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惊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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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倒下的瞬间，世界癫狂了。
欢声大笑是疯涨的潮水，气势汹汹地席卷整个斗场的每一个角落。而坎尼亚巴登公爵更是乘着潮尖浪头，力图将气氛推向更高的一层。他挥手示意左右当场将奄奄一息的贪狼抬到一边，将其胸口清理干净，露出其上鲜红的烙印，并指着那印记向全场宣告：
“看吧，我的朋友们，里德一世的高阶大剑师也无法赢过一只受了女神祝福的中阶畜生！”
“考皮卡特……”
“辛迪乌尔莎……”
“这昭示着我们必将在未来的征途中无往而不利！”
“考皮卡特考皮卡特……”
“辛迪乌尔莎辛迪乌尔莎……”
“为了胜利，为了荣光，为了女神，选择吧，朋友们，做出你们的选择！”
……
“他死了？”她喃喃，“怎么可能？”
“啊，聪明的女孩，”女巫点头，“他确实还没有死。”不待她对这则消息作出进一步的反应，女巫反问：“难道你不希望他死？”
不想吗？
少女自问。
无数个冰冷的夜晚，当她在空无一人的屋中哭醒时，那样的恐惧是因为谁？当她难以入眠，只有睁眼等待沉沉黑暗消逝时，那样的痛苦是因为谁？当她经过一个又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城镇时，那样的孤寂又是因为谁？
是谁害死了薇莎？是谁夺去了奥菲？是谁衣她以孑然一身的伤痛？
毫无疑问，西塔维斯•格林，还有他的主人。
“是的……”她无意识地点头。
“他是西塔维斯•格林，不是奥菲•塞里斯。”女巫似明白她所想，毫不客气地指出，“这里是古里底大角斗场，不是别的什么地方。”
她知道。露娜想，她清楚地知道，也清楚地知道女巫这样向她强调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她的视线依然不由自主地飘向场地中，晃过那一片混沌的土黄色，最终定格在正中一点逐渐黯淡下去的鲜红上。熟悉的红，熟悉的位置，自右肩开始向整个后背蔓延，仿佛吸收了拥有者所有的生气，那是末日唯一的色彩。
然后片刻前搏斗的情景又在眼前晃动，隐隐同两年前的旧景重叠在一起。
决斗，审判，祭品，鲜血……
太像了，一切实在是太像了。所以当他第一次倒下时，金发因蒙尘而黯淡，她的心脏倏然高鸣。等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在不顾一切地叫喊。
让他起来，不许他死去。
那刻她的呼声与周围的喊杀声格格不入。她甚至没有想自己口中的名字究竟是谁，也不愿意去分辨那到底是谁，她只是想他起来，想他站起来，战斗下去，直到最后。那时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她只是知道自己只能、也必须这么做，因为只要做了，就好像……好像……
“好了，不要再想了。”女巫弹指打断她的神游，给少女补上一个“鹰眼”，“好好欣赏吧，这样的惊喜不正是命运为你斟上的美酒吗？”
是的。
露娜知道自己应当好好品味这样的惊喜，然后高高兴兴地答谢女巫，感谢她送给自己一个不用弄脏双手就可以欣赏仇人痛苦死去的好机会。
但是当她想要道谢时却发现，心里竟是半分喜悦也无，反是隐痛与不安填斥其间。
“你没事吧？”
肩膀被人按住，她几乎惊惶地转头，却见是芙洛拉，心下稍稍安定了一些。
露娜甩甩头，既是回答也是为了让自己清醒些：“我没事，就是想到了以前……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从刚才起你就有点奇怪……”芙洛拉皱眉，“你们认识那个人？”说着有意无意地看了纳蒂利一眼。女巫早已没再理会少女，她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场内的一举一动，兴致盎然。
“不……”露娜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但很快又像想起这样的谎言太过明显，于是补了一句，“以前见过一面，不算认识。”说完也扭头将目光投向场内。
此时，早已倒地昏迷的骑士又被人左右架起，以跪趴的屈辱姿势，低首伏于公爵的面前。而不远处，刚刚还血肉模糊的贪狼居然已经毫发无伤，此时正如一只家犬般，温顺地横卧在至今一言不发的大精灵面前。
“这是什么？”她脱口而出。
“献祭。”芙洛拉的声音中似乎颇为不自然，“好像是说让民众决定那个人的命运……就是以何种方式处决他，要么是释放，要么是砍头喂狼……还说什么以血肉之躯奉献自然，力量重新回归女神的支配，从没听说过……”像是被话语的内容恶心到了，精灵的声音越来越轻。
“什么？”她扭头看芙洛拉。后者冲场里努努嘴：“喏，那个什么公爵在向人征求答案呢。想献祭就献祭呗，哪来那么多虚伪的手段……先说好，我可不参与人类的决定。你呢？”
（“所以你的决定是？”）
熟悉的问题。那个曾在窒息般的黑夜中，她自问过千万遍的问题。
“我的决定？”露娜茫然地重复了一遍，却无法从同伴那里得到回答。环顾四周，她发现似乎除了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答案。
勿需吩咐也勿需鼓动，观众们在坎尼亚巴登仰头张臂、呼求决定的一刹纷纷伸手，将拇指向下，像是精神错乱者般念叨着同一个词：
