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等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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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时，露娜独自享用了一杯热可可加半只燕麦面包后，就回到了屋中。她熄灭了其他所有照明晶石，只在高脚小几上留了一只蜡烛。
光明也很费钱，只有黑暗是完全免费的。
因此露娜非常能够理解，为什么日神奥菲里克的神殿与仆人数量与要远多于月神露娜莉亚。因为长期免费的后果就是，掌管暗夜的女神难以支付价格高昂的薪水。
她小心地将那本黑色封皮的纸书放在离烛台稍远的地方。这个年代，纸书的制造技术掌握在神殿手中，成品价格昂贵。虽然在梅洛斯这所历史悠久的魔法学院里，纸书算不得太稀罕，但是属于露娜的只有这一本。
书的封面设计很单调，漆黑的背景，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乍一看似乎毫无装饰，连书名都没有，但是露娜知道，在书的右下角有一枚设计为新月苍火的暗纹，只有指尖摸索上去的时候才能发现。她曾依靠自己有限的权限，试图查阅学校图书馆中的文献，却始终无法获知这种图案的具体含义。
她翻开书，取出干净的羽毛笔，在纸上直接书写。虽然在她的再三坚持下，奥菲同意供两位少女租住学校的独立宿舍，但她依然格外谨慎，绝大多数时候选择以书写的方式与黑皮书进行交流。虽然也希望能够像薇莎那样住进安全舒适隔音效果绝佳的单间，但是露娜知道那是女孩通过参加数量可观的演出后才做到的。在兄长一样的奥菲不允许两人外出打工的情况下，当前的住宿条件已是他尽最大努力所能满足。
——为什么奥菲送我一枚银币呢？
笔尖触处，字迹自然显现。节省墨水也是露娜格外珍惜这本书的原因之一。
（“辟邪。”）
——什么意思？
（“里德一世相貌出众，名震大陆，为居家旅行驱魔辟邪必备选择。”）
——……
自从六年前来到王都进入学校后，露娜和黑皮书的交流记录已经足有半本。她不敢去想所有纸张用完后会如何，黑皮书“说话”她无法控制，只有尽量控制自己与它交流的次数。
但是今天不一样。
——用一个拥抱就想打发人，果然是薇莎的风格。还是奥菲好。
（“薇莎今晚还有演出，奥菲晚上也有执勤任务。”）
——真忙。
（“即使奥菲请假，夜间女生宿舍也禁止探访；薇莎上午试着去请假，直接被音乐会赞助人驳回了。）
——我知道。
写完这一句时，露娜忽然觉得自己下回应该换一种蜡烛，不应该为了省钱买这种黑烟蜡烛，用久了就刺得她眼睛发酸。
（“乖孩子，不哭。”）后面加画一颗桃心。
知道骗不过这本似乎全知全能的书，露娜选择换一个话题。
——薇莎喜欢的人是谁？
她有些紧张地盯着纸面。长期相处下来，她知道黑皮书会有选择地回答自己的提问。
（“知道了你又想怎么做呢？”）
少女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写下了自己的答案。
——告诉奥菲。
十分钟过去，纸上依然没有任何回答。
露娜有些失望，明白黑皮书是不会告诉她了。虽然有些不忿，但她想或许它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告诉自己不要干涉那两个人事情。只是她还是觉得不甘心，就像小时候她央求父亲给自己买一条和薇莎同样的粉色丝裙，却被他以“不适合”为理由给拒绝了——哪怕知道是真话，但是她不爱听。
——告诉我吧？算作生日礼物好了。
她厚着脸皮，继续询问。
仍旧没有回答。
被拒绝得如此彻底，露娜心里像有五只猫咪齐齐磨爪，痒得难受却毫无办法。她趴在书上又等了半个小时，却始终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奥菲有事，薇莎有事，黑皮书不理自己，在一场瘟疫中回归乐园的父母无法和自己交流。上次全家人一起给自己过生日是什么时候呢？不，全家人从来就没有聚齐过，因为母亲离开得太早了……
望着孤零零的烛火，露娜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十六岁了，成年了，即使奥菲也无法阻挠自己做想做的事情。还有半年，等到毕业的时候，她可以选择留在学校继续深造下去，成为一名高阶法师，或者找家不错的魔法师工会给人打下手，也可以加入冒险者工会或者佣兵团，四处冒险闯荡天下，只是那样就得离开温斯布莱曼，离开奥菲还有薇莎了……
烛光越来越朦胧，她慢慢阖上了眼。
床头时针在逐渐向十二点靠近，和过去十五年一样，少女将在睡梦中静静长大一岁。因此她没有看见，当午夜翩然降临时，沉默已久的纸上，有字迹悄悄浮现：
——“生日快乐。”另附一幅插着十六支蜡烛的蛋糕画，占了整整一面。
同时，几上的烛火像是燃到了尽头般缓缓熄灭，唯余一室安宁。
……
十六岁的早晨与过去的相比也没什么不同。
坐在教室最前排、忍受着导师唾沫飞弹的露娜略有失望地想。右手边，黑皮书与借来的教材混在一起，并不是那么显眼。
“众所周知，虽然精灵族隐居西部森林，矮人也进入西南面的山脉中，但是人类的敌人并没有因此而减少。你们问我魔族在哪里吗？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魔族无处不在，哪里有邪恶哪里就有他们。这群卑鄙无耻的家伙，他们从露娜莉亚女神那里获得的可不仅仅是衰弱、混乱这一类基本能力，还包括变形与魅惑，这让他们更方便混迹于人群当中，对了，即使经验丰富的冒险团队也可能因为一时的大意而让这些家伙们有隙可乘。因此我们这节课就需要来讲讲，如何发现与应对这群邪恶的家伙……”
