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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追逐(翠苍) ...

  •   追逐(原剧向翠山行中心,主翠苍)

      楔子

      “苍,你确实有通天之能,可惜你没有足够的后盾。”翠山行不知当时在不远处观战的法门教祖听此言有何想法,也不清楚苍会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黑夷族前族长毘非笑的讥讽,当聂商满是钦佩之色转述由师傅殷末箫那里听来的,苍那日独对黑夷族大军详细情景时,翠山行眼中难掩失意之情。与众人一同先行离开的他并不清楚苍以困阵困住对手后的细节,事后苍对那一段更是只字未提,如今第一次听聂商说起,翠山行如打翻了五味,毘非笑那句话始终在心里徘徊不去。

      “哎,可惜今日一战仍让人形师、八津蛮他们溜了,害你的同修也受了伤,若家师与弦首联手,此两人何足道哉。”中原正道再次联合玄宗、万圣岩以及法门众人一招反间计成,在枯林之内反围住黑夷大军,占尽优势却仍让罪魁伤人后脱身而去,聂商显然对这次谋划已久的除恶结局有诸多不满。见翠山行神情暗淡沉默不语,聂商以为他与自己一样因对手脱逃以及道清子等人受伤而忿恨,便在归途中说起前次苍与黑夷大军交手之事,旋即又安慰道:“不必灰心,此两人欠下的血债定有讨还之日,不知家师那边的情形如何,聂商须先回法门复命。”

      摩诃戒者接口道:“聂壮士请便,代吾等向教祖致谢。翠山行,让三道子回天波浩渺养伤,你我前往心筑情巢再行打算。”

      一、

      已过黄昏,从心筑情巢回到天波浩渺的翠山行先去客房探望三道子,叮嘱几句便独自一人步上怒山断崖,景致依旧,忽明忽暗的群星点缀着渐暗夜空,将万千银光尽撒怒海之中。翠山行伸手轻抚腰间,与他交手的八津蛮势大力沉,那招“狼驯八犬”虽被挡住,对方蛮力却依然侵蚀入体受了伤。翠山行并不在意伤势,玄宗十道子每人身上皆有一块配合自己属性的玄苍珀可自行慢慢疗伤,他在意的是八津蛮对招之际那道不屑的眼神以及那句“不过尔尔”,“不过尔尔 ”与“通天之能”,也许就是他与苍之间的真实差异了。

      翠山行苦笑,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因此更能体会到实话带来的效果,那招“天音弦舞”是他最拿手绝招之一,曾经苦下数年功夫多次改近始有所成。翠山行不由回想起初练此招时因不慎险些伤人的往事。

      “噼叭”一声巨响,偌大的冲击波将庭院内一排花盆打得粉碎,精心培植的稀世花卉被力内波及顿时花残叶落枝断,与花泥一样铺了满地。“罪过罪过。”一步莲华口中喃喃有词,与庭院中央抱着琵琶一脸紧张地翠山行对望。
      一侧屋门轻启,苍探出半个身子道:“莲华,恭喜汝之圣功又进一层。”白雪飘自一步莲华宽大的衣袍后钻出,不知所措地看着苍。

      “弦首,是翠山行鲁莽了,大师无恙乎?”方才翠山行正在院中苦思师傅所援那招“天音弦舞”,但无论如何练习,招式总不能与弦音相配,翠山行想到之前演练此招被奇部的紫荆衣嘲笑成释放噪音,心中不忿,非要研究出适配之法。坐在院中苦思冥想半个时辰,突然心有所动,手拔丝弦,“天音弦舞”随即夹带凌厉的破风之声直扑而出。听到白雪飘惊叫同时,一步莲华袍袖翻飞,将首当其冲的白雪飘拉至身后,顺势化解弦音冲击,只是事过突然,化招未及找到合适的去处,墙角边一排盆花就此遭殃。

      “吾之过吾之过也,苍,莲华会担起此责,恳求天子谅解,万圣岩之盆栽金莲将权作补偿。” 一步莲华半天玩笑地道。一年一度前来拜会好友自然心情愉悦,白雪飘照例引他去苍的住处同时也是六弦的窝,不想翠山行练功太过专心骤然出招,尚无法控制自如的“天音弦舞”打向刚入院门全无防备的白雪飘,亏得莲华在旁见势不妙出手接下,方化解白雪飘之危,只可惜了云染细心挑选送予苍即将开放的数盆花卉。

