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44路末班车（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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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一点，初七还不能确定，这个叫魏可可的女孩，是什么时候变成鬼的。
是三天前？
一个星期前？
还是一个月？
一年？
这才是初七今天会出现在这里的真正原因，但现在似乎是不能从这位李老师身上得到她最需要的信息了。
初七直勾勾盯着李文熙的脸，幽深冰凉的红眸蒙上了一层虚伪的温度。
她在斟酌。
斟酌【她】身上还有没有可以利用的价值，斟酌【自己】浪费的时间该如何收回，斟酌来这里是否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见初七既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班主任越发紧张：“怎、怎么了？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没什么没什么……”
初七故作为难地摇摇头，咬紧了下唇，用一个几乎挂不住了的笑容，很是勉强道，“有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这一番动作果然引得这位尽职尽责又擅察言观色的班主任彻底慌了神。
但初七在她开口前用一句话止住了她的话头——
“……老师，可可的位置在哪里呀？”
过分紧张的班主任不知道初七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下意识指了下魏可可的位置，道：“就在那里，怎么了？”
初七顺着她的指尖看去，视线落在第四排最后一桌，靠窗的位置，椅子和桌面边缘似乎有黑色的焦灼痕迹。
空气里的烟味……
裙摆上的黑丝……
桌椅上的焦灼……
看来还是能有收获的嘛。
“好的，谢谢老师。”初七轻声道，瘦弱的模样人畜无害，莫名能够安抚人心，“老师不用担心，我好像知道可可为什么会这样子了。”
是……
——为什么？
班主任一晃神，再睁眼时，眼前却并没有刚才和她说话的人。
那她刚才在和谁说话？李文熙顿时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哪里有人啊？什么和谁说话啊？
这里从来没有除她之外其他人啊。
她在想什么呢，一定是她带那群小兔崽子气出毛病了。
明年绝对要申请去高一带个省心的好班。
李文熙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真的有些发热了。
当即关好教室门，踏上高跟鞋“哒哒哒”往办公室走去。
……
确认李文熙走了，初七才慢悠悠从走廊尽头的女厕探出头。女厕的地理位置很好，建在视线的死角，既有一面镜子能观察走廊，又能保证自己不被发现。
初七在厕所里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其实她刚才维持了乖乖女的人设，既乖巧又懂事地和那位李老师告过别了，只是走到走廊尽头，忽然发现这位李老师好像有些不寻常。
具体表现在于……
镜子中的李老师在她走向尽头时，神情突然变得呆滞。
但只要她回头，李文熙就会恢复原样，保持着微笑和她挥手道别。
初七一走，李文熙周身的气质便立刻又变了。
初七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Bug？
这游戏是不是把新手当傻子了？
虽然表现的并不明显，而且是在她走后才出现的变化，但初七还是敏锐地感觉出了不同。
“叮铛。”
李老师仍然在摆动手背向她挥手。
哪个阳间人会用手背打招呼啊？初七反应很快，就近藏进了厕所。
既然是因为她才出现的变化，那她就让李文熙看不见她好了。
……
她离开前分明好好的李文熙，此时却突然在原地愣住了，就好像时间被游戏的另一个玩家按下了暂停键一样。
须臾，又仿佛刚睡醒似的，迷茫地左右看了半天，最后带着疑惑的神色摸了摸额头，走了。
只给初七留下了一道背影。
“哒哒哒……”高跟鞋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
初七推测着想，NPC也许可能大概或许——
根本记不住【玩家】？
亦或者被这款【游戏】的【系统】强行抹去了关于【玩家】的记忆？
尤其是与任务无关的NPC？
这样也能解释，初七一开始的疑惑:
她的编号不是「001」，如果这里是新手村，那一定会有很多人来过这个副本。
那为什么这些NPC有属于现实中真人的反应和思维能力，甚至有一定科学技术，却始终没有意识到这个世界是一场游戏？
答案是:
因为这个世界真的是一场游戏。
高跟鞋的声音停下了。
心中忽然警铃大作，初七的目光从老师本身移开，缓缓移向地面，移向让她不安的具体方向。
白炽灯下，女老师的背后，投射出的影子张牙舞爪，如火焰般妖娆……
不，不该用“如”来形容它，它就是一团灭不掉的黑色火焰。
初七本来还想再继续观察一下，但看样子，班主任【NPC】的影子是不乐意她再偷窥了。
李文熙清丽优雅的倩影猛地炸开，黑影以高跟鞋为顶点，呈扭曲的三角状，随即与周遭事物融为一体，影边的火舌顺着墙壁和地板天花板逐步蔓延，愈发靠近初七的藏身之处。
阴寒的气息迎面扑来，掀起阵阵阴风。
教室外的走廊在此刻彻底陷入沉睡。
四周寂静无声。
剩下一只蠢蠢欲动的鬼影，似乎下一秒就能把初七吞得干干净净。
“……”初七看着自己无风自动的发尾和裙摆，感觉有些冷，默默伸出手，裹紧了校服外套。
这是被她发现了秘密不开心了？真麻烦啊……
一个【NPC】居然还要玩家哄。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初七还是识趣地走出了女厕。
为表示诚意，她还往楼梯处靠了靠，然后耸了耸肩，向它传递出「因为被黑影挡着路，所以自己下不去」的信息。
黑影这才满意，吝啬地收回触手，给初七让出一条只够一人侧走的狭小路径。
“呼……”
初七摸了摸手臂上条件反射出的鸡皮疙瘩，手心的冰凉深入骨髓。
警报解除。
***
1：00 a.m.
