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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江杉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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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一度的语法课依然没有新老师降临的迹象,教室里于是依旧乱成一锅粥,班长和团支书很尽责的维持着所谓的秩序。
“蔚蓝你昨天到底见谁去了?”小枫第四次问到,这个时候就是她这样的好学生也没法沉默。“我都说了几遍了,高中同学。”我用同样的答案回答她同样的问题,而她却觉得我不够坦诚,这太不公平了。“高中同学那么多——”她嘟了嘟小嘴,“不如下次约他一起去溜冰吧,介绍我认识下。”她倒是很热情,“还去溜冰呐。”我惊讶于小枫总是会歪打正着,“我上次摔得现在还在疼呢。”我缩了缩身体。
已经是开学后一个月了,算起来我们的语法课总共空去了五个课时,上头说是要给我们请一位更好的语法老师,而同学们之间沸沸扬扬的流传却是,我们先前的语法老师觉得学校开的薪水太低了,根本不够维持家庭,而且明显的在鄙视他的才华,种种所以才导致外语系又失去了一位珍贵如凤毛麟角的男老师……
无论缘由究竟如何,我个人认为语法课其实没有老师倒省了学校一笔不必要的开支,语法课对像小枫那样刻苦学习的同学以及像我一样混日子的同学有共同的形式——都是用来睡觉的,多个讲师也不过是多一位催眠师罢了。
然而现今的社会,形式是必须的,所以在新学期第六周的周一下午,我们迟到了五堂课外加十五分钟的语法老师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她踱着小碎步走进教室时,我惊呆了三秒钟以致错过了小枫问我的问题,她是,我现在才发觉世界是如此之小。
从门口走到她讲台大约花了十二秒,这样的速度足够我们的旧语法老师来回走上三趟,从她出现在我的视野开始,我就一刻也没有分神地注视着她,我几乎可以肯定她就是江水的姐姐,那个高贵如女神般,毫无疑问会让无数男生拜倒于玫瑰裙下的女孩。
那个举手投足间都满溢时尚气息的人,现在正穿着平整的素色衬衣搭配笔直的暗色裤子以及一双米色布鞋,像极了小学时参加大合唱《歌唱祖国》时应有的打扮。
她慢慢地将教案放在桌上,开始一位新老师的自我介绍,“同学们好,以后我就是你们的语法老师,我的中文名字是——”她的语调显得平缓而谦和,我等着她说出一个陌生的名字,而她这时转过身去用粗大的黑笔在白板上写出了两个端正的汉字,江杉。
天哪,她真的是江杉吗?简直判若两人,不,就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呀。
“And my English name is Margaret.”她继续道,一口纯正英式英语。她扫视教室里的同学们,当她与我目光相遇时,并没有发生任何哪怕一丁点的异样。我只能说,这世界上的确是存在外貌一样、名字一样、甚至声音也一样的两个人。
她翻了翻教案,看一眼台下的几十位学生,犹豫了下说道“呃——我想我有必要了解下你们的进度。”然后她目光在教室里搜索者,等待一个好心的孩子给予回应。
而同学们大概是因为新鲜,竟然比以往任何一堂语法课都安静,好一阵,终于前排有人回答了她的问题,“老师,我们先前学了跟没学差不多。”他说完了后教室里似乎更静了,我看见那位男生四顾后缩了缩脖子低下头去。
“啊,怎么会呢,是不是不好总结。”讲台上的人倒是善解人意,她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撵着教案的书皮,似在犹豫要翻到哪一页。“你们好安静啊。”她似乎被始料未及的待遇感到有些不安,“不如就由学习委员来说说好了。”她继续在台下的人群中搜索,“没有学习委员吗?”
