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民国小说《永泰里》》黎程程

112、第二十二章 鸳鸯于飞 （3）

　　箱嫚见到达江，被他吓了一大跳，只见他的左胳膊裹着绷带吊在胸前，头上也包扎着，绷带上还渗着血。
　　“达江，你这是怎么了？伤口疼吗？”箱嫚的眼里满是关切。
　　达江意外见到箱嫚，惊喜又羞怯：“红姑娘啊，你怎么来了？噢，让你看到我这窘迫样儿。”
　　箱嫚心疼他：“怎么搞得嘛，骇死个人。”
　　达江道：“昨天跟同学们在市府门前游行，被警察给打的，还好，一点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
　　箱嫚道：“没事儿就好，谢天谢地。”
　　达江问：“对了，前几天我去劈柴院儿找你，听说你们已经不在那儿说书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心里七上八下地，你还好吧？”
　　“唉，我其实也在这里呆了几天，今天刚被释放。”箱嫚叹了口气，于是就把来龙去脉跟达江讲了。
　　达江气不过，咬牙切齿骂道：“个狗仗人势的老杂碎，下回遇见了，看我他妈的不剁了他！”
　　在箱嫚的印象里，达江一直是个温文尔雅的书生形象，甚至有点憨憨的、呆呆的，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怒目圆睁、青筋暴跳。
　　箱嫚道：“都过去了，就权当是我做了一场噩梦，我与他从此不犯来往，他再也不能拿我怎样。”
　　达江问：“以后怎么办？有什么打算？”
　　箱嫚道：“我跟忠义哥发过誓，今生不再唱大鼓书，可是，我不识字，除了说书又没有一技之长，真不知道能干啥。”
　　正在此时，一个胖妇人扭扭搭搭奔过来：“江儿，我的心肝儿呀，快给娘瞅瞅，伤哪儿啦？疼不？哪个该死的短命鬼，下手这么狠。”她隔着围栏大呼小叫，拉着达江的手嘘寒问暖。
　　达江有点难为情，道：“娘，红姑娘在。”
　　秋禾这才看清楚一旁站着的是箱嫚，就把脸一挂，问达江：“她来这儿做什么？！关她何事？！”
　　达江小声道：“娘，红姑娘来看我。”
　　秋禾更加不悦：“为什么她比娘还早到？出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你不先告知爹娘？不知道亲疏有别、尊卑有序吗？”
　　达江还没出声，箱嫚冷笑一声，先开了腔：“杨太太，我不是来看他，我是看上他了。”
　　秋禾一愣，讥讽道：“哎呦呵，牢房里你这唱得是哪一出呕？不愧是戏子，搁哪儿都离不开老本行。”
　　“崔莺莺月下私奔”，箱嫚谑道：“杨太太难道听不出？”
　　箱嫚跟达江告别：“达令，我先走了，你好好养伤，别着急，办法总会有的。”又冲着秋禾一摆手：“杨太太，拜拜”，然后昂首挺胸，头也不回地走了。
　　秋禾气得目瞪口呆，指着箱嫚的背影，喝问达江：“就，就这副德性，你到底看上她什么了，啊？！你不嫌丢人我还觉得硌硬呢，真是的，嗑瓜子嗑出个臭虫来，都什么人（仁）儿啊。”
　　达江见母亲恼怒，小心劝她：“娘，红姑娘也什么出格的言语嘛，她就是个爽快脾气，直言快语，心里其实没那么多弯弯绕。”
　　“瞧你这怂样儿，真是黑瞎子敲门——熊到家了”，秋禾撇撇嘴，厉声道：“杨达江，我可事先警告你，我跟你爹眼里不揉沙子，决不会允许这等货色进我杨家门儿。”
　　达江央她：“娘，儿子眼里、心里只容得下红姑娘一人，她刀子嘴、豆腐心，没有坏心眼儿，您会喜欢上她的。”
　　秋禾双手抱在胸前，冷笑道：“呵，我就不明白了，这永泰里到底是桃花源啊还是桃花坑，怎么杨家的爷们儿一个个不知死活接二连三往里跳，远的那个就不说了，早死早托生了，眼前的，达源要死要活地怎么样了？被耍了吧。还有你，你哪儿是那小戏子的对手呕，还不是予取予求，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
　　达江鼓足了勇气，道：“娘，只要红姑娘首肯，我愿意与她共度一生。”
　　“放你娘的狗臭屁！敢情这半天我是在这儿跟你浪费唾沫。”秋禾闻言怒不可遏，戳点着达江，道：“杨达江，你死了那条心，我情愿你一辈子蹲监，也绝不让她入杨家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