      “无妨,好友之意苍心领了,白雪飘,你与翠山行将院子收拾一下,”拉着莲华入屋之际,苍回头又道:“那招‘天音弦舞’劲道练至七分即可,待悟出与弦音相配韵律,便有十成功效。 ”翠山行答应着放下琵琶,忙与白雪飘收拾凌乱的院子。事后按苍所言练习,不再急功近利,数载苦练虽不能尽全功,亦可算收获颇多有所成,而一步莲华如约,将一盆金莲送上封云山,直至道魔大战前夕,苍亲自将金莲送还万圣岩。

      翠山行忆及往事,面露久违的一丝笑容,自苍失踪后,整个天波浩渺经常只余他一人,安步就班地做着苍离开时吩咐他的一些事,诸如汇总苦境玄宗各分支送来数量不菲种类繁杂的情报、联络各处武林正道、以及参与一些由一页书等人拟定的计划、做一名尽量不拖他人后腿的打手,这一切翠山行都做得尽心竭力但求无过。更多时候,他喜欢一人立在天波浩渺的悬崖旁,呆呆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凉亭,期盼着那道紫色的身影会骤然出现。

      没有弦首的天波浩渺已不再是武林关注的热点地区,即便是宿敌异度魔界也在苍失踪后将视线转到一页书及新掘起的紫耀皇朝六祸苍龙身上,除道清子等苦境分支弟子前来,天波浩渺几乎不再出现台面上值得一提的高手身影。唯有摩诃戒者曾经到访,打听苍的去向,然而翠山行却无言以告,苍的行踪一向不是他能知晓掌握的,所做的也只有按照嘱咐,好好固守天波浩渺,适时为正道提供些微小的帮助。

      二、

      翠山行很有自知之明,从进玄宗门下见到这位师兄,就明白与之相较如萤火之光与皓月之明,比起奇部那四位各具特色差距有限的同修,弦部只系于苍一人。翠山行开始将全部的精力用来提高自己各方面修为以期拉近与苍的差距,他相信在不懈的努力下,纵使不能赶上师兄的脚步,也会成为最得力的助手。暗自努力修行达到某个高度,他兴冲冲前去展示给苍看,会得到嘉许及一些有益的建议,然而在接下来同修切磋会上,又总能发现苍的境界再次达到他无法想象的高度。

      翠山行不是没有怨念,每当奇部那位金光闪闪的耀眼人物在竞技场上以貌似谦恭的姿态与有大嘴之称的同修紫荆衣一搭一档挤兑苍时,翠山行对自己的怨念就会倍数增长。他想帮着分担玄宗门下上至宗主、师伯、师叔这一辈高手下到入门道子等人加诸于苍身上各种不同的压力,众人对苍有期盼、有兴奋、有崇敬但也有疑虑甚至是嫉妒敌视,翠山行一一看在眼里,却又自知无从入手,只默默地记下那些并不友善的同修,在某些时候不露痕迹地告诉苍。

      但很快翠山行就发现他的担忧是多余,众人不同的态度对苍而言就如同一杯白开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苍的应对总是恰如其分完美得无可挑剔。翠山行以旁观者立场都能感受到的沉重但一到苍这里就能迎刃而解。天赋的不同令差距如此之大,羡慕之余翠山行又是那么的无可奈何。

      究竟是何时起的心思,翠山行也不得而知,他总想着若有一天他能成为心中最爱慕之人的依靠,那此生足矣。然而事实却与之相反,不仅是弦部几位师弟将苍这位师兄作为半个师傅,连整个玄宗处理内外事务也处处以苍为主,俨然当成未来一派宗主来敬重、依赖。而苍亦不负重望,无论是四境道门论道大会中各类切磋的优异表现、还是针对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异度魔界所做的精妙布局,都取得前所未有的成绩。

      即使心里再清楚不过苍并不需要他的助力,翠山行仍想分担些什么,直至生出那件令他终生难忘羞愧不已之事,那日若非苍与蔺无双恰巧赶回,局面险些难以收拾,事后苍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翠山行,多谢你为吾出手,但此事苍会自行解决,今后若有类似之事,切记勿与奇部同修起冲突。”

      那件事发生在四境论道大会结束后,苍邀蔺无双同来玄宗,两人前往拜见宗主之际,紫荆衣到弦部住所出言挑衅,弦部只有翠山行与刚选入门的九方墀在家,忍无可忍的翠山行直接赶人,结果双方由斗嘴到动手,打得一发不可收拾。说起此事紫荆衣也是一肚子的火,论道大会原本是由奇部或弦部的胜出者参赛,但这一届奇部的赭杉军因修行进入某一境界而闭关,金鎏影不知哪根筋不对主动弃赛,苍连手指都没动一下,就被宗主指派去参加论道大会。

