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曼笙歌》苏无寐

4、第 4 章

　　三．
　　近午的太阳暖洋洋的，平静得不像样。初夏的和风隐隐有一丝凉气。

　　“臭丫头，还要我一个老人家大老远的跑去杀鸡……”灵晔提着一只野山鸡往溪边去，一路嘀嘀咕咕的发着牢骚。“不过念在你做的一手好菜的份上，不和你小丫头计较……”
　　灵晔除去鸡毛，锐利的匕首在鸡腹上剖开一个口子。空气中有一丝微腥的血的味道，隐隐的红色顺着溪水奔流。灵晔停下来，微微皱起了眉。
　　灵晔站起身，目光循流而上，一阕玄衣在水中波动。是一个人，倒在浅滩上。玄衣尽湿，肌肤惨白的近乎透明，仿佛一戳就破。他有一张绝世的脸，宛若天人，却透着妖冶，邪魅的气息。他的双眉紧蹙，唇失了血色，紧紧抿着。他就这么躺在溪水中，满身的伤口被水泡的发白，只偶尔隐隐的渗出一丝血丝，细如线。
　　灵晔犹豫了片刻，背起了他。

　　第一眼看到灵晔背回来的人的时候，曼铃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真真快要了我这把老骨头！”灵晔放下背上的人，奋力揉着自己的肩膀。他抬眼瞥了瞥惊讶不已的曼铃，道：“丫头，你认识他？”
　　曼铃无话。
　　躺在地上的重霄苍白的不像话，那双邪异美丽的紫眸隐匿在眼睑下，使他看起来少了一份妖魅冶治，多了一份安静娴雅。若是再给他换上一袭白衫，或许真会让人以为是谪仙下凡了！曼铃想。她甩了甩头，丢开脑子里不适时的怪想法，略略有些犹豫。若是告诉爷爷那个不信她预感的人就是地上的人，并且是人人自危的祸世妖人重霄，不知道他会怎样。
　　曼铃蹲下身来轻轻推了推重霄的肩，重霄的身体忽然一个激灵，紧紧绷了起来，眉心皱的更紧了几分。曼铃惊了一惊，“呀”了一声，忙跳起身来，往后退了几步。
　　“爷爷，他……”
　　灵晔微微蹙了蹙眉：“莫慌，他是戒心太重。”他走到重霄身旁蹲下，伸手在重霄的身上点了两点，封住他的穴道，揭开重霄的衣衫仔细看了看，不由皱起了眉。“谁人下手这般狠毒，竟将他伤成这样？”
　　重霄胸前的伤口纵横，深而且长，新伤被水泡的发白，发胀；旧伤结了难看的痂，有些触目惊心。曼铃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中毒了。”灵晔伸手在重霄的伤口上探了探，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重霄的脸。“此人来头不小……他的伤，怕是不只这些……”灵晔扶起了重霄，一把扯去他的衣物。
　　“啊！”曼铃惊叫了一声，捂住了眼，却不是因为“非礼勿视”，而是因为重霄身上纵横深浅的伤。前胸，后背甚至两臂上，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痕，新伤旧伤，交错在一起，不堪入目。曼铃有些难过起来，爷爷说江湖人都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那他呢？江湖人舔得都是他的血吗？
　　忽然，重霄袖中的剑落了出来，那一声“叮”，让灵晔觉得可怕，他忽然觉得有些冷了。
　　剑长三尺三寸三，剑身细长，通体乌金。剑身没有过多的纹饰，只有一条触目的红线直贯长剑的中心，有些诡谲邪异。
　　“‘汲血’神剑宓悉！他是重霄！怎的伤成这样？”灵晔凝眉深思，“丫头，那日不信你预感的可是他？”
　　曼铃犹豫着点了点头：“正是。”
　　“天行有常，五百年一出的‘妖祸’，总逃不出树敌天下，人人诛之的命运……”
　　“三句不离本行。爷爷，好在铃儿没有学会你那算命的功夫，不然就要跟您一样了！那岂不生生把人闷死？”
　　“臭丫头，你还有理了。”
　　曼铃吐了吐舌头，“爷爷，那他怎么办？我们救是不救？”
　　“自然是救。”灵晔往怀中取出一颗丹药塞入重霄口中提掌拍下。“人自有命，该怎样就怎样，顺应天命罢。”
　　曼铃笑了起来。
　　“你看着他，我去找些草药来给他治伤。他一时还不会醒。”
　　“哦。那鸡……”
　　“自然是要烤的！你爷爷我今日花了这么大力气救人，就不该好好犒劳犒劳？”
　　“怎么会呢？铃儿今日就特为爷爷烤一只香脆的糯米鸡！”
　　曼铃的声音轻快空灵，在灵晔的耳后绕了一圈还没散去。灵晔嘴角微扬，随即深深地拧起了眉，在眼中落下一片阴影。
　　浩浩苍穹中，有星辰慢慢地改变了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