月亮高高挂起，初七眯了眯眼，夜晚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她却莫名觉得这轮月亮有些模糊，似乎有诡异的红汽氤氲在四周。
昨晚的结束时间依旧是2：30 a.m.
但初七知道，今天的工作，又比昨晚早了十五分钟结束。
路程中，她一刻不停地在心中计数，然后惊诧地发现自己的想法并没有错：她的时间，似乎与这个世界分割开了。
不论路上她开的有多快，最终一定会在凌晨两点半到达车站。
但是要形容这一天的话，初七可能会用“平平淡淡”这个词。
在处处鬼的副本里，初七自己都难以想象自己居然会用平淡来形容一天的情况，但的确是「平平淡淡」，刺激程度甚至不如昨天碰上的小鬼，一路上稳的一匹，连根鬼毛都没见到。
平淡既是一件好事，又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平淡的话，就没有任何线索了，但如果换个视角看问题，再大胆猜测一下……
初七：“莫非这就是——”
传说中的暴风雨前的宁静？
今夜的红月仿佛就是为了佐证她的想法而生的。
初七突然觉得单人副本有些不太友好，这种时候连一个赞同她想法的人都没有，让她没有任何成就感。
她不由暗暗祈祷下一个副本可以是多人的……
双人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只要不是刚聊过天转头就把她忘了的那种就好。
除此之外的变化，就是【魏可可】同学又换站点下车了，这次的上车地是：
「柳湖公园」
初七点了点现在才发到手上的44路行程表，在【魏可可】的上车地勾上了几个圈圈。
第一天，上岔新村，第二天，十八中，还有今天的柳湖公园。
系统给她其他的任务时间，44路车的站点一共也只有七个，初七不觉得这只是一个巧合。
【魏可可】同学一直在变化站点，假设这七个站点她都要上车一次的话……
先排除掉一看就散发着最终关卡气息的终点站和始发点，那么，明天就会有很大概率是爱心商场和市图书馆其中之一。
这是一道副本出的<排除+推理>题。如果明天是爱心商城，那后天就是市图书馆，反之亦然。
好在「女鬼行程」题并不是很难。
解题难度约等于开卷考，令人安心。
初七担忧的另有其他，她的路程没有任何改变，时间却消失了。
世上的一切讲究一个因果守恒，任何东西都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只有可能转移。
时间虽然抽象，更无法定义。
但也不例外。
她的时间会被转移到哪里去？
现下不言而喻。
初七打下主意，今晚就算打断她的腿她也得行动起来了。
……
新德中学。
初七打了个哈欠，侧身翻上教学楼窗边槐树的枝干，借着树丛的面积，遮掩住了挺薄的身形。
她刚下班，连工作服都来不及换。
夜色中，袖口上黑底金纹的【A市安全员】字样无比突兀。
现在正是一般人睡意朦胧的时候。
初七抹去眼角沁出的生理性泪水，认真观察着三年五班教室内的情况。
浓浓的黑暗将整个新德中学重重笼罩在其中。
所幸初七的夜视能力也不错。
教室里，似乎与其他班级没有任何区别，一样的寂寥，一样的……
嗯？角落里好像有什么不一般的东西？
初七微微阖眼，她在最靠近窗边的最后一桌旁，看到了一片小小的黑色的，染血的衣角。
她试着换了个姿势，终于见到了自己想看的角落。
墙角旁，有一个穿着校服的身影低垂着头，平静地坐在课桌后。
“叮铛。”
初七突然有点心悸。
那道身影似乎同样感受到了初七的目光，猛地将头转了个方向——
现在的方向，正正对着初七。
【魏可可】
初七的呼吸倏然一顿，她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咯咯咯。”女孩竟是咧着嘴笑了，晃晃悠悠地支起身子，脑袋靠在窗前，猩红的唇舌一张一闭，却没有发出声音，只能从口型分辨她在说什么，她在用唇语道：