      事后据传回的消息,在会上苍毫无悬念进入决赛,遇苦境道门高人云飘渺蔺无双,两人一战成平手,奖品对剑明玥、白虹各取其一。紫荆衣听闻大为不满,自觉那个蔺无双名不见经传,若此战由奇部之人出手,必获全胜,双剑皆可取回。苍居然与对手打成平局,若不是实力不济便是有心相让以笼络人心,听说还把对方带回玄宗见宗主,显然是要为将来争夺宗主之位事先安排外来助力。紫荆衣越想越恼,更恨金鎏影不争气,拱手让出机会,忿忿之下跑到玄部欲找苍理论。

      紫荆衣堵着大门就是一句:“叫眯眯眼出来见吾。没本事就不要去丢人现眼,白送一把宝剑给人,也好意思说自己代表玄宗出战。”
      翠山行见他如此无礼心里也来气,直接回复道:“要找弦首去宗主那里。”说着便要关门,不料紫荆衣力大,强行推开进了庭院,口中还不依不饶地数落弦部定有啥见不得人处,大白天的还要关门谢客等等。

      翠山行怒从心头起加之与紫荆衣有些旧怨,一时间爆发动了手,紫荆衣暗道来得妙,原本是他上门闹事总有三分理亏,如今翠山行动起手来他便有理由开打。两人交手虽抵不上战场上敌对双方你死我活,但心中各自有气也比平素同修间切磋来得激烈,翠山行非紫荆衣对手,但仗着一股气强硬出招,竟被紫荆衣一招化天凝掌逼得倒退数步,一旁九方墀见状护师兄心切,不顾入门未久功力不济冲上前帮忙,哪知化天凝掌掌力霸道,虽被翠山行挡住大部分,余劲仍非九方墀能扛下,被掌风扫中身子撞向大门正墙。

      翠山行情知不妙,这一下九方墀必受内伤却又无力救护,蓦地一紫一黑两条人影掠入,苍紫袖一摆双化之势,解了翠山行压力的同时也消化击向九方墀化天凝掌的余劲,蔺无双身子一侧,顺势抱住飞来之人。紫荆衣也暗道好险,若真伤了人,怎么说都难以交待,不过当着苍的面,紫荆衣仍冷笑一声道:“怎么,弦部想以多胜少,还带了帮手。”

      苍不理会紫荆衣之言,见九方墀无恙便不想计较,翠山行心中不平,直述方才之事,苍不动声色地将蔺无双介绍给在场众人:“这位是云飘渺蔺无双,前来玄宗做客,苍当尽地主之谊。” 按苍的想法,蔺无双是客,紫荆衣再怎么不爽也不至于失了分寸,无人受伤这事情也就这么过去算了。

      哪知紫荆衣并不领情,又见蔺无双只顾着安慰九方墀不拿正眼看他,出言讥讽道:“原来这位便是六弦之首在论道大会遇到的苦境道门先天高人啊,但不知是为平分奖品而平分秋色还是别有所图。”
      苍未及开口,蔺无双便笑道:“阁下既然疑心双剑归属不正,不如比划一下,三招之内不能败你,明玥双手奉上。”

      紫荆衣暗自盘算,平素金鎏影与苍切磋武功,两人多半战至平手,即使苍偶尔小胜,也是百招之外的事,蔺无双既然与苍不相上下,而他和金鎏影又在伯仲之间,三招有何问题,赢得明玥剑,直接送给宗主,也好削一下苍的脸面,当即不假思索一口应下。至于比试的最终结果,只有在场的五人知晓,事后所有人均未向其他人提及此事,但某日,翠山行无意间听到紫荆衣对金鎏影抱怨道:“还是你看得透,那只睡不醒的眯眯眼,真如你所言平时道貌岸然,竟然是卑鄙无耻的小人,居然藏招。”

      三、

      在翠山行以为苍处事永远都是那么地游刃有余时,却又无意间听见前来拜会挚友的万圣岩下一任圣尊者继承人一步莲华与苍的对谈。那位与苍一样出色被寄于厚望之人用莲华圣功为苍修复因练功急进而受损的功体,细细劝说苍即便是为对付异度魔界也无须如此拼命更不用强撑着痛楚与疲惫之躯事事做得面面俱道。翠山行始知苍并非不需要他人的关心帮助,只是能给予他强有力的支援者少之又少。

      道魔大战前的那阵子是苍最忙碌也是最辛苦的一段时间,协助宗主处理安排好大量的除魔计划,苍打算闭关用全部的精力钻研封印之术提高自身的修为与武功来应对一触即发的战局。闭关前夕,一步莲华来访,在翠山行的记忆里,这也是封印前苍与挚友见的最后一面,之后的百年间,再也无法联系,直至封印开启。

