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有备而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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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特星，赫特城。
“莱特星的同胞们，你们好，我叫林清，今年快十九岁了。”
稚气未脱的少年身穿一件磨出毛边的白色衬衣，双手放在紧紧并拢的膝盖上，坐在镜头前稍显局促，他没有梳时兴的发型，拒绝了莫妮卡给他化妆的提议，甚至没有给自己找一个整洁些的背景，但却显得他格外干净无害。
要真实，这是林清多次强调的点。
“很高兴能有一个和你们对话的机会，小的时候，妈妈告诉我莱特星是一个很美好，很高级，很安全的星球，”年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微微歪着脑袋，眼睛里装着一些畅想，搭配上生涩直白的话语，生出一份天然的真诚可信，“可是当我问她莱特星是什么样，她却从未告诉我答案，因为她也没去过。”少年眼睛弯了弯，像是在讲一个寻常的笑话，“我们是土生土长的地球居民，虽然我没去过莱特星，可我想你们中的大多数也没有来过地球，赫特城是我的家，如果大家不介意，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
录制暂停，接下来是外景部分。
“不错啊小清！”莫妮卡亲热地揽过林清，“没看出来，你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没有啦。”林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是不错。”宁君从镜头后探出头，给了林清一个鼓励的微笑。
“真的吗？”林清眼睛一亮。
“真的。”季从风走近几步，他刚才一直倚在墙边认真看着录制过程，林清虽然有些拘谨，但确实符合他想要的效果。
林清很意外，他没想到会获得季从风的肯定，眼底闪过压不住的欣喜，却还是虚心请教：“议长有没有什么建议吗？”
“可以再松弛些，不过这才第一遍录制，等你习惯镜头应该就好了。”
“好的，谢谢议长，那宁君哥，我们再来一遍吧？”
“好。”
宁君刚要按下录制键，手腕上忽然传来震动。
“喂，会长？”终端另一头的拉迪米尔不知说了什么，宁君眉头一皱，“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莫妮卡察觉到不对：“出什么事了？”
“V区出了点乱子，有民众和临时政府的人起冲突了，会长让我去看看。”
莫妮卡拿起一旁椅子上的外套，“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陪着议长吧，”宁君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枪，插在腰后，“不是什么大事，我让威克跟我去。”
莫妮卡看看季从风，又看看宁君，“行。”
“你们先多练一练，小清，记得给议长看看外景的备选地址，我去去就来。”
——
V区距离总部有些远，宁君他们赶到时，两边已经打了起来，威克见场面已经拉不开了，对着身后一处无人街角放了一枪，“都给老子停下！”
听到枪响，人堆里的推推搡搡倏地一顿，看见来人是威克，更加不敢动了。威克几个手下趁机冲进人堆里，把几个被打得格外惨的临时政府工作人员拖了出来。
“砰砰砰——”
又是几声枪响，道路另一端赶来一队人马，为首的冲着人群大喊：“都给我把武器放下！”
“别开枪，别开枪！哎等等！”一个年轻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胡队长！我不是说了别开枪嘛！误伤民众怎么办？”
姓胡的队长斜了那年轻人一眼，最后还是撇撇嘴，收起了枪。
