就低头认错了。
原来是我看走眼，竟是个这样的胆小鬼么？
一阵心烦意乱，我看不下去，走开两步，就听到他追上来。
“子卿，子卿。”
不想理这个人，我走快几步，进了林子。
身后的脚步声却不停。追什么追！
我烦躁地转身。“你为什么不争辩？为什么不反抗？”
“既然这么怕事，上次探仙大会，为什么又敢打人巴掌？”
“没事，打两下死不了人。”他走过来抱住我，“子卿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别担心，你不知道，我挨打很厉害的。”
谁担心你了？又来动手动脚。
我很想一把推开他，可是听着他的话，想想以前他挨打的样子，突然就推不下手。
那些家伙全都聚拢来，往日与我有嫌隙的都来了。人太多，我不记得样子，但看眼神就知道。
如今除了我，他们又有了新的对象。
“一个丑，一个瘸，倒在这儿躲着谈情说爱。”
终于换了理由。也挺好，除了不是躲在这里。
打架吧，自那次以后，很久没打架，手痒。
以前打架，都为了自己。
还从没为别人打过，原来有了保护别人的心，拳脚也会变硬。
那小子坐在一边呆看。
也好，功夫不行，还是别上来碍事，省的我费神照顾。
呃，我为什么要照顾他？
“这人莫不是傻了？之前还一口一个子卿子卿的叫，现在见人被打，还不只是在边上看着。”
“你还指望他替这个瘸子出头吗？自己都是个废物。”
你们懂个屁！一群废物。
我打得起劲，没注意有人尖叫，而整片林子，漫布火光。
心里一跳，回头看去，正看到臭小子摇摇晃晃地倒下。
无暇理会那些惨叫连连抱头鼠窜的家伙，我赶紧跑过去拉住他。
“阿丑！”他脸色苍白，看得我有些慌。
他扯出一个笑。“那个脸上有颗痦子的师弟，你别打，其他人，都废了。”
“为什么？”我瞪大眼。
“他刚才夸我们了，”他闭上眼，“说我们是天生一对。”昏了过去。
我一下抱住了他。
虽然没看见，但我知道，这把火是你烧的。
今日我第一次为别人打架，也是第一次被另一个人保护。
阿丑，你从来不知道，这把火烧在我心里，就这样，再也灭不了了。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番外·子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