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离开 ...
-
“好啦，先不去想了！陪我逛街买衣服去！”沈岚突然话题一转，笑着对我说。她今天难得有空，而我又心情很糟，出去走走也许是个很好的方法。
一直逛到夕阳西下，沈岚的收获颇丰，大包小包，买了好多。我就理所当然成了免费劳力———帮她拎那些袋子。而这许多袋子中的其中一个是我买的，是一条精致的领带，素净的浅蓝颜色，配锦轩的黑色衬衫肯定不错。再过一个星期就是他的生日了。沈岚笑着调侃我：“为男人花钱，眼睛都不眨一下。你真会自我牺牲啊！”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好了，去吃东西吧。坐下休息会。”“好。”我腰酸腿疼，终于听到沈大小姐说要休息吃东西了。沈岚带我来到了一家日式料理馆，一路上她把所有赞美之词都用上了，以至于我对这家料理馆充满了期待。找了一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这是我俩共同的习惯，都喜欢坐窗边的位子。刚翻开菜单，我的手机就响了，是君浩。“喂？”我接通了电话。“佳柠，谢谢你。”“谢我什么？”“我现在离开了医院，晚上就走。”我有些意外，问：“有必要那么急吗？你到底打算去哪？”“我也不知道。等确定了目的地并且安顿好之后就再告诉你。”沈岚做着手势，示意我快点菜，我看了看站在旁边似乎等了很久的服务员，随口一句：“和她一样吧。”服务员微笑着点点头，正准备在点菜单上写的时候，沈岚连忙补充道：“她的那份不要加辣！”我诧异地看着沈岚，她温和地浅笑，说：“你哪能和我一样啊？我可是一直都吃辣的哦！但我记得你对辣过敏。”我有些感动，心中竟泛起酸涩，是君浩要离开还是好友的贴心。正在我走神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君浩低低的声音：“那先这样吧，我挂了。”“等一下！”我慌忙叫道，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他疑惑地问：“怎么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到底还要说些什么，脑海中呼啸般涌起无数的句子，却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最后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那请保重，记得保持联络。”“好。”电话挂断了，令人心慌的忙音取代了君浩的声音。沈岚：“是谢君浩的电话？”“恩。”“他要离开？”“恩。”“去哪？”“我也不知道。”我将手机放在桌子边，抬头的瞬间，看到菜单的封面上写着“远行的祝福。”我有些吃惊，声音颤抖地问沈岚：“这家料理馆叫‘远行的祝福’？”“是啊，进来的时候，你没有看？”“进来的时候没有注意。想不到这家日本料理馆有个这么中国化的店名。”“因为这里的老板是个热爱中国文化的日本男人，他的太太就是一个中国人，还是一个语文教师呢！这个店名就是他的太太取的。”之后，我记不起吃了些什么，也记不起那些菜的味道怎样，思绪和视线都定格在了“远行的祝福”这五个字上了，在这样一家店里，听到君浩的告别，我是不是也该祝福呢？
饭后，沈岚要送我回去，我婉言拒绝了，说想要一个人走走。沈岚也不勉强，嘱咐我自己小心，早点回去。我也嘱咐她开车小心，然后她就发动了车子，疾驰而去。
我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竟不知不觉走进了那条小巷，猪排饭的香味阵阵传来，多么熟悉的味道！突然感觉饿了，刚在日本料理馆也没吃多少，所以径直朝店里走去。还是以前和君浩一起来的时候坐过的位置，抬起头，看见对面空着的位子，还清楚地记得那天君浩痛苦的神情和低下头去拿纸巾迅速擦掉眼泪的无奈。“佳柠来啦！”大婶的声音响亮似乎永远都透着快乐。我冲她笑笑，说：“一份猪排饭。”“阿浩刚才来过了，拿了东西搬走了。”我点点头，不敢开口，怕声音哽咽连自己都会吓到，我怎么就这么容易难过呢？大婶叹了口气，说：“他的养母后来嫁过一个男人，是个司机，他们还撮合君浩和邻居家的女儿结了婚。可是后来，那个司机有了外遇，将他养母并不多的一点积蓄都带走了，从此没了音讯。再后来，他的养母自杀了，而他离婚了。那一年，他们家发生太多变故了。”我这才彻底清楚了解了君浩，原来他的忧郁是从那一年开始生根发芽的，那些灿烂的笑容是为了掩饰伤口，想起第一次遇见他，那明朗的笑容，恍如隔世。“不好意思，说了这么多，我去给你做猪排饭，一定饿了吧。”大婶尴尬地笑笑，她应该是看着君浩长大，看着君浩经历的一切，现在他离开了，心中肯定也有不舍和不放心吧。我很理解地笑笑说：“没事。”“那我去厨房，你等会儿。”“对了，赵叔呢？”“哦，他去隔壁老胡家打牌了，他也就这点爱好了，反正晚上店里也不忙。”大婶边说边走进了厨房。这时传来一个甜甜的稚嫩的女孩声音：“妈妈，我想吃饺子。”