“仁慈！”
“仁慈仁慈仁慈！”
“给他仁慈……”
当这样的词从成千上万张口中呼出时，便似有了传染般的魔力，侵蚀着听者的大脑，足以让人不由自主地放弃思考，一起同声高喊。她像是受到了传染般，也颤抖着伸出手，死死盯着场地中的那个人。
与所有人不同的是，她藏起了拇指。
“宽恕他！”她大喊，挥舞着拳头。
（“他是西塔维斯•格林，不是奥菲•塞里斯。”）
“宽恕他！”
她是希望他死去的。
她明白的，都明白的——但她也明白，自己一点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景象：倒地的金发骑士，染血的祭品，高高举起的利刃……
昔时的影与如今的景交错在一起，脑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再次绷断。她死命挥舞着双手，在那样一片让人窒息的压倒性欢呼中绝望呼喊。
“宽恕他……”
不想看到，一点也不喜欢这样，讨厌这样的结果……所以她只能、也必须这么做，因为只要做了，就好像……
——就好像能改变什么。
随着头颅咕噜滚地，红色扬洒而起，骨骼碎裂的声音也似清脆可闻。
少女呆立半晌，方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呜咽。可惜在这样大众狂欢的日子里，像她这样一点点不和谐的反对很快就被轻而易举地淹没了。
轻而易举地。
……
“啊！”芙洛拉惊呼，忙伸手扶住直挺挺倒下的露娜，“怎么回事？”
“不知道。”纳蒂利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我看看。”
她抬袖，像是想要探额确认少女的状况，但在即将触上少女皮肤的一刹又生硬地收回，转而吩咐芙洛拉试探一下。
精灵少女也没多想，照着吩咐做了，并很快给出了结论：“只是天气热，有些中暑，加上受刺激太大昏过去了。”
女巫点了点头，只是望着露娜，没有进一步表示。
“她没事吧？”芙洛拉担忧，“露娜今天究竟是……”
“不知道。”
“那我们现在要不要直接回旅馆？”
“再等等。”
相比平时一贯暧昧模糊的回答，这样罕见的直白让芙洛拉感到惊讶。
“为什么？”芙洛拉疑惑，不明白女巫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女巫说着又看向场地，神情中却早已没了刚来时的自在清闲，“得再确认一下。”
芙洛拉疑惑：“确认？”
“大精灵。对她你有很多疑惑吧？”
芙洛拉沉默。
大精灵本身就是个巨大的疑问。同史诗中记载的一样，那出自迦那神之手的样貌完美得不似地上应有。如果历史是真实的话，精灵族就是迦那神根据他最得意的创造之一、这位自然大精灵创造的。因此真论起来的话，这位可以算是他们的先祖。但是精灵族向来信奉双子神，对于这位神祈却很少提及。
现在，她名义上的先祖显然已经接受了供奉，开始施展神迹。纯白的光笼罩了全场，施受者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全身力量的充盈。这一过程芙洛拉并不陌生，应该说每年双子神祭典以及迦那神的圣祭上都能接受到类似的祝福。但问题就在这里。
如果她们同源的话，那为何自己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亲切感？或者更准确一些，无法感受到丝毫的神恩的温暖。这同她在双子神那里接受祝福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冷冰冰的祝福。
“就只有这种程度而已吗……”显然，女巫有着和她类似的感受。确实，这种力量增幅极有限的恩泽实在不该是位阶仅次于双子神的大精灵所有。但环视四周，似乎除了她们之外，所有人都仿佛承受了无限的恩泽般，一副沉醉其中的表情。
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油然而生。
到底是哪里不对？
精灵少女不安地拖着露娜，向荫蔽处又使劲挤了挤。这一动，昏迷中的少女似乎感觉到了一般，嚅动了一下干裂的唇。芙洛拉心下不禁有些焦急。中暑确实算不得什么大毛病，她也相信，以露娜的体质应该歇息不久就能恢复。但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这个临时休息的地方实在是糟得不能再糟，又吵又脏又热，而且更重要的是，没有水。
心头乱糟糟的还有许多疑问，但手边的少女实在需要赶紧送回旅店好好休息。芙洛拉前思后想，决定还是向女巫提议：“祭司大人……”
却不料抬眼恰撞上纳蒂利的目光，女巫面色看起来比平时还要惨白上几分，神情严肃：“我们快走。”
“啊？”
“我刚才试探了一下……已经弄明白了，得快些离开。”
四周的白光正逐渐散去。芙洛拉发现，纳蒂利一袭黑色仿佛与周围的光相互排斥着般，她身后的阴影甚至像受了热那般微微扭曲起来。
“走。”
女巫转身向洞开的阴影退去。芙洛拉也不再多言，抱起少女便跟了进去。
而几乎同一时刻，格斗场上的大精灵辛迪乌尔莎缓缓放下举起的手，抬眼望向角斗场最上层的一角。
“怎么了？”坎尼亚巴登注意到大精灵的神色有些奇怪，“有状况？”
“不，”辛迪乌尔莎不理会坎尼亚巴登紧张的样子，弯腰亲昵地抚弄了一下身边的贪狼，“是惊喜。”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惊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