      一步莲华每次来玄宗找苍,都不会避开众人,唯有那次,翠山行入更时起夜,忽见银鸰飞至,苍的房间通宵亮着的灯火却照不见人影,寻气息才发现人往后山云雾峰而去。翠山行不由暗自担心,苍近期连续操劳,体力已至极限甚至有真气逆行的先兆,深夜外出恐有意外,便自作主张跟了去。若平时,以苍的功力自然可以觉察到有人跟踪,但如今陷入体能的最低谷,在玄宗基地封云山中,又是去见好友,也就不那么谨慎,未发现跟在远处的翠山行。

      翠山行不敢靠得太近,远远睢见苍上了云雾峰,在那处天然冰泉旁,一步莲华静坐等侯,苍走上前,两人一同盘膝而坐,不久金色圣光缓缓浮现,罩住一双人影。翠山行禁不住好奇之心,悄悄走进细看,虽不清楚端倪,也知应是一步莲华在为苍治疗。

      三更方过,莲华收了功,目光似不经意扫过隐身于高大槐树后方的翠山行,翠山行正在犹豫是否要现身,便听一步莲华正色道:“苍,吾能为你所做的只有这些,接下来的事,但靠你自己,你是知天命之人,凡事不要太过勉强。”
      苍似乎还未缓过劲来,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倦意:“多谢谢好友相助,苍知天命但不会让此事成为挂碍,好友你呢?”

      一步莲华轻叹道:“那件事,莲华除了歉意也希望你暂时莫要插手,虽是天命,但适时介入可能对你我都是最准确的选择。”
      “吾明白,封印之事已近在眼前,今夜过后,不知何日方能再会好友。”苍的话语中带着依恋与不舍。
      一步莲华扶苍靠着自己道:“吾天亮即回,好友不妨小睡片刻,香茗与琴曲,吾会一直铭记于心,他日重逢,自当叨扰一番。”

      翠山行默默地离去,有一步莲华在身边的苍,不需要他的担心,那样的人才是苍坚实的后盾,弦部的所有同修都无法给予苍如此强大的助力。
      一步莲华并未如他来时一般悄然离去,翠山行去玄宗总坛正殿的必经之路上,赫然发现不知站了多久的一步莲华。正当翠山行以为他要追究昨夜暗中探查之行径而不知所措准备道歉时,一步莲华已先行开口:“翠山行,苍明日即闭关,玄宗有事若需万圣岩之助,可来云路天关。”

      “多谢大师,弦首此时闭关可有问题?吾与师弟妹们担心他的身体,请大师指点如何协助。” 翠山行不知他离去后,一步莲华与苍又谈了些什么,但既然一步莲华有心找他,所涉不仅是玄宗与万圣岩的公事,应该与苍有关。
      一步莲华微微一笑,轻语道:“苍之所忧,不止是异度魔界,若说最大的支持,便是无论何时何地保住你们自己的性命,让他无所挂碍。”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翠山行都牢记这一点,既然无法成为助力,至少也不能变成羁绊。苍闭关之后,翠山行与几位师弟妹帮着处理一些旁枝未节的小事,如严令弦部弟子不得与奇部发生纠纷、指点新入门的弟子初级练功之法等,面对奇部嚣狂的紫荆衣数次挑衅,翠山行只是约束师弟妹们不得前去争执。没有弦首在的六弦,在众人眼里失去了吸引力,直到苍功成出关,再次成为所有人眼中的聚焦点。

      四、

      翠山行化出琵琶,坐在凉亭石凳上,默默地拔弦,弦音袅袅在寂静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冷,六弦所用乐器并非娱乐而是武器的一种,唯有苍能同时将音乐完美地融于招式中,余者五弦弹奏时成音,出招便有失韵律。苍每每与师弟妹们演练弦器,都会就招式的改进提出建议,却极少涉及乐理,乐器化招能不能运用得当就看个人悟性。苍的琴曲自成一体,一曲酬知音的对象从来只有好友一步莲华、蔺无双以及自幼与苍同入玄宗在奇部成绩斐然的赭杉军。

      翠山行多次聆听苍的琴曲,一人独奏,或与莲华等人相会时,在意兴甚浓以及对方请求下抚琴一曲,怒沧琴弹奏出的不再是凌厉的杀招,而是动人心魄的天籁之音,近在咫尺的翠山行总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哪怕周围有再多的人,那一刻苍的眼中似乎只有他所为之抚琴的知音者。

