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冰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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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林奇咽下一口唾沫。
好运气。
露娜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侥幸心理是多么的愚蠢。她以为五阶的山地恐蛛已经是坏运气的尽头，没想到还有六阶的贪狼在等着他们。不，或许比这更糟糕的是他们遇到了一只受伤的贪狼，而狼嘴中的那个人身上的黑袍实在是眼熟得可怕，如果她没有认错的话，那应该是他们学院导师的制服。
逃？
露娜不敢想象。这种六阶魔兽的恐怖之处正在于它的行动力：四肢比普通的灰狼要再长上一倍，一旦行动起来，说是迅捷如风也不为过。哪怕队伍中移动速度最快的弓箭手在加持了疾风术的情况下，也难逃其全力追击。而一旦被贪狼追上，它那几乎占了头长一半的颚骨，可展现的咬合力同外形一样可怖；比精钢更为锋利的趾爪可以轻易剖开猎物的胸腹，包括浑身硬壳的山地恐蛛。就现在的情形看，随行的导师很可能是被近身后一击致命的。
“露娜……”女弓箭手几乎已经快哭出来。
越级攻击，尤其还是越两阶攻击，在遇上今天的情况前，露娜连想都不敢想。她忽然就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听黑皮书的话，又为什么想要去获得那该死的奖励点数。还有糟糕的是，他们没有准备脱离卷轴。
魔兽对于对手的实力通常比较敏感。望着它缓缓逼进的步态，露娜明白他们所有人已经被评估为猎物。
“啪嗒”一声，贪狼口中的尸体如同破麻布袋般落地。它俯身，冲着众人露出犹在滴血的白牙。
“不要慌，它受伤了，我们有机会。”生死关头，露娜反倒镇定下来不少。贪狼已经失去了一只眼，后肢上也有血，只是无法判断是它的还是被杀死的人身上的。
或许上回的法术还能用。
露娜回忆起上一次遇到山地恐蛛时，黑皮书曾经教给她的一个高位阶法术，时之隙。它会让敌人的时间停滞一瞬，大约十帧左右，虽然很短暂，但是对一位法师来说足够完成一次有效攻击。
“拖住它！林奇！”多次战斗培养出的默契让露娜可以用最简短的口令完成指示。
话音刚落，贪狼就直接越过两位剑士，扑向实力最弱的弓箭手。女弓箭手虽然惊惶，但依然抛出了防御卷轴。一阵黄光亮起，记录于卷轴中的“大地之盾”立即发挥效用，在使用者和攻击者之间筑起一面土盾，用以完全防御一次有效攻击。但也仅仅是一次而已。被阻挡了一次的贪狼着地后立即后肢登地，第二波攻击转眼又至。
同时，莫里森与另外一名剑士也扔出了他们仅有的卷轴，在给自己加持了大力术与元素之盾后硬顶上去。只是贪狼的反应速度太快。它立即放下目标，只用一个轻巧的侧跃就避过两名剑士自身后的袭击，完成这一动作后，反身向尚未来得及撤离的弓箭手狠狠挥下爪子。
同伴的惨叫声接连响起。露娜却无暇顾及，只有抓紧将准备了一半的法术迅速完成。
“……掌管时间、空间与秩序的迦那神哟，请聆听汝之子民的祈求，吾乃露娜•塞里斯，恳请您撕裂时间以阻挠吾之死敌，束缚——”
咒语不长，却因为手势繁杂让露娜花去不少准备时间，所幸总是顺利完成了。当看到贪狼停滞的一瞬时，她稍松一口气。接下来只要林奇使用冰刃再毁掉魔兽的另一只眼就行，莫里森已经跟上来了，这下无论是要逃跑还是寻隙攻击瞎眼魔兽的柔软腹部都会容易得多。
但贪狼只是停滞了一瞬，仅此而已。
露娜立刻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林奇。
在他们拖住贪狼的同时，林奇已经不见踪影。露娜无暇追究他是预先准备了脱离卷轴还是加了疾风之羽飞速脱离战场，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剩下的人都要完蛋了。露娜有些绝望地想。她身体中储存的魔力因为越阶使用法术而瞬间被抽空，现在正处于脱力阶段，连抬一抬手指都显困难，惶论使用魔晶石恢复。
随着莫里森的剑随着人一同被击飞，贪狼只剩下一个目标。
足以让人窒息的腥臭瞬间扑面而来。露娜只能怔怔地望着长如匕首的犬牙当头向她罩下。
