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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自白 ...

  •   -12年前-

      我和羽生律也第一次见面。

      “志保,这是我女儿。”
      执行组长Tequila在组织里是个异端,因为待人过于和善。但我始终觉得会进这个组织的都不会是什么好人。

      龙舌兰在组织里算有威望,偶然间听说他的私生子死了,但转念一想这件事与我无关便没在意。

      组织里常常有传言说龙舌兰收养了条疯狗,那女孩是天生的杀人机器,刚被接回家第一天就杀死了院子里养了十几年的狗。也有传言说是个怪胎,从来没见她张口说过话。虽然都是传言罢了。

      7岁的羽生律也留着一头像男生一样的黑色碎发,看向我的眼神狠戾又疏离,我理所当然地认为坏人的女儿必定也是坏人。

      我定睛在她空荡荡的左边袖子,她好像只捕食的动物随时准备攻击。

      “来,律也,打招呼啊。”

      龙舌兰用大手一直推搡着她的背,我也在等她会做出什么反应。但她始终像块木头似的沉默不语。

      “哈啊……”
      龙舌兰深深叹了口气,将她交给我后便带着一群保镖匆匆离开了。

      “志保,这是羽生律也。”
      实验室的前辈停下手边的工作,和善地为我介绍。
      “律也,这是志保姐姐,你们年龄相差不大哦。”

      她长长的前发几乎要遮挡住半张脸,前辈正想伸手整理那些碎发便被她一巴掌拍开,像只狗一样呲牙。

      我真害怕她会咬人。

      组织里对各种人造义肢的需求很大,定做义肢并没有花费我太多时间,只不过想要触碰她吃了不少苦头。

      她大闹着让我别碰她,说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我开始好奇才七岁的孩子怎会有这样强烈的自毁倾向,她究竟经历过什么,又为何会失去整条左臂。

      “律也,吃糖吗?”
      我试图利用别的方式转移她的注意力,成功使她愿意和我交流,虽然得到的回应不尽人意。

      “你自己留着吃吧,垃圾。”
      显然她说的垃圾不是我手里的棒棒糖,而是我。

      成天跟着一群五大三粗的杀人犯,瞧瞧这孩子都学了些什么,能得到像样的引导就怪了。

      我决定采用强硬措施,再怎么说也是小孩子,力气不会很大。但第一次量尺寸就被她发了疯似的咬了一口,我的担心果然不是多余的。

      我顾不上鲜血直淌的胳膊,只觉得这是冒犯了她的自己的错。

      我伸出手,她好像以为我会惩罚她,即使害怕得发抖也始终保持着攻击状态。我揉了揉她的头发,自然卷的手感非常柔软。

      “没关系,律也,我很抱歉吓到你。”

      我正想离开去处理伤口,身后传来抽泣的声音,那条小疯狗好像断了哪根弦,突然崩溃大哭。

      “对、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慌忙半跪在她面前,即使是7岁的孩子也不至于像她这样瘦小。真没想到见了血会把她吓成这样。

      我不知所措地双手捧住她颤抖的脸蛋,刚抹去的眼泪又如断了线的珍珠项链,大颗大颗地接连滑落。

      “好了,好了,我没事,律也,不要哭了。”

      她紧闭的双眼试探着睁开,噙满泪水的双眼朦胧地看向我,她的哭声突然变小了。
      “很疼吗?对不起…对不起,志保姐姐,都是我的错…!”

      她把黏糊糊的小手贴上我的脸。
      啊,原来我落泪了。

      刚进组织时我才13岁,所有人都说我是天才,天才是不能感到害怕的。

      没过多久,身边的人一个个消失,大家都说他们死了。死是什么,过了很久我才理解自己身处在一个夺人性命同时也自身难保的地狱。

      即使现在已经15岁的我,还是时常会对身处在这样的环境感到害怕,更何况一个7岁的孩子。
      她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时一定很害怕,就像两年前的我一样。

      她不明白自己该怎么做才能保护自己,只能效仿自家院子里那条到处咬人的疯狗。

      她舔掉了我脸上的泪滴。
      她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这个年纪的孩子每年都在成长,义肢也需要每年更换。

      她被第二次送来实验室时神情看上去开朗了一些,但还是不允许任何人触碰她。

      “律也,好久不见,来,我们去量尺寸。”
      时隔一年再次见到这条小疯狗,胳膊上的咬痕甚至还没有完全褪去。

      她小跑到我面前,抓住被她咬伤的手腕,满眼的自责。
      “还疼吗?对不起…。”

      没想到害我受伤这件事能让她记一年。
      我拉住她的小手,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她,我希望她能安心。

      也许利用她的自责可以让工作更顺利,也许我也只是为自己产生的同情找了卑劣的借口。

      安装义肢的第二年,律也已经可以熟练运用僵硬的左手,她灵巧地握拳又将五指一一展开,像在炫耀自己努力的成果。

      我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感触,但仅仅是一个微笑,她便如获珍宝。

      两年前还像疯狗一样的孩子现在竟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灿烂的笑脸,我也用笑脸回应了她。

      进入组织后除了姐姐,还是第一次有人能给我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

      再后来,第三年。
      我17岁。

      律也三年来都会在固定的时间被送来实验室,送她来的人每年都不一样,身为养父的龙舌兰也只有第一年露过面。

      她一年比一年开朗活泼,也渐渐愿意相信别人。
      但始终不愿被除我以外的人触碰。

      这一年姐姐遭组织灭口,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也死了。

      五年来在组织的生活,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对这个世界再也没有留恋,更对收留我们的组织没有任何感谢之情。

      我服下了新研发的毒药,据说会不留痕迹地死亡,这正是我需要的。

      我没有对这该死的世界告别就闭上了眼。

      在最接近死亡的时刻,我开始可以面对失去,并理解这一切只能怪自己,残酷而永无止尽的痛苦。

      于是我终于自由了,鲜血淋漓的自由。

      我的脑海里突然浮现那个孩子灿烂的笑脸。明年她再来实验室如果看不到我会作何反应呢,她会为我的逝去感到惋惜吗。

      她是这世界上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人。

      也许是神听见了我的心声,再次醒来时,我的身体奇迹般地变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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