      封印里的时光过得极为艰难,在催动封印时便已受伤的苍不得不强打精神以自己的大部分功力及意念为其他因功力不足而受封印影响的同修们撑起一道安全的屏障,翠山行与师弟妹也齐心协力抵御封印的吞噬。随着时间推移有道子遭遇不幸,然有一线生机者,苍依然坚持着那份执着不放弃一人。翠山行深知功体折损如此巨大,即使将来苍能脱出封印可能也无法复原,他没有能力成为苍强有力的后援,唯一能做的只是与师弟妹们撑到最后,让无睱分心的苍不再增添忧虑。

      翠山行有一度甚至私心满足于这种状况,封印里不再有苍的那些挚友也不再有仇敌,百年来陪伴他的只有同修们,直到最后,他都会坚守在苍的身边。终于到了破封的一刻,翠山行心情复杂随其他人一同离去,从此后,封印里的师兄将再次成为六弦之首,立于玄宗鳌首与异度魔界生死相博。
      弦音戛然而止,翠山行懊恼地放下琵琶,起身步出凉亭,任由略带凉意海风吹拂,籍以吹散那种一闪而过却曾经真实存在的执念。

      脱出封印后的六弦来到苍早在封印前就于苦境安排下的据点天波浩渺,那是翠山行第一次踏足此地,依山傍海幽静清雅,是修行的好地方,苍一如既往的助所有同修疗复功体为先。

      苦境人情世故对长年生活在道境的玄宗弟子极为陌生,功体先行复原的九方墀与黄商子前往一助中原正道对抗同时脱出封印的异度魔界,却因先前由部下定天律、穿玉宵二道子传回有关吞佛童子不实的消息而惨遭毒手。苍悲愤之余,指点翠山行与白雪飘针对吞佛的功体合练双式合流破魔招,以期在未来对战中即便不能取胜亦可自保。笑蓬莱一战,两人初次使用便抵抗住吞佛的强大攻势。却在撤离时被九祸袭击,令白雪飘落入异时空乱流中。

      翠山行既悔又痛,身为二师兄他理应如苍一般保护弟妹,但同出任务,自己平安而回却让白雪飘陷落魔界,有苍在身边便有安全感这一点对翠山行而言是一种可望不可及的能力,尽力并不代表可以掩盖无能。翠山行惭愧之余与赤云染一同劝阻苍绝不可提前出关,那不仅会造成苍的功体受损,更有可能违了天时而产生不可估量的负作用,而苍一意孤行前往笑蓬莱扫荡魔界据点,以魂体出窍之术籍琴音引导白雪飘脱出时空乱流,平安带回天波浩渺。

      五

      翠山行清楚得记得赤云染白雪飘死的那日回天波浩渺时所见犹如被飓风所袭的场景,他想象不出苍的那句“是吾所为”代表了多少狂怒与心伤,翠山行深信不久的将来,苍必会为死于叛徒之手的两位同修报仇,白雪飘是他们中最小也是最听话的一个,而唯一的女孩赤云染自入玄宗起便是同修心中的掌上明珠,苍更是对他们爱护有佳寄予很大希望。以至于后来翠山行听秦假仙等人说起苍是如何舍生忘死为救云染连毒药都吞了的情景时,半分也不觉得意外。

      对这场悲剧,苍与一页书巧施反间计,在金鎏影杀了紫荆衣之后又亲手了结了这个叛徒,余事不提,但翠山行心中有愧,苍为赤云染求解药四处奔波无睱分身,亦担心金紫会对同修不利,留白雪飘在天波浩渺照顾云染,又再三叮嘱翠山行注意此金紫两人之动向,翠山行虽与苦境分支的众道子多方打探,追踪到金鎏影的踪迹,却未能及时跟进以至于让金鎏影潜入天波浩渺虐杀了身中剧毒的赤云染以及全力保护她的白雪飘。
      翠山行原以为自己会对两位同修的死如苍这般痛彻心肺,结果却只有些许的惭愧与遗憾,那种不见光的意念又再次蓬勃而生,他以为从此苍只剩他这么一个同修,从此苍注重的焦点只有他一个,从此苍的关心苍的悲伤都会为他而生……

      但一切仿佛只是雾里探花水中望月的空想,苍不比以往更容易让他亲近也未见任何改变,甚至只字未提翠山行的失职,这一切并未让翠山行有所心安,反倒一种更清晰的思绪在慢慢汇聚,或许苍的心里,早就觉得翠山行的能力不值得苛求以及寄于更多的期望。果然随后无论是惩除叛徒还是守护不老城对付黑夷大军,翠山行唯一能做的,除了迎来送往前来天波浩渺与苍商谈要务的苦境高手,便是做些接应工作。

