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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夏禹风第一次看到阿旺时,是在艺术馆的后门。

      当时正是夏天,天气热,夏禹风却仍是穿着一身熨烫好的薄西装,西装笔挺地包裹着挺拔的身子。腕上一节袖子挽了上去,露出极具有骨感美的手与青筋微微鼓起的手臂。

      已是日落时分,晚风微凉,天色仍是大亮,一抹红霞绽在天边,但路边的灯早已点亮,小小的飞虫逐光,影影绰绰地飞在灯罩周围。

      夏禹风露出的腕上,扣着一只泰格豪雅表。表盘上的碎钻在路灯下闪着熠熠的光,手表看不出年份,但金属表带却有点磨损,细细一瞧便知这名表被人戴了许多年,修缮不佳,哪怕日日保养仍避免不了岁月侵蚀。

      他习惯性地把袖子挽了起来,艺术馆后门的门卫是个老人家,瞥到这只手表,“哟”了一声:

      “这表在当年可不便宜啊。”

      夏禹风点了点头,他垂下眼帘,看着那只表带斑驳的手表,轻声道:“确实是有点年头了”

      这便打开了话头,两人顺着表聊了起来。

      “呲”地一声响,橘黄色的火光便跃动了起来,夏禹风用掌挡着风,点燃了那支软中华。他的手光滑细腻,不像过苦日子的人。

      夏禹风唇角挂笑,给艺术馆后门的老门卫点烟。

      他比老门卫高得多,脸也生得贵气,这种伺候人的事他做得却如呼吸那般自然。

      明天夏禹风的个人作品就要在这艺术馆里展出了,但他没什么名气,而且本来就没多少资金,活动了许久才为自己争到一个小展厅。

      夏禹风花的钱少,除去场地费等杂七杂八的东西算下来,分到策展人手里的钱也少了。正巧人家手头上还有几个大项目,对他是爱搭不理的,细节也不甚上心。

      刚才馆里头负责布展的工人说现在还有几处没有完成的,小展厅的地板也都是灰尘。但目前人手不够了,另外一个同样明天展览的新锐艺术家大展还没布置完,他们先去弄那个了。问就是明天营业前过来尽量帮夏禹风布好。

      但明天八点半艺术馆就开门营业,布展的人八点上班,夏禹风知道他们说是这么说,正常还是不会提前到的,最多明天上班前半个小时帮自己随便收收尾。

      目前展厅的样子与夏禹风心里面的想法相差甚远,只得自己进去把零零散散的工作做了,调整为最接近自己心里的样子。

      夏禹风与门卫东扯西扯,说得嘴皮子都要干了,守着后门的保安不说可不说不可,慢悠悠地吸着烟。

      夜色暗下来,淡淡的一轮月影高悬于空,几点星光也晃悠悠地缀在上面,一闪一闪,只天边仍挂着一抹橘黄色的火烧云,天幕像雾气一般将其吞噬,一天又是过去了。

      下班时间早就过了,现在是吃晚饭的时间。夏禹风发现布展出了问题就连忙赶过来,耗在了这里,只吃了一个面包喝了一瓶矿泉水。现下肚子饿得咕咕叫,他强忍饿意,还在和门卫聊天。

      就在夏禹风要灰心,想着大不了不睡了,直接就在这里守到天亮时,艺术馆后门溜出一大个子。

      大个子背着一个堪称巨大的登山包,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衣服,像是要去唱戏。

      他急匆匆的,人都不看,狠狠地撞了夏禹风一下。

      “嘶——啧。”

      夏禹风本就被布展不顺利磨得心烦气躁,被他一撞,不由得嘶了一声,然后下意识就是一句咂舌。

      这大个儿力气颇大,撞得他胳膊疼,也不道歉,就直直地看着他。

      大个子样子愣愣地,站在原地,他双手攥着登山包的两根背包袋子,不敢动了,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

      连对不起都不会说,你爸妈没教过你吗?

      夏禹风心气不顺,马上就要骂这傻大个。

      却见傻大个眉清目秀,漆黑的眼珠子水汪汪的,他瞥了自己好几眼,就低下头去,看起来有点害怕,像犯了错的小狗一样。

      他根本就不敢看夏禹风,不敢直视他,只敢用余光瞟来瞟去,样子怯生生的,脚趾也不安地一抓一抓,只把脚上那双洗旧的双星牌球鞋撑得一拱一拱。

      夏禹风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一堵,喉头也梗着,只觉得憋屈。

      明明是他撞了人,怎看起来像是自己欺负了他。

      就算是傻子,也得开口道歉吧?