宁君定睛一看，发现这竟是个熟人。
“路扬？”
“宁助理，威克将军！”路扬表情很意外，“你们怎么亲自过来了？”他走近两步跟宁君和威克握了个手，宁君勾了勾嘴角，“听说出了点乱子，我过来看一眼。”
路扬：“我也是突然收到消息，弗莱执政官让我过来看一眼，特殊时期，怕出乱子。”
威克重重拍了下他的肩，“好小子，变威风了！”
“没有，您说笑了。”路扬腼腆一笑，露出些这个年纪才有的青涩，“那咱们先问问情况？”
宁君颔首表示认可，看着路扬开始问话。
“有没有明事理的？站出来说说这什么情况。”
人堆后面站出来一个人，宁君注意到这人并不是冲在前面的主力。
“各位长官好，事情是这样的，这个月轮到临时政府对我们区进行资源补助，但是连续好几天了，我们领到的物资要么过期，要么不新鲜，隔壁两个区领到的却都是好东西！”
路扬皱着眉：“有没有找负责人反映过？这也不至于打起来吧？”
地下城里乱子可多，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闹，原本算不上什么大事，一般吵一吵劝一劝就过去了，可今天却打了起来，宁君看了看那几个工作人员的伤，着实不轻。
“当然问过了！”人群里另一个声音穿出来，“可那负责人说我们就配吃这过期的！”
宁君眉心一紧，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样的事闹出矛盾来也正常，及时解决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人身攻击可就激起民愤的关键。
路扬也皱起眉，近来弗莱三令五申，不要生事，不要节外生枝，无论是对民众还是对地球互助会都和气些，人类迁徙计划重启在即，不要惹不必要的麻烦，怎么还有人在这风口浪尖上找死？
“负责人在哪？”
一旁已经被放上担架的一个人，颤颤巍巍举起手，“这儿……”
威克瞪他一眼，不爽道：“你说过这话吗？”
“我发誓！我没说过这话！”这负责人被质疑情绪激动起来，“我们领来的物资也都是检查确认过的，不知道为什么发到他们手里就说过期！我还怀疑是他们故意找茬呢！”
两方说辞不一，场面顿时又混乱了起来，各自争论着对错。
路扬思忖片刻，大声喊道：“先安静！是谁听到负责人说了那句话！”
片刻之后，人群里走出一个小个子，“是我……”
路扬指着担架上的人，“你过来看看，说这话的是他吗？”
小个子轻轻摇头，“不是他，那个人是棕色头发，个子更高些。”
“难不成有两个负责人？”威克说。
路扬摇摇头，看起来有些头疼，“没有，V区只有这一个负责人，我见过的，是他没错。”
威克：“那是怎么回事？”
“有人在挑事，”一直没说话的宁君突然开口，“这事不好查了。”
路扬叹了口气，“先把受伤的送医，打人的按安全管理条律进行处罚，有问题的物资我们立刻进行替换，其他人先散了吧。”
他说完又指了指那个小个子，“你，跟着胡队长去一趟，把那个人的样貌描述一下。”
宁君看着他熟练而清晰地下达命令，心里有些惊讶，身边的威克也冲自己挑挑眉，那意思宁君一眼明白，路扬上回见到威克的时候几乎是吓得屁滚尿流，不过是个不经世事的小孩儿，没想到这才短短几个月，变化这么大。
之前听说他报信成功后，弗莱升他做了总助理，这个位置向来是秘书长候选人的踏脚石，弗莱这么做，摆明了是看重他，可路扬年纪轻轻的一个小孩，哪能服众？所以临时政府上上下下都不把他当回事，没想到这年轻人还真是块可塑之才，假以时日，说不定真能当大用。
“我们的人也过来帮忙吧，”宁君说，“来都来了。”威克听令立马带着自己一帮兄弟去帮着搬东西。
“那辛苦宁助理，”路扬欠欠身，“我回去会把情况如实报给执政官，一定想办法调查清楚。”
“可能不太好查，想闹事的人多，不是所有人都想去莱特星的，还是多提防吧。”
宁君说的是实话，去莱特星虽然意味着生的机会，但对于地球的既得利益者来说，也意味着需要被束缚和管控，一些适应了地球生存规则，甚至利用这些生存规则获得好处的人，未必愿意放弃现有的一切。
“我知道了，谢谢宁助理提醒。”
宁君原本还想叮嘱他几句，手腕忽然传来震动，“你先忙，我有点事处理一下。”