      直到那一日,摩诃戒者告知苍,他的挚友一步莲华被半身袭灭天来合体,神识已灭,原本就受伤颇重的苍骤然被打击到口吐鲜红站立不稳,翠山行伸手相扶,运功助苍平复气息。那一刻对翠山行而言是朝思暮想梦里数回的情景,他所敬慕的人终于任由他抱扶怀中,他成了苍唯一的依靠,即使这一切去得那么快,片刻后苍便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挣扎起身谢过一声,继续与摩诃戒者讨论事态的变化。即使失去所有的挚友,即便朝夕相处的同修只余一人,苍依然是六弦之首,中原正道的强大助力,世间被依靠的永远都只有强者。

      翠山行收了琵琶茫然四顾,目力所至是崖下林中那片被刻意夷平的空地上四座坟墓,除了九方墀是衣冠冢,其他墓中埋着苍亲自收敛的同修,只要在天波浩渺,苍总会去那里看一眼,一如他们活着时,每日问一声才安心。如今苍失踪已有一段时日,翠山行用了各种方式术法想找到他的行踪,却渺无音迹,或许是苍自知此行风险不愿让其他人涉足,亦或苍觉得一人更方便成事,这与他惯常的作法并无不同,只是这次的联系中断过长,久得让翠山行不得不担忧最坏的结局会出现。

      ————————————————————————

      “翠师兄,吾等来请示下一步该如何而为?”经历了数天的休养,三道子伤势已然恢复,找翠山行问日后打算。
      翠山行轻叹一声道:“汝等各回驻地注意魔界与各方动作,约束门下弟子勤练功夫,待弦首回来我自会通知众人要如何做。”如今台面上除了异度魔界以及六祸苍龙黑夷族等,尚有若干隐于台面下的不明势力,翠山行深知以玄宗此时的实力,无论对付哪一方都无能为力,既然中原有一页书、莫召奴、殷末箫等人主持大局,玄宗只须如苍早先吩咐适时给予一定的援助即可。

      “翠师兄仍留守天波浩渺吗?”作为苦境玄宗分支的佼佼者,碧霞君曾数度被邀前往玄宗总坛进修,与六弦中的赤云染交情甚好,和翠山行也较熟悉。
      翠山行看着她,不由想起死去的赤云染,如有可能,他也愿如苍一样不计代价来保护玄宗弟子。“我会留在此地等弦首回,若有急事,可用道门密术传信,汝等切记要小心行事,存得有用之身以兴盛玄宗基业。”

      三道子离去不久,翠山行再度前往断崖及墓地,只余一人的天波浩渺越发冷清,他有大把的时间来做自己想做的事,也不必压抑意念尽可放开胸怀凭吊往昔离去的人、流逝的情,“师兄……苍,翠山行唯求有朝一日,你会放下所有一切,为我抚上一曲。”对着涛声依旧的怒海沧浪,翠山行大声述说着,这一刻所有的心绪都已放下,仿佛世间只存他与那个令他魂牵梦萦之人。

      —————————————————————————————

      “无名,你为何要杀我玄宗道子?”翠山行怒问道,三道子离开天波浩渺不过一日,他便收到秦假仙的传信,在回道观途中,三人被无名所杀,死状极惨。
      翠山行惊讶之余心中愤而不平,脱出封印的玄宗诸子为灭异度魔界无不是殚精竭虑,却都没一个好结果,苍离去前将剩余的弟子交由他照应,但他仍无法保住他们,更无法面对苍。匆匆离了天波浩渺,翠山行打算前往心筑情巢找一页书等人商议此事,以期找出对策为玄宗之人讨个公道,未曾想才到一处树林便遇上神智不清的无名。

      无名只一句“是我要杀之人。”便揭开战端,翠山行战得莫名战得心惊,弦音虽暂时震住无名狂乱的心绪,但以实力而论,显然非其对手。未来得及另作打算前无名已是一招“法篁独步力贯穹宇”掌力贯穿翠山行之身,翠山行只叫了声“无名”,便弦断气绝,瞬间自五官激射出的鲜血,带走了鲜活的生命,也带走一切欲念及遗憾,翠衣道子血撒当场倒落尘寰,魂魄消散间也放开了那道永远无法追逐到的紫色身影。