      这傻大个哪里都长得好,就是这头上染着一坨黄毛,黑色的发根已经长了出来,劣质的染料把他的头发破得粗糙不堪,人也看着廉价起来。

      像个扇子般的大眼皮褶子上擦了一层亮晶晶的眼睛,仔细一看,这傻大个的脸也惨白一片,居然还化了妆。

      他的化妆品也不像是什么好的,在细润的皮肤上卡了一层,配着那一坨劣质黄毛,顶着一个布丁头在脑袋上,怎么看都不像个正经人。

      阿旺知道自己撞了人不对,这人看起来很凶,他有点害怕,当下就不敢动了。

      虽然害怕,但阿旺还是忍不住地瞟向夏禹风,他只觉得这人好看,他从来都没看过这么好看的人。

      他就像在欣赏一朵被罩在玻璃里的花卉。知花昂贵,便连直视都不敢,只敢一点点瞥着,生怕被花朵发现,自己的目光不配。

      但名花带刺,阿旺撞了人,这个人凶,又没有表态,他是再赶时间都不敢走,只能无措地又瞟了瞟后门的老保安。直到老保安对他说:

      “阿旺,去吧。”,老保安对他扬了扬手,让他赶紧走,别傻站着了。“等会去晚了占不到好位置了。”

      老保安说完话,阿旺才敢动了,他脸上咧出了傻气的笑,不住地打着手势对夏禹风比划着什么。

      夏禹风会手语,知道阿旺是在道歉。

      ——看到阿旺不会说话,行为举止看起来也有点怪异。夏禹风心里叹了口气,也摆摆手,让阿旺赶紧走。

      阿旺看到夏禹风让他走了,便又连连向夏禹风鞠躬,最后背着那巨大的登山包匆匆而去。

      阿旺看起来奇奇怪怪,一头黄毛流里流气,就像偷鸡摸狗的小贼。

      小时候他住的地方不好,周遭的孩子多半都没读几年书,十岁出头就去混社会了,那时常见这种小角色。

      他们最后一般不是进监狱,就是死在街头的。

      但阿旺也就一头开叉的布丁头有街头气质。

      “你别怪阿旺,到点儿了,他着急,刚才撞了你。”,老保安又抽了一口夏禹风方才递的烟,吐了一口烟圈。

      老阿叔比了个手势,“他向你道歉了。”,他用手指在脑子比了比,又摇了摇手。

      “他这里是有点问题的,又是哑的,一害怕一着急就愣住了,就不会道歉了。你别和他计较。他赶着去夜市摆摊呢。”

      夏禹风墨色的眼睛盯着水泥地一会儿,不应不语,最后才嗯了一声。他高鼻深目,眉弓硬朗。两弯眉毛长得正正好好,稍低一点便眉压眼,会露出凶相,不似这样疏朗。烦躁从心间浮上眉间,眉头微微拧着。

      他自然不会和傻子计较的,心里兜着事,好不容易得到的展览机会不顺利,沉甸甸地压在心头,管是什么阿汪阿喵的,都没什么兴趣。

      他虽然也知道保安的顾虑,但总是忍不住争取一下。天上下钱掉在地上,也要弯下腰去捡,那才是自己的。

      许多东西就是他厚着脸皮争来的。

      “小伙子,不要摆出这样的脸,工作时间我肯定不会让你进去的,现在闭馆了,你要进去弄什么,就赶紧弄,不要被人看到了。告诉你啊,你只能去自己那个展,不要乱走,我这里有监控可以看到的,等会给你抓起来。”,老保安常年抽烟,手指被烟熏得微黄,手上夹着夏禹风递来的烟,朝他点了点,放他从后门进去了。

      夏禹风连连道谢,也不在乎老保安后面两句的警告,他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连连点头鞠躬,不顾老保安的推辞,将那一整包软中华都放塞在了保安手里,飞也似地窜进了艺术馆。

      晚上九点半,把小展厅最后一点灰尘扫出展厅外,夏禹风扶着扫把,看着小展厅一幅幅刺绣,心下总算送了口气。明天早上他也8点钟过来,那时候再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地方。

