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寂静之地 ...
-
杨觅语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迅速安顿好众人，只是莱斯一来就吃坏了肚子，在指挥部休息，杨觅语决定和顾放先行前往希兰城，拉迪米尔的助理宁君早已在城外等候。
“杨队长好，”宁君伸出手，“久闻大名，上次见面太匆忙，今天正式认识一下，我是拉迪米尔会长的助理宁君。”
“宁助理好，我是杨觅语。”杨觅语知道宁君的身份绝不只是助理那么简单，礼数周到地和对方握手。
宁君又微笑看着顾放伸出手，“好久不见，顾上尉。”
顾放对宁君印象并不坏，难得很给面子地和宁君握了手，还挤出一个微笑，“叫顾放就行。”
“拉迪米尔会长对希兰病毒还真是关注,，我们刚到地球就派你过来了。”杨觅语说。
宁君点头，“是啊，会长对希兰城的状况十分担忧，但是医疗队的人为了避免频繁进出增加病毒扩散风险，所以只在希兰城内部建立防疫点，虽然定期会有报告送出来，但是会长还是希望能亲自了解详细情况。”
“我们到达地球之前，莱特星总部就已经向驻地的医疗团队发出通知，让医疗团队配合我们的工作，我和负责人温达尔已经联系过了，你跟我们一起进去吧。”
接应的人已经在希兰城入口处等待，三人经过全面消杀，穿上厚重防护服，全副武装，终于踏入了这个寂静之地。
这座原本拥有数千万人口的城市，此刻了无生气，甚至连电力系统都没有开启，道路两侧只依稀亮起数盏路灯，刚好够看清脚下的路，虚拟屏架在头顶，蓝天白云日光都不复存在，显露出它灰暗冰冷的真实面貌。
“希兰病毒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太快了，地下城时时刻刻开启的空气循环系统会加速病毒的传播，再加上希兰城百分之七十的地区已经成了空城，为了节省能源，我们关闭了电力系统。”负责人温达尔介绍道。
“可是在地下城的生活怎么可能没有空气循环系统？这里的防疫点又是怎么设置的？”宁君疑惑道。
“防疫点设立在W区和X区，这两个区当初在建设时，因为地形原因，无法向下拓展深度，所以与其他区域形成了高度差，并且距地面很近，所以这两个区域采用自然换气与空气循环系统相结合的方式进行通风，这里的循环系统也与总系统相分离，所以我们在这两个区域内都找到了大量幸存者。”
“目前找到的幸存者共计多少人？”杨觅语问。
“十多万，因为担心转移幸存者会造成病毒扩散，所以我们在这两个区建立了防疫点，对这些幸存者进行观察，同时寻找控制病毒的方案。”
杨觅语皱起眉，觉得不太对劲：“听你这么说，自然通风的方式似乎是这三个地区幸免于难的关键？”
“这的确是一个主要的影响因素，我们也为此感到幸运。”
“幸运？”一直沉默观察四周的顾放突然开口，“那污染问题呢？”
杨觅语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这两个区域排序极后，居住等级在希兰城人类可居住区的末端，再往后便是垃圾处理区，这样的位置，本生就极易受到地下城废弃物的污染，同时距地面近，地表浅层早就受到辐射渗透，更何况还有经年累月的各类物质污染，再加上自然换气的方式，未经处理过的地面空气简直就是慢性毒药，住在这样的地方，怎么能说是幸运。
温达尔有些尴尬地给自己辩解，“呃…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顾放冷笑一声，这些人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凭什么这些人就认定生者所受的痛苦就一定比死者少，这些温室里长大的人类又有什么资格跟这些在地狱中挣扎的人们谈幸运？
杨觅语听到这话脸色也不郁起来，反倒是宁君习以为常，态度平和地接话，“原来是这样，我和会长一直疑惑为什么会最先在U区发现幸存者，每次会长都让我过来运送物资我都想打听些消息，但总是打听不到。”
