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契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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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蒂……”露娜跟着重复，舌头却不断打结。这种情况很罕见，因为语言类课程是法师的必修课。
“利……”骷髅柔声补上，“啊，这是撒格玛的语言。听我念……”她特意将音节缓缓拼出，好让露娜明白最后一个音需要连颤舌头两次。
露娜面色古怪。
她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不然为什么会和一只全身没有半点软组织的骷髅在学念名字？还是撒格玛语？
“等等，”她忽然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之处，“你究竟是不是黑皮？为什么会撒格玛语？”
骷髅挥袖掩嘴，似乎是在掩饰笑意：“呵，真是失礼的女孩，一直忘记我的名字不说，还随便给人取绰号。”
听到领头者的抱怨，原本安静的骷髅群马上开始窃窃私语，偶尔飘到露娜耳中一两句依然是指摘她刚才各种不合尺度的罪恶行径。
在异类的地盘上，露娜不敢太过放肆，只得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忽略骷髅纳蒂利的语病，继续刚才的话题：“那你究竟是不是我的……不，是不是那本黑皮书？”
“哈，书？你说……”不知谁高笑出声，却立刻被一旁惊慌的同伴拔掉下颚骨、剥夺了咔嗒多嘴的权利，引得骷髅群又是一阵骚乱。
当事人纳蒂利却似连看都懒得多看他们一眼，依旧耐心地向露娜解释：“那本书不过是在你找到我之前，用来联系彼此的媒介罢了。”
露娜瞬间变得面色刷白。纳蒂利的话等于承认了一个惨烈的事实，那就是——在过去十年中，她那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笔友其实是一只亡灵骷髅？不对不对，亡灵骷髅还有实体，而这群家伙连身体都没有，和幽灵差不多……可是幽灵应该还能保持生前的样子……
似是看穿了少女心中所想，骷髅双手遮脸，露出悲痛欲绝的神色：“啊啊，亲爱的女孩居然嫌弃她那无微不至的保护人……想当初刚到学院上课，你因为着急差点冲进男士卫生间，要不是我……”
“停停！”露娜忙尖叫着打断，终于完全确认自己并没有认错“人”——尽管换了个样子，但面前的家伙和原本的那个一样多事。
可惜即使变为骷髅模样，前黑皮书话痨的毛病依旧：“要不是我，你就该看到百鸟争鸣的景象了，多不合适……”言毕，四下哄笑立起，夹杂着骨头咔嗒咔吧声不断，偶尔还有一两下夸张尖叫配合清脆的“咔嚓”断裂声。
“纳蒂利！”露娜急着扑上去想捂纳蒂利的嘴，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激动了。
后者轻巧避过，不住摇头：“真是冲动的女孩，一点都没变。”
然后露娜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只能看着那可恶的骷髅在自己面前好整以暇地环手在胸。
“放开我！”她感觉到自己的面颊正因生气而发烫。
“请先冷静一下，我亲爱的女孩，”骷髅纳蒂利做出一个嘘声的手势，“我可以理解。当你穿过虚空、来到现实，看到的却是这副惊世骇俗的容貌，该是多么的失望……”
“……”
“但我真的不是你想象中的坏人，只是一位与你坦诚相见的可怜人。”
“坦诚相见？”露娜不明所以。
“是。”骷髅咧嘴，“绝对……坦诚。”
说着不待露娜反应，她挥手一扯，便褪下了身上那件宽松的黑袍，露出完整的形态：同周围或黄或青或灰的同类不同，在半明半昧的灯光下，她的骨骼异常干净洁白，好似沐浴在晴朗月色下的上好玉石，透着某种莹润的光泽。
“看，这里本来该有一颗心脏……啊，这里是胃，哎，肝脏在哪里……”不顾周围骷髅群乱作一团，争先恐后地想要扯下自己的衣服披风之类献上，骷髅纳蒂利仍旧慢条斯理地清点原本该有的器官，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这是什么情况？
露娜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还能保有理智去思考。或许直接昏过去，再睡一觉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亲爱的女孩，虽然我不可能对你做同样要求，但是在有人剖白心迹的时候，走神或者想着该怎么逃避可不够礼貌呢。”和从前一样，前黑皮书、现骷髅纳蒂利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你想让我做什么？”
“关键是，你的愿望是什么？”纳蒂利接过身边一位小个子侍从颤颤巍巍捡起递过的黑袍，慢悠悠地穿上。
她的愿望？露娜呆愣。
“是啊，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来找我……为了你的愿望。”
“……所以你才会从小反复在梦里提醒我？为什么不直接通过黑皮书告诉我？”
“呵，即使我说了，你会来找吗？”
露娜沉默，她或许会烦得直接烧掉那本书。
“是啊，只有当你真正意识到我的重要、需要我的时候，你才会来寻求我的帮助，我知道的。”