最后一学年以实战类课程为主，配合一定的理论讲解。实战场地安排在王都北面的丰饶丘陵。确切说，是位于丘陵边缘的一小片森林。地形的相对简单注定了高阶的魔兽难以藏身，适宜作为实战训练场地。
今天的理论课主要说的是侦测的重要性。虽然露娜不认为在考试的时候队伍中会混入善于伪装的魔族，但是基于“每一节课都要钱”的理念，她依然选择安安静静地听讲。而下午学校就会组织一次探险，表现计入结业时的综合成绩。
虽说是探险，但是所有人都清楚，这种实践测评其实很安全。除了之前提到的原因，王都城卫军、法师团、佣兵团甚至皇家骑士团经常会对周边地区进行定期清理，高阶魔兽存在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也只是几乎而已，露娜可以证明。
“……所以今后我们在今后的野外实战中会采取更为严密的保护措施，例如今天下午，会有专门的导师暗中随行，所以大家不必担心。”
当听到这一句时，露娜习惯性地抽出黑皮书，打算看看它有没有建议。书中赫然只有两个词，但露娜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别去。”）
“为什么？”她脱口而出。
“露娜同学，我刚才已经申明过了，这是为了保护你们的安全。”导师略带不满的语气让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而平时对此类问题有问必答的黑皮书，却意外保持了沉默。如同昨夜一样，无论如何也不肯提供答案。
太过分了。
露娜愤愤。即使想到今早黑皮书的生日礼物，她心中依然怨气难平，当即合上了书，打定主意今天不再搭理它。
待到下午外出冒险时，她果真把黑皮书装进了随身的简单行囊中，而不是像平时一样拿在手上，充作魔法书。
进入林中前，她清点了一下小队人数，五人。除去依然重伤在家养病的两位，其余人员已经到齐。
“请大家最后一次检查各自的装备，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出发了。”
“露娜，你没有什么要叮嘱我们的吗？”说话的瘦高个男生林奇是露娜的同伴同学，容貌清秀而不起眼，是队伍中两位法师之一，位阶与露娜相同。和她一样，在上回的冒险中为了掩护同伴撤退，受过一点轻伤。
是希望她“预言”吗？
她想起兄长的嘱咐，瞪了林奇一眼后便回答：“这次任务比较简单，大家各自小心注意配合就好。”
按照预定路线，他们是在离大道不远的地方深入林中，如果碰到任何意外，随时可以回到道路上，不至于在逃脱时迷路。根据手中的地图，探险的范围到发现第一条横穿大道的溪流为止。在行进的路上以及沿着溪流的峡谷，他们需要做的就是采集该区域一种二阶魔兽闪电兔的皮毛，但是如果能够采集到一些位阶更高的魔兽身上的材料，那么全员都将获得一定的奖励点数。
闪电兔繁殖速度快，行动迅速，但是杀伤力有限，作为猎捕与训练的对象再合适不过。林奇的冰冻术配合露娜的漂浮与加速让队伍很快就顺利收集到了一堆战利品。
“还差十张。”负责收集材料的剑士莫里森很快就清点完毕，“算上刚才杀死的黏液怪，分数是够了。”
露娜抬头望望天色，足够在天黑之前赶上，但想到额外的奖励点数可以用来兑换一些不错的物品，不禁有些犹豫。
“队长的意思？”
“投票。”露娜无视林奇探究的目光，决定采用最简单的解决方案。
三对二，投票结果是继续猎捕，然后连夜赶回。虽然辛苦，但是经过前几次探险，众人的野外生存经验已经丰富不少，加之学校保证过加强安全措施，五人很快就协调完毕并继续沿着溪谷探索。
因为接近水源，魔兽比之前路上遇见的多出不少，一路下来收获颇丰。
“回去吧。”眼看着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露娜并不打算就地烤野味解决晚餐问题。入夜的森林要危险许多，她不打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火光虽然能对一些野兽产生威慑作用，但是效果极其有限。
“队长你确信？”
当林奇再一次试探露娜时，少女终于忍不住反唇相讥：“那你认为呢，林奇先生？还是说你有问题希望我回答？虽然我不保证能满足你的好奇心。”
“露娜……”身为弓箭手的女学员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衣角，“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怎么？”虽然气在头上，但是露娜依然保有属于队长的清醒。她相信弓箭手的直觉比一般人要灵敏得多。而且黑皮书的警告虽然语焉不详，但她始终记得。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夜风送来森林的气息：青草的芬芳混合着泥土潮湿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可能是莫尼森没有把兔子皮洗干净吧。”露娜宽慰同伴，无视剑士抗议的眼神，“我们这就回去。”
“队长……”林奇的一声惊叫刚刚在背后响起，就生生卡住。
“什么事？”露娜不耐地回头，却在下一秒僵住。
它安静地潜伏在阴影中，似出没于午夜的亡灵，若非那只闪烁着暴虐光芒的碧绿眼睛，以露娜小队的水平根本就无法发现。而当它那如成年水牛般的硕大身形完完全全暴露于众人眼前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几乎在同一时间，露娜意识到，其实腥味根本就不是一星半点，而是已经浓得发臭了——来自魔兽不断流血的另一只眼，还有它口中叼着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等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