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与情书》Sue橙

1、兔与情书

　　李滓为站在龙水市第十五中学的教学楼门前，打量着简陋的校园，感受着里面不断传出的阵阵喧哗声和各种不知名的噪音，心情有些复杂。
　　面前四栋楼，环成一个半圆，中间有棵偌大的松树，绿荫遮蔽了大部分光线，让这片天地看上去更是昏暗。
　　真如李榟彣说的那般，破败不堪……
　　李滓为心里想道。
　　他无聊地左右徘徊着，很快就吸引了女孩子们的注意力。
　　程七芕还在给小两岁的弟弟程七衍讲题目：
　　“你看啊，这个点A它在这里对吧，这个是它的坐标轴……”
　　“七芕，那个就是老师说的城里转来的男生吧。”林慕晴用手肘撞了撞程七芕的胳膊，小声说道，“咱大城市里来的果然打扮都不一样，这气质！”
　　程七芕看她指的方向也打量了过去，正好碰到李滓为的视线，一双明亮的墨色眸子波澜不惊地看着她，程七芕别过头。
　　以往这个大课间，那棵松树下总是围绕着一群学生，但今天没有人靠近。
　　许是李滓为清远疏淡的气质太过独特，所以连路过的学生都故意走得远远的。
　　他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和黑色长裤，系了一个格纹领带，一双白色球鞋踩在地面上，脚步轻缓。
　　的确是个漂亮的男孩。
　　她心中赞叹，眼中也不自觉流露出欣赏。
　　李滓为将程七芕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神色清朗，嘴角微翘，露出一个极浅的友好微笑，眼睛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林慕晴却误以为李滓为在和自己打招呼，脸蛋红扑扑的，激动地摇着程七芕的手兴奋地说：
　　“看到没看到没？他刚好像看我了，还对我笑呢！”
　　“嗯，看到了。”
　　程七芕被她摇得烦闷，低下头，继续给程七衍讲题，语气平和地回答林慕晴。
　　林慕晴摊了摊手，清澈的眼中流露出自豪，眉毛骄傲地挑起，叹了口气：
　　“唉，谁让本大小姐生得惊艳动人呢？”
　　程七芕眉眼一弯，笑容温柔地看着林慕晴。
　　这一幕被旁边的程七衍看见，他的脸立刻就黑了下去，他不高兴地瞪着程七芕，哼了一声：
　　“笑什么笑啊，讲题！”
　　“哦。”
　　程七芕的脸色立马沉下来，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到草稿本上。
　　“马上都要期中考试了，这次数学没有九十分，老头子又要说了，到时候我要你好看的。”
　　程七芕见弟弟的脸上带着不耐烦的表情，只能把头埋在书本上假装听不见，小声答道：
　　“知道了。”
　　林慕晴听后翻了个白眼，不屑地撇嘴：
　　“某人也真是够可以的，高一的基础数学，满分一百五十分，我闭着眼都能考个一百二三，要追着自己高三的姐姐抽空给自己补习，别人的时间不是时间啊。”
　　虽然没有明说“你好蠢”，但是林慕晴的口气却充满了鄙夷与嘲讽，某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程七衍皱眉，不爽地看了林慕晴一眼：
　　“关你屁事啊，大姐，你哪位？”
　　“说的是谁谁自己心里有数。”
　　“程七芕，你看你交的什么朋友，我回去告诉我妈去，让她好好骂你一顿！”
　　程七衍也是气急败坏，说完便夺过程七芕手中的草稿本打算回自己教室，林慕晴看他还想恶人先告状的模样，气愤填膺地冲上前挡住了他：
　　“笑死了，多大的乖乖宝啊，还会告妈妈呢，晚上吃饭是不是也是妈妈咬碎了吐你嘴里啊？”
　　林慕晴和程七芕认识也就半年多，她是高二下学期转学过来的，在一群女生里，她对程七芕一见如故，知道她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里，没少帮她骂过这个不懂规矩的嚣张弟弟。
　　眼见他们越吵越起劲，程七芕走到中间打断道：
　　“好了，你们别吵了。”
　　只要程七衍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表演一个被欺负的可怜弟弟形象，程七芕这个做姐姐的，被责骂甚至被打也是常事。
　　她自然知道林慕晴是好意，但她更不想回去又被拉着思想教育一顿。
　　“你就会让我别吵了，你怎么不会让你朋友闭嘴？”
　　程七衍作为程家一大家子唯一的男丁，自小被惯坏了，气得他把栏杆上的书一巴掌拍下，程七芕的书被他顺手带了出去，掉下楼。
　　“啪嗒”一声脆响。
　　“哎呦。”
　　楼下传来一声惨叫，接着是程七衍惊慌失措的声音：
　　“完了，李润东！”
　　三人往下面望去，教导主任摸着头上可怜的几根头发，本就不茂盛的森林又被砍断了几颗小树，他红着脸，抬起头，目光如火炬，满眼怒色。
　　“谁干的！”
　　他大声地呵斥，吓得程七衍立刻噤若寒蝉，低着头，一言不发。
　　程七衍最怕这个教导主任，传闻是从名校犯了错被调配过来的，一直都瞧不起他们这些小乡镇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学生，人也是出了名的严格，一言不合就请家长，就算程峰铭和倪桂珍都疼爱他，还是免不了一顿责骂。
　　他向后退了两步，用手戳了戳程七芕，示意她出来替他挡着。