他退到一边人少处，打开终端一看，是杨觅语的通讯请求。
“喂，杨队长？”
“宁君，议长和你在一起吗？”
电话那头的杨觅语语气听起来很着急，宁君有些疑惑，“议长吗？一个小时前我跟他在一起，但赫特城V区刚好出了点乱子，我正在这边处理，议长现在应该还在总部和林清一起排练。”
“林清吗？好，我这就联系他。”
“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宁君隐隐有些担忧。
杨觅语语速飞快：“具体的一时半会说不清，麻烦宁助理立刻给议长增派保护人手，不要让他离开互助会总部！”
“好，我现在就联系莫妮卡，让她加派人手，有情况随时联系。”
宁君切断通讯后立刻联系了莫妮卡，但他连续三次发出通讯请求都没有接通成功，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头升起，他立马联系林清，结果却还是一样。
“威克！”宁君大喊，“回总部！”
——
半个小时前。
季从风看着桌上的图片，“你提的这几个地方都不错，但我想实地去看看。”
莫妮卡：“实地还是别了吧，外面总归不安全，出了意外我们可付不起这个责。”
“这里面有没有比较近的？”季从风还是不死心，他不只是想看看这些地点合不合适，也想多体会一下这里的生存环境，图片上不少地方看起来都比他去过的地方更加恶劣。
“有是有，”莫妮卡扫过桌上图片，指着一个巨大的坑说，“这个近，有个通道，就在附近。”
那是一个巨大的弹坑，是土地对战争的铭记。
“这个差点把赫特城炸穿，后来还修了一条通道，可以专门从赫特城通向坑底，但辐射很严重，一般没什么人往那儿去。”
“那就去这吧，我想去看看。”
“那行吧，”莫妮卡看得出季从风是真想去，“我去跟会长打个报告，多带几个人一起去。”
季从风：“别太兴师动众，反而惹人起疑，就我们三个去，给我拿把枪就行。”
“那也得跟会长打个报告，等着。”
片刻之后，三个人穿了辐射防护服从总部出发，先是开车走了一段，然后下车步行，季从风能感觉到他们是在超更深的地下走去。
可能是太深了，这片区域上方没有接入虚拟屏，只能靠稀稀拉拉的了灯照明。
莫妮卡在前面带路，季从风又在中间，林清殿后，他不时回头看看，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但他天天和莫妮卡待在总部，四周都有专人保护，他也就没放在心上，眼下这条路上根本就看不见人，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他忍不住叫住了莫妮卡，“姐，我觉得有点不对，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莫妮卡停下脚步，拉着两人找到一个墙角，示意他们别出声，从腰侧掏出枪，利落上膛，等了半晌却没有动静，“看来还是不太安全，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回去吧。”
这种情况季从风也不好再拒绝，只能点头听从安排，莫妮卡打开终端，想找人过来接应以免半路发生意外，可她尝试发送的数条消息后面都有个红色的感叹号，她心跳一滞。
“没信号了……”莫妮卡喃喃道。
季从风意识到什么，立刻掏出枪，下一刻，前方巷子里窜出几个黑影，光线昏暗，季从风来不及看清什么情况，身体比大脑更快作出反应，对着冲在最前面的人影就是一枪。
“小心！”莫妮卡大喊一声，同时拽着林清往身后甩，“躲好！”
季从风那一枪并没有打中，对面的人身手奇好，明显接受过专业训练，巷子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枪响，交手一番过后，季从风就意识到对方完全是有备而来，数量起码有十个人，就算是他和莫妮卡都接受过专业训练也很难应付。
“想办法躲起来！”莫妮卡努力护在季从风身前，“你不能出事！”
季从风当然不愿让一个女孩子给自己挡枪，一把按下莫妮卡的头，躲过从两人上方射来的一发子弹，与此同时抬手点射，击中目标，“别说这些了！”