这时有两个人站了起来,“老师。”他们齐声道,讲台上的人一愣,轮流的看着两人。“老师语法课是两个班级一起上的,所以有两个学委。”
“哦,这样啊,那你先说好了。”她对刚刚为她作解释的人说。
“我们学到了——”回话的人显得窘迫,“动词的,语态。”他似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讲台上的人一脸疑惑,显得不知所措,“那你说说看,你们的语法学了些什么?”她将目光转向另一位学委,语调依旧是平静的。
这会让我们这样好孩子们想到,暴风雨前的宁静——预示着将会有一场无法逃避的浩劫。
“呃,名词,抽象名词、具体名词。动词、形容词”说话的人比前一位更是吞吞吐吐,“还有从句,呃名词性从句、状语从句、呃还有同位语从句……”他的脑袋微微扬起,似在用眼神向新老师忏悔兼求饶,接着又缓缓地低下头去。
“ok,sit down please .”她作了个坐下的手势,表情中没有流露任何一个即将暴走的老师会有的不悦,被牵动的肌肉在三块以内。
“我们这位新老师的功底很深呢。”坐在我身边的叶琳低声对我说,我点头表示赞同,心里却是一番难以言喻浑浊。
几十双眼专注的望着讲台上仿佛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穿越而来的玛格丽特老师。
“不如这样好了,按照这本书的章节和你们的课时安排来看,这个学期应该是上到了——”她拿起了那本同学们视为天书的《实用英语语法》,翻开来继续道“嗯差不多是虚拟语气。”
教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她翻书的声音,“我就从这儿开始讲,你们有什么不明白都可以提出,我会一一解答。”她说着突然发现似乎自己在唱独角戏,于是一遍一遍地扫视台下的学生们,最后她将书本轻轻放在讲台桌上,上身微微前倾,“ok?”
“ok。”台下的人如梦初醒。
我们的新语法老师着实是个新鲜的人物,她讲课很严谨,几乎将每个边边角角都顾及,像经过严格训练般。只十几分钟她就能把整块白板写的不留空挡,值得一提的是,在所有老师中只有她和教翻译的老教授会自己动手擦黑板,稍微年轻些则会毫不犹豫点一位台下的学生代劳。
我一直心存疑惑,我不相信这世上真有这么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可我更不相信有什么重大打击能把江杉那样的人改变成这样,但看她课上看我的眼神,我的确不是她认识的人,就算,我长的很大众,也不至于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吧……我反复想着得不出答案,想要找个机会验证下究竟如何。
下午上四节课是件很折磨人的事,而这样折磨人事一周居然有两次,有两次咬咬牙也就忍了,可恶的是其中一次是在周五,这个学校不知是怎么排课程的,撑到周五根本不会有多余的气力一下午上四节课。我想这大概就是,黑色星期五的黑暗之处,于是乎,我们一点也不期待周末,。
而这天恰好就是周五,第四节课的下课铃声敲响后我被小枫拖着走出教室,走出教学楼没多久,梓夏同学不意外地出现在我们行进的路上。
他们似乎又有什么节目,“蔚蓝,梓夏他室友生日请吃饭,一起去不。”小枫问我。
我皱了皱眉“拜托,梓夏的室友,你去呢,是他室友的女友,这很正常,我去呢,是什么身份,他室友的女友的女友。”
“你都说的什么呀,我都听糊涂了,总之都是朋友嘛”小枫说。“对啊,你认识的,就是上次一起吃过饭的林木。”
“那我更不去了,想之前就觉得尴尬。”我走出几步,“你们去吧,我想回宿舍好好补补睡眠。”
“蔚蓝——”小枫总是这样。
“好了好了就这样啦,对了代我祝他生日快乐。”我说就独自走开了。
又是一个人的晚餐,我看了看快餐窗口前冗长的队伍,突然觉得毫无食欲。
正转身打算回去,一眼看见了坐在窗户旁的江杉老师。有点惊讶,今天她并没有课,而老师们通常只有有课的日子才会出现在校园里。于是我点了份手工米粉,不因为我喜欢米粉,而是因为它较排队买快餐省时多了。
“江老师,我可以坐这儿吗?”我端着托盘恭敬地问。
“当然。”她柔声道,脸上依旧是无限的温和。
“老师,您对我还有印象吗?”坐下后我试探地问。
“你是,英语二班的蔚蓝。”
“嗯,老师我能问下您的家乡在哪儿吗?”我小心的发问。
她沉吟一会儿仿佛被老师点名背诵的学生一时忘词了,我清楚的注意到她的瞳仁微微放大又迅速还原,然后她下意识地说道“黎尔镇。”
“A省的黎尔镇吗?”我进一步确认。
“嗯对,A省的黎尔镇。”她重复了一遍,表情复杂地看着我。
“那么您是江水的姐姐么?”
“你怎么会知道?”她好似被拆穿的间谍般一阵慌乱,然后迅速地找回平静的态度。
“我是江水的同学呀,您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吗?我吃过您做的水果沙拉呢。”我解释道,她顿时一脸错愕,将筷子轻轻放下,环顾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而不得,于是低下头像个犯错的孩子,显得很为难。
“老师,您怎么了?”我是不是问太多了,觉得自己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