温达尔：“这些信息都还处于保密状态，我们都很谨慎，希望宁助理回去之后也不要大范围传播，以免造成恐慌和不必要的麻烦。”
“嗯，我知道。”
四个人走过这段入城通道后便乘车到达防疫点，一路上能看到驻地部队的军人在给空荡街道消杀，也有的是在搬运生活物资。
“这片区域是已经处理过了，正在进行消杀工作，”温达尔介绍，“稍后还会经过未经处理的区域。”
“什么叫‘处理’？”杨觅语不解。
下一秒，车窗外出现了抬着担架的工作人员，担架上的物体蒙上了白布，高低不平，看不出人样。
“尸体处理，”温达尔看着窗外，“这些尸体将被送去焚烧，骨灰也将进行深埋。”
杨觅语：“我听说希兰病毒会将人体腐蚀殆尽，为什么还要进行处理？”
“完全腐蚀的过程太过漫长，而且并不是每个感染者都会被腐蚀殆尽，不同感染者情况不同，为避免病毒传播，焚烧掩埋是最保险的方式。”
杨觅语：“那第一具受到感染的病例尸体，现在还保存着吗？”
“是的，由于这具尸体死状太过诡异，当时进行尸检的医护人员将他冷冻封存，我们到达希兰城后发现了他，这对我们研究病毒意义重大。”
顾放：“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温达尔犹豫片刻，点了头，“不过这具尸体已经做过多次解剖，希望不会吓到各位。”
宁君莞尔一笑，像是听到了一个极为寻常的笑话，“怎么会，在座的各位见过的死人应该都不比您少，你说对吧，顾放？”
顾放偏头看了宁君一眼，他本以为这人是个和余迟一样的好性子，没想到宁君嘴里竟能放出这种软刀子。
“啊…这样。”温达尔尴尬笑笑。
一路上杨觅语又问了些防疫点的具体情况，没一会就到达W区，经过一番严密的消毒程序，他们终于看到了活着的希兰城居民，这里总算是有了点生气，只是目之所及的所有人依旧穿着厚重防护服，给这居住条件差到极点的W区更添了几分诡异。
大街上有不少人在走动，有的排队领取今日份物资，有的是在临时医疗点诊断，有的在街上漫无目的瞎转，顾放他们直接去了防疫中心。
穿过重重厚重钢制大门，他们来到防疫中心最深处，温达尔让人取出了编号为1的那具遗体，白布掀开的那一刻，即便是顾放，也愣了一会。
那是一句男性身体，整个躯干部分的形态，看起来像融化了一半又被冻上的奶油，毫无支撑感，腹腔部分被切开，横切面的颜色像是暗红灰白混在一起，细看像是颗粒绵密的粥状物，很显然，这就是肚子里的器官全都溶解混合的结果，看起来像是一个人形套子里装满了流质，再被冷冻起来，又像是一块被包裹起来的、充满血腥味的蛋糕，极其诡异。
杨觅语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忍不住转身干呕。
顾放掏出一张卫生纸递给她，宁君也关切地问她没事吧。
不知道是不是杨觅语心理素质过硬，数秒间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强壮镇定地开始提问，只是视线不再落在那遗体上。
“身份调查过了吗？”
温达尔摊手摇头，“我们没有权限调查人口信息，不过看遗体信息上写他是U区居民，名叫何新，今年35岁。”
宁君问：“那能确定他是否第一个感染者吗？”
温达尔看过眼前三人的眼睛，犹豫片刻开口道，“说实话，我和组内同事都认为这个人并不是第一个感染者，但他的确是首批感染者之一，具体的情况等莱斯先生过来看看，或许还能有新发现。”
“知道了，权限的事我来处理，你们当务之急是尽快了解病毒特性，拿出治疗方案。”
温达尔点头，“我带你们先出去吧，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离开那件冰冷阴暗的停尸房，顾放察觉到身边的杨觅语肩膀似乎陡然下落了几分，他没做声，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在杨觅语肩膀上拍了拍。
杨觅语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一行人来到温达尔的办公室，一人接过一份资料。