我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大约5岁的小女孩，白嫩的皮肤，水灵的大眼睛，留一个樱桃小丸子式的短发，可爱极了！而牵着她的妈妈，黑色的长发，穿着白色衬衣，领口的花边层层叠叠，显得端庄素雅，蓝色的长裙，海洋一般的颜色，如此沉静娴雅的女子！我觉得有些面熟，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我正在脑海中努力搜索着，大婶端着猪排饭出来，看见女子时，一脸的惊讶随即又转为欣喜，大婶将猪排饭放在我面前，转身拉着女子，左看右看后，说：“楚薇啊，好几年没见了，你还是那么漂亮！”女子浅浅地笑，拉着女儿，说：“静雅，快问好啊！”小女孩乖乖地叫道：“阿婆好！”大婶乐得眉开眼笑，亲昵地捏了捏女孩的小脸，然后问道：“吃点什么？”“一碗饺子。”“好，先坐吧。等下叫你赵叔来，他见到你一定很高兴！”小女孩专心地玩着手里的小皮球，忽然小皮球滚了出去，女孩没有抓住，那只五颜六色的小皮球一直滚到我的脚边。我捡起来给她，她甜甜地说谢谢。抬头的瞬间，看见那女子冲我友好地笑笑，这样清澈美好的笑容，我忽然就想起来了，在君浩的离婚证里夹着的那张照片，照片中的女子就是她！她是君浩的前妻。
她们很快就吃完了，大婶还在念叨着赵叔不在，真可惜。她带着女儿走出了店，但并没有朝出口走去，而是朝君浩家的方向走。我跟着她，保持一段距离。她从容地走着，裙摆轻轻飘动，小女孩很安静地跟着她的步伐。到了167号，她停住了，昏黄的路灯下，我看见她的表情，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痛楚，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她抱起女儿，一只手在摸索着什么，“啪”地一声，楼道里明亮了许多，我都不知道这里原来有电灯开关，第一次来的时候，还觉得阴暗，借助手机的光才摸索着走到二楼。她果然曾是这里的女主人，尽管离开好几年，还是对这里的一切那么熟悉。她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说：“我叫成楚薇，你呢？”我愣了一下，回答：“陈佳柠。”“你应该认识君浩吧？”我点点头。“他的女朋友？”我有些吃惊，难道她并不知道君浩喜欢男生的秘密？虽然君浩把这个秘密告诉我的时候，的确说过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是唯一一个知道的，但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有过一个太太，现在知道了，我不禁怀疑难道她作为他曾经的妻子也不知道？我正犹豫着要不要问她，她抱着女儿走上楼去，我跟着走上去，她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低语道：“原来他也早已离开了。”虽然我不确定她是否在对我说话，但还是脱口而出接了一句：“不是太早，就今天离开的。”她忽然站住了，回过头，诧异地看着我，说：“今天？”“恩。”“他有没有说要去哪里？”“没有，我也不太清楚他打算去哪里。”她双眼中的光芒瞬间就灭了，神情失落地喃喃自语：“我和他还是注定要错过。”“我听说你嫁给了一个医生？”我赶紧转移话题。“在日本的时候是个医生，回来定居后就改行做了生意，开了一家料理馆。”“你的先生是日本人？”“恩。”第一个跳入我脑海的就是晚上和沈岚一起吃饭的地方，远行的祝福。她就是那个做语文教师的中国太太？“是叫远行的祝福吧？”我真的这么开口问了。她讶异地看向我，随即露出一个笑容，说：“是啊，你怎么知道？”“晚上就在那吃饭的。你刚才这么说的时候就想到了。”已经走到了二楼，门虚掩着，轻轻推开，屋内已经空荡荡的，猛然瞥见小柜子上放着那本离婚证，还有一张素描，画的就是成楚薇，画中的她坐在窗边若有所思的样子，风吹乱了她的长发，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他画过我。”成楚薇说话的声音颤颤的，从我手中拿过那幅画，用手指轻轻抚过，仿佛在感受君浩在画这张素描时的心情，我忽然记起君浩画的都是风景，这应该是第一张，也可能是唯一一张肖像画。楚薇将画反过来看，画的背面有一句话，纤秀的字体，倒像是女孩子的笔迹：永远偿还不了你的爱，对不起。---君浩。楚薇漂亮的双眸闪了闪，两行晶莹的泪落在纸上。这一刻，我觉得也许成楚薇还是爱着君浩，可是又能怎样呢？事过境迁之后，你不是以前的你，他也不是过去的他，纵使万般酸楚也得屈服于现实，有些人是你不得不放弃的，转身的刹那就该明白，什么都带不走，只有放下，或许这样回忆才显得更为珍贵。成楚薇找到了一个打火机，将离婚证里的几页纸都烧了，将那张素描带走了。我不知道君浩把这些留在这里，是因为猜到成楚薇会回来，还是因为他不想带走，想把这些旧的回忆留在属于它的老地方？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