      六、

      “哈,对你,还真能时时给吾以惊喜啊。”弃天帝再加一重逆反魔源压到苍的周身,魔气侵体的强烈痛楚饶是一向对此冷淡的苍也有些经受不起,身子不由微微颤抖起来。“这便是你对吾出手的奖赏。”欣赏着紫衣道子逐渐浮现的痛苦之色,弃天帝才觉出了口恶气。

      他太过自大也留给苍太多的余地,伏龙、赭杉军闯入万年牢不过是请君入瓮之计,但被封神箭锁住内息的苍在最后时刻配合那两人,一招“苍龙玄”,三方会聚之力居然把他推入了异空间,虽然片刻便回,原本想在苍面前收拾两名闯入者的计划成了泡影,面子问题自该讨回。
      苍微低头,不愿让弃天帝看到额上沁出的汗水,轻笑道:“是啊,你也只能如此,吾说过吾是赌命了。”

      万年牢漫长的日子里,弃天帝对始终处于下风却又态度强硬的苍微感无奈,这个自动送上门来让他打发无聊时光的玄宗道子,魔神从最初的好奇到后来查阅戒神宝典生出些兴趣,越来越喜欢用各种方式来试探他选定的奴隶各种反应。然而无论什么手段,苍给出的总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仿佛魔神加诸于身的各项痛苦折磨都事不关已,对此弃天帝也有些郁闷,下手重了苍承受不住,弃天帝又不想舍弃让他中意的玩物,还得使用再生之力帮他稍作复原,下手轻了,苍根本不当一回事,面对毁灭之神的威势居然照睡不误。

      “既然如此,苍,就让你知道一些感兴趣的事。”弃天帝恶质地笑笑,伏婴师早将与苍有关之事查得一清二楚,一一告知弃天帝。弃天帝本不打算说那些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之事,人类的死亡激不起魔神半点心绪,但此时,或能用来打击一下眼前这个顽强的人,“知道为何来的是赭杉军,而不是你的部属,那个翠什么的道子?”

      苍并未抬头,但屏息聆听已泄露他了内心的紧张,被囚万年牢中受封神箭与逆反魔源双重魔力影响,几乎与世隔绝,只一句简单的传言就让苍的内息紊乱到昏迷了数日,若不是根基深厚如好友赭杉军,所习又是同门密术,还未必能接受到。苍无法知晓离开天波浩渺后,翠山行的一切行踪,这也是他始终挂心的同修,苍当然想知道,但既然出自魔神之口,想必非是什么好事,对于弃天帝的恶劣行径,苍早有觉悟。

      “他死了,被中原正道法门一个叫无名的人杀了,听伏婴说七窍流血而亡,曝尸荒野无人收埋。哈,玄宗门下的弟子还真是有趣,不用吾魔界出手便一个个自相残杀,这一点,苍你是深有体会吧。”魔神不放过任何一个在苍面前讽刺人类无耻又无能的机会。

      苍依然不语,虽已有准备,但骤听翠山行如此惨状仍不禁心中凄然,不懂人心不屑感情的魔神难以体会这种伤痛,但却知道如何利用。苍苦苦一笑,他如今所拥有的,只剩下不屈的意志与弃天帝抗衡的决心,哪怕只是这种微不足道的对抗。弃天帝伸手托住苍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道者的眼中只有愤怒与坚定,并没有魔神想象中的软弱伤感。略觉无趣的弃天帝冷哼一声放开了苍,身影消失在万年牢中。

      苍轻叹一声抑制心中的悲痛,太多的牺牲巨大的代价早在成为玄宗道子担起除魔大业那一刻起,所有人就已经明了结局,六弦中无人会为此而退却。苍唯一遗憾的是,与师弟妹们在一起的日子里,自己因玄宗事务缠身,无睱多顾及五弦的成长,甚至到赤云染带回明玥时,他才知小师妹已陷入情劫。至于另外几人,除了给予修行上的帮助,其余诸事苍都无能为力,保护弟妹成了他除魔大业外唯一的心愿,然而这一心愿也无法完成。

      “翠山行。”苍默默地叫出这个名字,心里满是苦涩,他并不了解在他身边最久的这位同修所思所想,当年宗主将玄宗大业托付于他时,曾有言道:“你若选择作为苍存于世而非弦首,只要所作所为无愧于心,为师一样欣喜。”苍义无反顾地选择担下职责以及为天下而除魔,但若有可能,他更愿意师弟妹们可以选择不一样的人生。

      尾声

      “哈哈,是我们组赢了,苍,就算你有通天之能,被人拖了后腿,最后还不是乖乖认输。”紫荆指着苍哈哈大笑道:“网络名言,宁要狼一样的对手,不要猪一样的战友,苍你找错人了,活该被虐。”五分钟前墨尘音最后一个来到终点,苍那一组只有他一个孤零零地等在那里,紫荆衣心里就够爽,等了一会还不见苍那组有其他人到达,终于忍不住叫起来。