‘我看到你了噢！咯咯~’
“……”
主线NPC记得玩家啊？
初七闭上眼睛，想起了某位名人说过的一句话:当你在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说的大概就是她现在的这种情况。
偷窥有风险，且窥且谨慎。
还有……
虽然我是为了相亲来的，但是我对疯批女鬼真的不感兴趣啊！
初七当机立断，跳下树枝，在脚后跟落在松软泥土上的一瞬间立刻向着校门狂奔而去。
就在这时，她的耳畔突然响起一声巨大沉闷的——
“砰！”
那是骨头与血肉同时撞击地面的声音，但更多是脑袋炸裂时发出的声响。
【魏可可】竟是直接从四楼高的教学楼上跳了下来，还是以头先着地的姿势。
那颗脑袋如一颗西瓜般在高空中坠落，最后在和地面接触的一瞬间发生爆炸。
想象了一下脑浆与血液混合的液体，以及皮肤被骨头刺破的风景，初七忍不住有些想骂人。
吓人是吓不到她的，但是恶心是真的够恶心的。
反胃感袭来，初七走了下神，忍不住怀疑人生:
系统给我挑的都是什么相亲对象啊？
“……喔，是未成年和坠楼西瓜。”
这么一想，一路上遇到的鬼怪顿时控制不住地涌入了她的大脑。
越想越委屈。
初七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怨念集合体，在不断向四处散发怨气。
其实如果只是相亲对象质量低劣也就算了，初七也不是不能平衡下心态，她之所以会沮丧成这样，离不开另外一个原因:
签正式合同前【红线仙】给了她一份取向申请书，让她照自己的想法填写。
而她在意愿申请书里写的要求是：
爱好男，女也可，本人是外貌协会会长，要求性格温和不偏激，心理健康，热爱柏拉图式恋爱。
天地良心，她甚至可以提供纸质文件和手机相册证明……
她写的是如此明确!如此通俗易懂!不包含任何一个生僻字生僻词!
但就以上这么点要求，有哪一条和她遇上的鬼沾边了啊？！
黑心机构！她要投诉！
客服在哪里？
md没有客服!
终于，初七停在了校门口，她坐在围墙上，高高地凝望着瘸了腿的扭曲人形怪物。
鬼是不可能被自己的血淹死的。
人形怪物的惨烈情况在初七的意料之内，因跳楼爆裂而出的脑浆已经变得暗沉浑浊，将额前厚重的刘海糊成一块一块的根状物，身上的衣服更是没法看，说是破布条都是抬举那衣服了。
折断的股骨头果然刺穿了它的皮肤，白森森暴露出来，靠近皮肤的那块却又黑的骇人。
每走一步，身上就会发出“嘎吱嘎吱”的骨关节摩擦声，宛如在玻璃上刮擦般，无比刺耳。
它却感受不到痛觉般对着初七露出一张缺了几颗牙的惊悚笑脸。
“呜，走投无路了，怎么办啊……”初七浑身发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满眼满脸都在祈求它放过自己。
她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新德中学的围墙比起她进来时整整拔高了六七米，现在有至少十几米高，跳下去和跳楼也无甚区别，也许会比女鬼更惨。
保不准得变成一滩稀烂的臭鸡蛋了。
看着瘦弱的女孩怯怯地缩成一团，女鬼充满恶意的呢喃如锥子般狠厉地钻入女孩的脑海：
“跳下去吧……跳下去吧……”
“……快点，快跳下去吧。”
“跳下去，加入我们吧……成为我吧……”
呢喃无处不在，钻心疼痛无处发泄。
【亲亲要守护好自己的身体噢！】
红线仙的提醒在耳边萦绕，初七顿时福至心灵，原来说的是这个意思啊……
在和心仪嘉宾面对面心平气和坐下来相亲之前，她得要先让自己活下来！
女鬼笑得愈发猖狂，红黑的巨口咧到了耳后，血肉模糊的牙肉和牙齿欲黏不黏，被几根血丝撕拉成一体。
它一步一步逼近初七。
初七强忍着脑海中剧烈的疼痛，跟着赔笑，嘴角吃力地微微颤抖。
然后，笑着从口袋里拿出了张——
【往生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