“这是目前我们了解到的，关于希兰病毒的一些特性，”温达尔说，“各位都看看，在地下城的这段时间要注意自身安全，避免感染，切记，即便是在防疫点内，也不可以轻易脱下防护服，我们有个同事，有天在给防疫点做完消毒工作后，因为太热了脱下了防护服，当晚就出现了症状，还牵连了不少居民，所以千万不可以掉以轻心。”
杨觅语凝眉扫过纸页上的文字——
感染症状：嗜睡，心情愉悦，在睡梦中直接死亡，死状面带微笑。
“给我们在防疫点内安排几个睡觉的地方，”杨觅语说，“明天我们将开展正式调查，还请组长准备好相关资料，提高效率。”
“杨队长要住在防疫点？”温达尔很意外，“这会不会不太方便，您可是个女——”
杨觅语不用听都知道他后面要放什么屁，直接打断温达尔的话，“我是本次希兰病毒调查组组长，在希兰城内调查病毒起因，检察医疗组进度，是极为正常的事吧？和性别有什么关系？”
“可是…可是这边住宿很紧张，条件也很差，您还是回驻地部队住吧。”温达尔说。
“我说了，找个睡觉的地方就行，住宿条件没有要求。”
“可是——”
“我相信组长不会让我睡在大街上，对吧？”杨觅语挑起一侧眉。
“那当然不会，”温达尔有些慌，“我这就去安排。”
“行，那今天我们先回去了，明天见。”
杨觅语转身就走，动作干脆利落，没再给温达尔说出任何一个字的机会。
温达尔遥遥注视着远去的车辆，身边的助理开口：“组长，这个女人看起来不好对付啊。”
“当然不好对付，能在星际护卫队当上队长，自然是个狠角色。”
“那我们……会不会被发现？”
“一切等明天见了莱斯先生再说，”温达尔嘴角微不可查地翘起些许角度，“老师一定有办法。”
——莱特星，议会大楼。
“季从风你什么意思！”
加菲尔德的怒吼声被隔音性能良好的大门锁在了办公室内。
“三次通知要你去莱特之舰开会，你都不出现，还公然违抗联邦，回应媒体，你到底想干什么！”
季从风有条不紊地整理完今天批复好的所有文件，从百忙之中抬起头，有些无奈的看着加菲尔德摊开手，“叔叔，我已经在办公室加了三天班了，实在很忙，请您谅解。”
如果顾放在场，一定要感慨季从风最近演技又有精进。
“你！”加菲尔德被他一句“叔叔”一棒子打蒙，这孩子都多久没主动喊过他叔叔了。
“那回应媒体的事呢！你在想什么！还说什么‘仅代表你个人’！”
季从风摇摇头，诚恳地说，“没想什么，只是说了作为一个莱特星公民应该说的话。”
“你是议长！你知道你这样会对联邦的公信力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我先是莱特星公民，然后才是议长，”季从风挑眉微笑，“再说了，即便我不回应，联邦的公信力就不会受到影响吗？”
“我都说过了，这些舆论不过是打打闹闹！晾一段时间就过去了，再也不会有人提起，你为什么非要把篓子捅大！”
“我只是对事实做出回应，”季从风依旧面不改色，“所有人都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你，你真是很好！”加菲尔德气极反笑，“好到不知死活！”
加菲尔德摔门而去，在门外等候的海勒上前劝道：“您消消气，别气坏身体，事情已经发生了，虽然从风说出了事实，但群众的反响并不像我们想的那么坏。”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加菲尔德突然情绪激动地重复着这句话。
“什么？”海勒有些意外。
加菲尔德看着海勒的脸，像是突然清醒过来，摇摇头，“没什么。”
“要不您先回去，我留下劝劝他吧。”海勒提议，“说不定季议长吃软不吃硬。”
——
办公室门再次打开，季从风见是海勒女士，有些意外，“您还没回去？”
“找了个理由留下，”海勒走到沙发上坐下，看着季从风，略带疲态的脸上露出一个笑，“你不是正愁找不到机会单独见我吗？”
作者有话说第56章 寂静之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