生死刹那间，仿佛有时之隙再度生效：她眼前的景物像是被凝固在了时间中的一格，下一瞬，那颗可怖的脑袋便斜斜飞了出去，鲜血似开闸的水般染红了她的视界。
——得救了。
这样的感觉却是如此的不真实。
她努力眨了眨眼，试图看清楚，却因眼睛被血粘住而无法。
“谁？”露娜艰难地发出一个音，却听不见有任何人回答，以致于她怀疑是否是因为自己声音太过微弱。但很快地，她就感觉到了什么。
大地在微微震动，频率缓慢但却清晰；金属在空气中撞击，那是铠甲摩挲着剑；马打着响鼻，正缓缓靠近……
当露娜感觉到声音的来源已经近在咫尺时，居然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并非出于害怕，她只是感觉到了寒冷，这是从小在南方长大的她从未体验过的直入骨髓的冰寒，让她本能地想要缩成一团。
“一死两伤，这个应该没事，看徽章应该是梅洛斯的学员。都要带回去吗？”淡淡的声音，似乎有些困扰。
“嗯，狼也带上。”说话的人声音清冷，却意外好听，仿佛金黄酒液中轻轻撞击的浮冰。
“是的。”
“扔到队伍最后面去。该死的畜生，真是可怕的味道。”
“遵命。”
“她还有意识？”
“是的。”
露娜想她指的应该是自己，于是努力张嘴：“谢……”
“让她睡一会儿，下手温柔些。”
“遵命，我的女士。”
……
“金毛，在想什么呢？你小子是打算把晚班也包下吗？”
“没什么。”奥菲努力压制住心中烦躁的感觉，继续向远处的森林眺望。今天他负责驻守城北。下午的时候他亲眼目送着露娜和她的队友进入森林，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其他学员包括薇莎在内的队伍都早已陆续回来，但依然没有露娜他们出现的踪迹。
这该死的报告制度。奥菲暗暗诅咒。只有天亮后学员未归才能向学校报告失踪申请救援，但是鬼知道天亮前能发生多少变故。
“在担心可爱的妹妹们？”普路迪怪笑，听在奥菲的耳中就好像不祥的夜枭在哭，让人恨不能用石头封上他的嘴再一脚踹到地上去踩成烂泥。
虽然才三十出头，但普路迪确是城卫队中资格最老的兵油子之一。颧骨上的疤还有被砸歪了的酒糟鼻子一直是他用以四处炫耀的勋章。虽然自吹这是在护卫里德一世逼迫神殿教出权力时获得的，但在私下里拉人喝酒时，他曾不止一次提及当初自己是如何在鲸饮里以一敌二最后身负重彩的光荣往事。
“滚你的去吧普路迪，”奥菲有些厌恶地拍开他搁在自己肩上的手，“要换班的话我会向队长报告。”青年在队中的人缘混得很好，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够接受某些人的古怪嗜好。
“哟，漂亮小子又抬出你亲爱的队长？”普路迪涎着脸继续凑到奥菲面前，丝毫不在意后者已经捏紧了的拳头。
“……”
见他不答，普路迪的手又摸上了奥菲的肩膀，只是这一次没有被拍开。
“那是什么？”奥菲皱起了眉。
“什么？”普路迪不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今夜天气晴朗，远处景物的轮廓仿佛被洗涤过一般，在月下显得分外清晰。最初的时候卫兵们看得并不十分真切，以为那不过是魆黑森林中偶现的一抹反光。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这并非幻觉。
这支五百人左右的队伍仿佛自黑夜里倏忽闪现的幽灵，统一着雪亮的黑色全身铠。虽然数量并非惊人，但当这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如刚出鞘的寒刃般自森林中露出它冰冷的微笑时，对所有目击者来说，深秋的寒意已然成了凛冬般的酷烈。
“敌袭？”有人惊呼，立即抽出腰间的号角。
“不，”虽然手上功夫不怎么样，但是普路迪依然保持着良好的眼力，“是布里尼家族的冰风骑士团。”绣着白霜蔷薇纹的旗帜正以均匀的速度缓缓驰入人们的视线。
以“寒冰魔鬼”之名而著称于世的冰风骑士团，论实力在大陆骑士团中足可以挤进前三，即使是同属神圣王国维洛伐尼克的皇家骑士团也难以望其项背。但冰风更为出名的是他们在北地长达百年抗击亡灵的赫赫战绩。而不幸遭遇过冰风骑士团的幸存者甚至宣称，他们早已被亡灵同化，至少这群魔鬼没有一颗属于人的心脏。
行动如风，不动如山，整齐划一。当这样一支队伍挟着北地凛冽的寒气骤然停驻于城前时，整座王都仿佛陷入了冻结般的沉默。