“也就是说，”露娜死死盯着纳蒂利，“你早就知道奥菲还有薇莎……”她早该知道，她的黑皮书懂得预言。
“我有提醒过你。”纳蒂利淡淡打断了露娜的诘问，“无数次地……”
如此想来，在出事前一端时间，黑皮书似乎确实多次提醒她要小心。但那意思太过模糊，不足以让她警惕之后猝不及防的惨剧。
“不要再问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纳蒂利的声音平和而冷静，就同她偶尔传达的文字一样，仿佛对什么讳莫如深，“命运的力量不容随意窥视……或许以后我会告诉你。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说出你的愿望吧，我来替你实现。”
“你想怎么做？”
“时间。”
“时间？”露娜疑问脱口而出时，发现身上的束缚已经解除。
“是啊，”纳蒂利似乎笑了，“亲爱的女孩，我要的代价就是‘时间’。唯有鲜活的时间才能让我摆脱这副令人厌恶的形态，重新感受到□□的温暖……”她向她缓缓伸出手，似空气般穿过她的脸颊：“唯有时间，能让这个永远停滞在同一晚的世界开始流动，重新变得真实……所以把你的时间给我，作为交换他生命的代价。”
露娜几乎已经动摇，但鬼使神差的，有一个人的面孔突然掠过眼前。
“那薇莎呢？”
“贪心的女孩，你的筹码并不足以支付两条生命。”
少女不解。
“啊，你最宝贵的时间，只够用来复活一条生命……还记得迦纳神的领域吗？时间还有生命，呵呵……用时间交换生命，不等价地……你那一点点时间，完全、完全不够。更何况你还需要支付我的报酬。”
“……”
“用你生命中三分之一的时间，换回他九分之一的时间，而那剩下三分之二……则是给我的报酬。”
露娜瞠目结舌：“那我呢？”
“你？”骷髅笑声温柔，“你还需要付出复活的代价，将你的生命亲自交到迦纳神手上，所以无论剩下多少时间都于你无用。那么你的选择是？”
随着纳蒂利的陈述，露娜的脸色一分一分地灰败下去，而当她完全说完之时，少女几乎已经站立不稳。
选择谁？让谁活下去？
薇莎？奥菲？还是自己？
似乎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命运的选择题就总是这般刁钻而又残酷。
如果不能陪伴他，那么又为什么要复活他？如果不能复活他，那么自己孑然一身、至今独行于世又是为了什么？即使真的复活了他，而自己还能保住性命，但在薇莎那样离开他们以后，他们还能够心无芥蒂地像从前那样吗？
只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怎样的选择，都不可能完美无暇。
头疼欲裂。
她甚至软弱地想到，要是能有谁来帮她选择就好了……不用负责任，无需承担后果。无论是谁都好，只要不是她。
“请快一些，亲爱的女孩。这里的时间虽然静止，却并不意味着你的时间停止了流动……”
“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纳蒂利啊……”
“你的神祇是谁？”
“啊……充满好奇心的女孩，看来我得重新介绍一下呢。”她双手掌心向内交叠于额头，微微屈身行了一礼，“我曾经确实侍奉海神撒格玛拉……但是在三柱神的感召下，我已经成为了迦纳神的忠实信徒。”说话间，她的手势已经交叠在胸口。
——“背神者”。
和异端不同，这样改弃从前信仰的人群并非罕见。但他们并不受教会的欢迎，据说偶尔还会借用异端的力量，信仰并不虔诚。
“说起来，帮助你实现愿望的办法确实来自我曾经的部族。”纳蒂利点头，“而那个方法就记载在我给你的那本书里。”
“黑皮书？”露娜惊讶，因为她从没发现过其他除聊天记录之外的任何内容。
“呵呵，那是只有本族的人才能看见文字的圣典，记载着无数共通的真理……如何？我已经说了这么多，不知亲爱的女孩是否愿意相信我？”
“我凭什么相信你？”
“呵，女孩，”纳蒂利似乎笑了，“这里是属于我的世界，无比真实的世界，任何谎言都会让我的力量出现缝隙。”
“你发誓这不是梦？
“即使在露娜莉亚所掌管的梦境里，契约的力量也是成立的。当你说出愿望时，契约也就成立了，我将履行我的职责，而你也将开始支付代价……”
“你发誓……发誓到目前为止说的都是真话，你发誓你会履行你的诺言……”
“呵，女孩，我从不说谎……”
“你发誓我就答应你。”
露娜知道自己一定是疯了，所以才会从一个梦境追逐到一个更荒谬的梦境，并且……愿意同一具异族的骷髅女巫交易。
“请先说出你的愿望吧。”她的声音带着无比的诱惑，如同来自远古的大恶魔，“而我将替你实现，相信我。”
她盯着女巫空洞的双眼，只觉得那里面如绝望般一无所有。
少女几乎是无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轻轻念出一个名字。说完之时，她眼里的神采也在同一瞬间被抽空。
“你确定？”
“发誓……你发誓……发誓她会回来，而该死的我会和他一起流放乐园……该死的该死的……这是他的愿望，不是我的……”
其实这是个很好的选择，没有负疚感，还清了人情，而且可以和他永远在一起。很早以前就该实现，可她偏偏拖延至今。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原谅她？
“呵，在掌管时间与真理的迦纳神见证下，亲爱的女孩露娜•塞里斯将在她的纳蒂利的帮助下复活……薇莎•塞里斯……”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契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