　　程七芕自然是知道弟弟的意思，她这个弟弟有点什么好的都联想不到她，只有需要找人当替罪羊就能条件反射找她顶罪。
　　她犹豫了一小会儿，攥了攥手，看着一楼骂骂咧咧的教导主任和楼上瑟瑟发抖的程七衍，终究还是鼓足勇气：
　　“对不起，李老师！”
　　“啊！是你啊，程七芕。”
　　教导主任捡起地上的教学书，打开扉页，上面写着：
　　高三一班，程七芕。
　　李滓为抬起头，迎上程七芕那双惊慌失措的眼睛，嘴唇紧咬，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他还没见过这样的女孩，说不上来什么感觉，竟然一时看得有些失神。
　　程七芕穿得朴素得不能再朴素，一身深蓝色间白色的单薄校服大大地套在她身上，码数似乎有些大了，宽松的版型更显得她娇小玲珑。
　　“怎么又是你啊！”
　　教导主任李润东的目光从李滓为的脸上挪开，转移到程七芕的脸上，黑眉也跟着拧起：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搞的，上周打碎办公室的窗子也是你吧？”
　　上周，有人用篮球砸碎了办公室的玻璃，险些把靠窗的一个女老师的脸划破，众人往楼下看去的时候，也是程七芕用小心翼翼的眼神望着他们。
　　程七芕作声：“嗯。”
　　当然不是她，可是她又怎么敢说，程七衍因为那个女老师骂了他几句心里不舒服，就用脏兮兮的篮球想给她点颜色，可是报复完后又觉得自己做得不妥当，所以就把程七芕推出去当炮灰。
　　程七芕都习惯了，不管程七衍说什么，她都会默默替这个惹事的弟弟收拾烂摊子。
　　毕竟，爸爸妈妈也是让她做姐姐的多让着点弟弟。
　　如程七衍所料，那个女老师只是叫程七芕下次小心一点，太危险了，既没有骂她也没有请家长叫赔钱。
　　“呵，成绩好的就是有优待。下次也继续麻烦你喽。”
　　程七衍那时还冷嘲热讽道。
　　有几个同学因为教导主任被书砸到头，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你！给我滚下来！”
　　教导主任在众人面前出了丑，气得脸涨得通红，指着楼梯口吼道。
　　林慕晴一听见这话，顿时就慌了，她连忙拉着程七芕，忧心如焚道：
　　“喂，你怎么又给你这个弟弟收拾烂摊子！李润东那么凶，你去不是找死吗？”
　　“算了，没有其他办法了。”
　　程七芕向后退了几步，抬眸回答道。
　　林慕晴看了一眼楼下，见教导主任已经气得吹胡子瞪眼，她一跺脚，埋怨地瞪了程七衍一眼，恨铁不成钢地对着程七芕说：
　　“行行行！我陪你去，那纸老虎只敢捏软柿子，我在那他还能收敛一点。”
　　下楼后，李润东看着面前的两个女生，清了清嗓子：
　　“你，写份检讨，800字。”
　　“哦，好。”
　　程七芕乖乖点点头。
　　李润东又转向林慕晴，谄媚地笑了一下：
　　“慕晴啊，你怎么下来了。”
　　林慕晴的父母亲算得上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富商，和政府机关的人也有些关系，她在这个学校虽然不是成绩最顶尖的学生，但是也算是个小官二代，因此在这个学校也很吃得开，平日里没有人敢得罪她，包括老师和一些领导。
　　李润东虽然是这一届高三的教导主任，但是却也不敢对林慕晴太放肆，所以态度还算客气。
　　“程七芕是我朋友，我不想她写检讨。”
　　林慕晴的语气淡淡的，但是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
　　李润东有些尴尬，可是他毕竟是个老油条，很快就反应过来，垂着目光道：
　　“可是，大家都看到了，一点责罚都没有，有点太说不过去了啊。”
　　“那我跟我爸妈说你没事找事，故意针对时间紧迫的高三学生。这么小个事，跟我们十几岁的学生计较什么？”
　　林慕晴的语气依旧是冷漠的，透露着强硬。
　　“你……这……这……”
　　李润东也拿这位姑奶奶没办法，话都已经被她堵住了。
　　“李老师，要不算了吧，一桩小事而已，别气坏了身子，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她吧。”
　　这时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李滓为在中间打着圆场，剑宇星眉下的狭长桃花眼微微眯起，透出精明。
　　“既然李滓为同学也这么说，那我就不追究了。”
　　李润东写满算计的眼珠子转了转，这也行，放过了程七芕还同时讨好了两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和公子哥，他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下来，又对着程七芕笑道：
　　“行吧！那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一点，不要动不动就扔书了。女孩子嘛，就要有点女孩子应该有的样子。”
　　程七芕扯了扯嘴角，敷衍地弯着。
　　她的瞳孔中倒映出那张老奸巨猾的脸，李润东的脸上因为笑容堆积在一起的褶皱像一条条蜈蚣爬过，看着让人觉得恶心极了。
　　“好。”
　　她眉眼如漆，犹如罩上一层寒霜，冷冷回答道。
　　走的时候，程七芕转头朝李滓为笑了笑，感谢他陌生的好意，李滓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