“派人去通知王宫。”当奥菲的目光落到这支队伍的前列时，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同样冷得骇人，“还有，换岗。”
……
当铰链盘如同老人患了风湿的关节般嘎吱叫响时，西塔维斯承认自己心中多少有些失望。虽然这座位于南方的王城确实可以称得上是美丽无双：月色下，它那被雪白大理石精心装饰过的外城墙似年轻贵妇的胴|体般泛着一层柔腻的光，散发着诱人而又香甜的气息，肆无忌惮地撩拨着观者心底的征服欲——或者说，就像一只懒洋洋的巨蚌，慷慨地向捕食者袒露着自身柔软的内里。
从未经历过战火，如此年轻而又如此脆弱。西塔维斯在心里评价，和布里尼领那用黑钢浇筑、饱浸鲜血的千仞之都完全不同。
未及他继续深思下去，一阵散乱的脚步声已到近前。
皇家骑士团？不，他知道里德一世这会儿差不多应该刚刚接到消息。那么只可能是王都护卫军了。
西塔维斯饶有兴致地打量来人。领队的是位年逾四十的中年人，眼神坚毅，面容沧桑，他在扫视整只队伍后，便走到西塔维斯面前鞠了一个躬：
“您好阁下，我是王都护卫军第三大队领队莱恩•伐克斯。请问你们是来自布里尼的客人吗？”
“您好，我是西塔维斯•格林，应里德一世陛下的邀请，我的主人德门妮塔•尼古拉斯女伯爵来到王都温斯布莱曼。”
简单地交换了礼节，确认完身份后，西塔维斯不再说话。他们现在只需要等待。很快，里德一世就应当会组织好更正式的仪式将他们迎接入内，然后此行的任务便可算是完成了大半。
但出乎意料的是，领队莱恩向着被包围在重重铁甲中的主人又一鞠躬，随即开口：“虽然冒昧，但是不知队伍中是否有王城中的人？
西塔维斯转头，在接到女伯爵的示意后，便指挥人将路上救下的学员带了上来。
“他们在森林中遭遇了贪狼。很遗憾，当我们赶到时，已经太迟了。”西塔维斯虽然措词谨慎，但是口吻却平淡得听不出有任何遗憾的意思。
“露娜！”突如其来的呼喊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清晰。西塔维斯向声音的来源望去，却见是一位满脸焦急的金发青年。
“失礼了，但是我想这其中可能有我的妹妹。”一边说着，青年便径直向躺在地上的几人冲去。
“抱歉，他是我们队的奥菲•塞里斯，希望您能理解他的无礼。”领队莱恩向西塔维斯解释，“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助。”
“没有关系。”西塔维斯表示理解，“爱护妹妹的心情是无罪的。”
“那么……”莱恩望见奥菲一脸焦急的模样，明白青年亟需回城。
“我们会继续在此恭候里德陛下的御意。”
“陛下很快就来。”莱恩似明显松了一口气，立刻示意手下将剩余的学员一并带上，然后招呼上抱着妹妹的奥菲随队回城。
当城卫队的身影消失后不久，等候于城外的冰风骑士团又重新陷入了沉默。
“太慢了。”声音中不带任何感情。但西塔维斯明白他的主人正在逐渐失去耐心。确实，一路上，他们尽量选择了小路急行。为了消息走漏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事先并没有向里德一世禀报可能到达的时间。虽然于礼节上不妥，但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行动迟缓，缺乏效率，这些时间已足够亡灵从城门杀到王宫了。”女伯爵毫不留情地给出评价。
“确实值得羞愧。”正待西塔维斯打算开口安抚主人，一句充满笑意的话适时响起，“让远道而来的客人久等的确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
当来人完全沐浴于月色中时，西塔维斯想，自己即使在直面亡灵大军时恐怕也不会比现在更惊讶。
“尊敬的德门妮塔•尼古拉斯小姐，我谨代表王室向您致以最诚挚的歉意与最热烈的欢迎。”黑发青年面带微笑，面庞英俊如苏生的精灵。
“我也是。尊敬的维克多殿下。”
女伯爵跳下马行了一礼，声线清冽，如春冰乍碎。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冰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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