      夏禹风顾氏画绣的唯一传承人,他13岁碰绣花针,现在已经十多年了,墙上大大小小挂着的都是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作品,最大的绣品有宽一米,长两米,摆在进门的正中央,一进展览厅大门便可以看到。

      刺绣绚烂夺目,是他花了两年时间绣的《孔雀》。绣品背景较深,呈棕灰色,唯一绚烂的颜色便是其中一雄一雌的绿孔雀,这两只孔雀的针法多用竖线与斜线,蚕丝光泽感强,这两只鸟在顶灯下,仿佛在发光。

      绿孔雀长长的的尾羽从山石上拖了下来,尾羽细致绚丽,羽毛上的羽枝羽片用了四十八分之一的细线绣制,叠加了四十种颜色,从正看、侧看,皆能看到不同的彩度光泽。

      四十八分之一,即是一根蚕丝线分为四十八分,线比发丝还细。孔雀的眼睛也用了三十分之一的绣线,叠加二十种颜色,凤眼有神,顶光打在绣品上,气势惊人,栩栩如生,像是下一秒这两只鸟儿便会从绣布中展翅而出。

      这是他的第一个展览,却不是在公立艺术馆,而是在一个私人艺术馆中展览,艺术馆规模挺大的,独具特色地坐落在一个山上的风景区里,是一个富家千金名下的产业。

      富家千金早已结婚,定居海外,这艺术馆不过是她父亲给学艺术的女儿增加上流社会谈资砝码的添头,富家千金名下产业无数,她几年都回不来国内看这艺术馆一次,里面的工作人员鱼龙混杂。

      夏禹风不幸运,分到了一个职业道德不算高的策展人,策展人手底下不止夏禹风一个展览,于是对没什么名气又没钱的夏禹风态度比较冷淡,夏禹风和负责布展的工人沟通都比策展人与他们沟通要多。

      虽然只有一个小展厅,但夏禹风还是十分重视,收尾完毕,艺术馆的停车费一小时50块钱。夏禹风砸锅卖铁搞展览,一块钱恨不得掰成两块花,他将小本田停在艺术馆下坡的夜市那里,那里不用钱。

      折腾了半天,夏禹风拖着一身疲惫,缓缓地走在下坡上。今天他也是这样慢慢地走上来的,明天是个大日子,他得早点到,想来那停车费明天是非花不可的了。

      阿旺不会说话,穿着美猴王的衣服,将一根塑料的金箍棒耍得像模像样,虎虎生风。

      刚才怪模怪样的头发和妆容,在套完一整套齐天大圣的铠甲后,也变得顺眼起来。夜市的光纷杂,落到他的眼睛里,像是他真有火眼金睛一般。

      傻子是夜市摆摊的老面孔了,卖的东西零零散散地摆在了旁边的雨布上,整得整整齐齐的。一开始扮美猴王耍棍还能吸引点人,现在他再来这套,已经吸引不来人了,傻子脑子一根筋,不懂得变通,好在他买的东西比较便宜,每天倒是来点小收入进项。

      倒是有些小孩总看不腻,盯着是目不转睛,呆呆地站在远处看着阿旺耍棍。

      今天是工作日,带小孩来逛夜市的家长本来就不多,阿旺今天从六点摆摊到九点半,他在夜市上耍棍揽客,耍到一半,便遥遥地看到一个穿西装的身影从坡上下来。

      阿旺在夜市边摆摊,离夏禹风不远。傻子忘性大,一看到夏禹风他就高兴,咧着嘴笑着。完全忘了刚才这人阴沉的脸吓得他不敢动。

      他想和夏禹风打招呼,两只手就举着高高地,另一只手还抓着那根金箍棒,他拼命地挥手,夏禹风没注意到他,他也乐此不疲。

      直到夏禹风拉开了停在夜市边上的灰色小本田的车门,阿旺才脸色一变,他“啊啊”地叫,棍也不耍了,边叫边摆手,向夏禹风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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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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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各位读者大大,系我,展信佳 预收《直男他怀了钓系总裁的崽后跑路了》欢迎各位大大收藏~ 坚韧土包子憨憨直男受X钓系疯批女装美人诱攻 攻只为了受穿女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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