林清没学过射击，此时也握着枪想帮上忙，却一直不敢按下扳机，他怕瞄不准反而误伤了放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
“不行了，你快跑，我没多少子弹了！”莫妮卡急了，推着季从风向后撤，同时借力横腿向后扫去，想要拉开双方距离。
“你别逞强！这样都跑不了！”季从风被她推地踉跄一步，又被林清扶住。
莫妮卡尽可能精准地瞄准目标，但对方人太多，似乎还有埋伏。
“小清你带着他跑！快！”
“姐，我们一起跑！”
“别犯傻！他死了整个地球的人都活不了，快走！”
这些话清晰地落在季从风耳机，他却好似置若罔闻，仍坚持开枪，帮着莫妮卡扫除身边的危险。
“咔嚓——”
一声轻响从手中传来，莫妮卡的弹匣空了，攻击瞬间切断，对面抓住了这个空档，一枪打在莫妮卡肩上。
“啊——”
“姐！”
莫妮卡卧住枪杆，砸在扑面而来的敌人头上，又把枪打旋扔出，砸中了另一个敌人的头，“快走！”
季从风一个滚地上前，子弹在地面扫出一片火花，他拽着莫妮卡的胳膊，把人往自己怀里一带，同时向后撤，莫妮卡清楚地看见一发子弹在季从风颈侧划过，留下一条火热的血痕。
“都说了别管我！”
“做不到。”
季从风把莫妮卡往林清怀里一推，“看好她！”
随后又全力迎敌，现在能够反击的只剩他一人，他明显感觉到射向他的子弹不如射向莫妮卡的那般致命。
看来是想留活口。
季从风摸清了对方的意思，开枪更加狠厉，他甚至故意暴露自己的要害来威慑对方，趁对方畏首畏尾的时候进行反击。
但是对方的人数还是只增不减。
“啊——”身后的莫妮卡又传来一声呼喊，季从风回头一看，对方故意一枪打在莫妮卡小腹上。
就这么个空档，季从风身后忽然冒出一个人，赤手空拳，一拳直击季从风的腹部，巨大的冲击力迫使他弯下了腰，翻江倒海般的呕吐感和疼痛一起从腹部蔓延开来。
“议长大人，现在住手，我还能给你的朋友们留条全尸。”
一个年轻的，轻佻的声音落在季从风耳边，他缓缓站起身，“你做梦。”
一语未毕，季从风一枪直接砸在面前那人颈上，可惜疼痛影响了他的速度，那人握住了季从风挥来的手臂，重重向后翻折，季从风清楚地听见了自己骨头断裂发出的脆响，随后又是一记手刀砸在他颈后，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既然如此，没机会咯。”
那人右手向下一挥，数把枪口对准了莫妮卡和林清，向他们靠近。
子弹出膛前的千分之一秒，一阵劲风从林清身侧刮过，林清清楚地听见一个字——跑。
劲风直接刮到他们二人身前，随即响起冲锋枪密集地扫射声，林清拼命背起莫妮卡，他是个很瘦小的男孩，不过和莫妮卡一般高，此时求生的本能却迫使他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件事——跑。
“啊——”
一发子弹擦着他脚踝而过，林清踉跄着跪倒在地上，却没有松开那双拽着莫妮卡的手，他努力站起来，继续往前跑，可歪在他肩膀上的莫妮卡气息却越来越弱。
“姐，你撑住，你不能死……”
“小清…放我下来，你快跑吧……”
“姐，你别说了…你会没事的姐！”
他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满背的温热，是莫妮卡正在流失的生命，白色的衬衫几乎全部染红。他听不见身后的枪声，听不到耳畔的风声，满世界都染着血色的红，死去的母亲在他脑海里浮现，全是血，满床的血。
“姐，你说话！你别不理我！”
可他肩上的莫妮卡已经失去了意识，无法给他回应。
不知道是不是跑得太久，跑得太快，他没看清脚下的砖石，一步踩歪整个人摔在地上，莫妮卡从他肩上滑落，“姐！”
身后忽然响起很急促的脚步声。
“谁！”
林清本能地掏出枪，闭着眼睛按下扳机，“砰——”地一声枪响，没有击中任何目标，下一秒枪被人从手里夺了去。
“准头不行啊。”一个沙哑男声道。
林清惊恐地睁开眼，护在莫妮卡身前，“你是谁！”
“你姐夫。”
作者有话说第69章 有备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