      “紫荆衣,你够了吧,赢就赢了,还这么说就不厚道了,苍,你不要介意,这家伙上次单人赛输了,就一直记到现在。”墨尘音摇摇头,也没见过象紫荆衣这么会计较的人,说计较也不对,他对金鎏影那么大方,被蹭吃蹭喝蹭睡也没见有多大意见,怎么就因为年级总成绩差了第一名的苍十来分,单科也没有一项超过的,就记到现在。

      更可笑的就是学校组织的野外定向赛跑会,单人赛苍又拿了第一,全程比第二名的金鎏影快了一分半钟,当事人还没说什么,紫荆衣就跳出来指苍有人接应才赢得比赛,虽然查无实据,但紫荆衣仍然不服气。此次集体赛每队各出四人,苍那一队是翠山行,白雪飘以及黄商子,紫荆衣这一队是铁四角,除金鎏影还有赭杉军与墨尘音参加。

      苍与赭杉军对视一眼,只笑了笑,并不多言,第二组四人皆已到达指定地点,但苍所在的第一组,除了他率先抵达,其他人到现在还没影,虽然苍是第一个到终点,但小组赛的成绩是以同组里最后一人到达为准。

      “咦,翠山行,你什么时候来的?”赭杉军眼尖,突然看见不远处绿树丛中穿着绿色运动装的翠山行正气喘吁吁地看着他们,表情有那么点不自然。不会是刚才紫荆衣的话被翠山行听了去吧,墨尘音瞪了紫荆衣一眼,后者却作无辜状走了开去。
      “我们也到了。”白雪飘拉着黄商子从前面小径一路跑了过来,虽然他们是最后到达的,但一看大家都在,便有说不出的开心。

      “哎,都是我们拖了苍的后腿,”翠山行走上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紫荆衣叫得那么大声,他刚巧跑到,当然听见了,话虽刻薄,也是事实,翠山行不好认真计较。 “不过一次野游而已,大家都平安到了就行,接下来的野餐分两组,烧烤由输家来弄。”赭杉军不失时机打着圆场。

      苍放下身上的大背包,依次取出一大块紫色野餐布铺在地上,接着拿出一包放在冰袋里的烤肉,以及一大块面包两瓶矿泉水,干湿纸巾等物。翠山行也从背包里取出一小瓶助燃的固体酒精,烤肉叉、大瓶切片水果,黄商子与白雪飘拿出各所携带的零食在野餐布上摆了满满一台。赭杉军那边也行动起来,将近正午,运动过后大家都有些饿了。

      “紫荆衣,你干的好事。”正弄了一半的金鎏影叫了起来,原来昨晚准备食品时,紫荆衣偷懒,没将东西分门别类的归好,不仅自己如此,口口声声帮金鎏影弄,结果一样一团糟,放调料的袋子被没有包好尖的烤肉签子戳破,调料粉散得满背包都是,两瓶糖水蜜桃没拿塑料泡沫固定也没拿软的物品隔开,结果在定向赛跑中华丽丽地撞碎,汁水留得到处都是,幸亏背包是防水的,没有渗出来弄脏衣物。 “明明是你自己想跑赢苍太用力了才弄破的,还来怪我,要不是你拉我来,本少爷现在在宿舍好好睡觉呢。”紫荆衣才不理会金鎏影的指责,大声反驳道。

      “哈,借你之言,网络名言怎么说来着,宁要狼一样的对手,不要猪一样的战友,我真是找错人了。”金鎏影话才出口,就和紫荆衣打闹到一处。赭杉军耸耸肩,对着身旁的墨尘音道:“让他们去闹,我们去苍这边蹭吃的。”

      六人围成一团,开始消耗野餐布上的食物,翠山行举着烧烤叉,在树枝搭起的简宜架上烤着肉,白雪飘在一旁打下手,苍开启一大瓶果汁,拿出八个纸杯每杯都倒满,“祭我们即将结束的大学生活。”苍举杯在手,心满意足,毕业后,他将远渡重洋,去好友一步莲华所读的那所名校继续深造,彼时与知已再会,自是人生一大乐事。

      翠山行侧脸看着四年来自己一直努力追逐的人,默默拿起果汁一口干了,不久就要各分东西,有一些人或事不是自己努力就必然能追到手的,想开些,有时享受过程也是一种自得其乐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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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追逐(翠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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