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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夜风凉丝丝钻入衣领,他在深V字领毛衣外面披了波西米亚披肩,从计程车走到料理店的途中依然微寒。老远就见玻璃窗子里人影晃动,眯紧瞳孔才看清贤人百无聊赖地托着腮。

      只简单打了招呼,贤人作势抱怨一句你现在才来,接着就欢呼着终于可以吃了,迫不及待地低头折腾火锅。

      佐藤健把手机放在一边,转身环顾一下四周,店里包括街道上几乎都没什么人,只是偶尔路过三两个嬉笑打闹的年轻男女,毕竟夜已算是很深了。

      他扯扯披肩,右手擎着筷子却迟迟未动,只悬在半空中僵持成尴尬的角度,两只眼睛呆望着窗外的无限黑夜之中,仿佛内心深处繁生了些许无法言明的落寞,叮叮咚咚地沉入夜色里,没留下任何痕迹。

      贤人抬头看看他,顿了一下,伸出食指轻扣他小碟子旁的桌面,喂喂,发什么呆,干嘛不吃啊,难得咱俩单独吃顿饭,还是大半夜的牛肉火锅。

      他抱歉地笑了一下,四下里望了望,才放下筷子说,我没胃口。

      诶?!怎么不早说还大老远地跑来。贤人险些被半块牛肉片噎住。

      你盛情难却嘛。

      贤人眼见着自己闷头大吃特吃,而受邀而来的客人则干巴巴坐着发愣,实在过意不去就抓抓脑袋说,那我帮你叫点什么喝的吧,晚上挺冷的。

      嗯……热巧克力吧。他心不在焉地思索片刻,回答得很干脆。

      哈?在火锅店里喝热巧克力?

      怎么,巧克力怎么了?佐藤健嘟着嘴一脸难以理解的表情,我一直都这样,春马从来都没说过什么的啊……

      对方一脸哭笑不得无力状,碗底往桌子上用力一盾,摊手说,春马是春马,也只有春马会一直那么惯着你。

      然后便是沉默。安静仿佛坠入谷底。

      佐藤健怀疑是不是抬头就能看见头顶飞过的乌鸦,扑扇着翅膀抖落一地黑羽毛。而贺来贤人话一出口立马就知错了,连忙一声不吭地帮他叫了热巧克力,杯子推到他面前,一脸坐立不安。

      本该尴尬的人却一脸云淡风轻,后退两步坐直了,一脸淡然地垂下睫毛盯着那一汪暗棕液体,两手交握着杯身自顾自暖着手,仿佛方才贤人口中的那个你字,并非指的是他一般。

      贤人没来由地寒战了一下,莫非这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正在两相无话的时刻,贤人兜里的手机突然叫嚣了起来,他在心里暗暗高呼一声终于得救了,一面冲着佐藤健指指手机,你先喝吧,我出去接个电话。

      讲完电话回来之后,贤人问了他一个很俗的问题,今年圣诞节怎么过?

      他皱皱眉,把杯子轻轻放下,偏着脑袋思忖了片刻,然后说,一个人吧应该,要不到时候咱们一块出来吃大餐?

      给我认真回答,少在那敷衍我。贤人斜着眼望他,一脸无所不知的神秘兮兮。

      事实就是如此嘛。他理所应当地撇撇嘴,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圣诞节不是快到了嘛……

      一个高高的穿着条纹卫衣的身影突然闪进来,黑头发明显刚洗过,光看着就能想到那柔软如丝的触感,抬手的时候能看见腕表崭亮如新。

      贤人一下子扑上去,一边喊得几乎要热泪盈眶,春马你终于来了,你来了我就能走了。

      佐藤健当时一口巧克力差点没喷出来,当然,看见三浦春马的那一刻他没从椅子上跌下来已是幸运,心里想着,他俩这口气怎么听着挺微妙的,跟约好了似的……

      警觉地盯着贺来贤人使劲看,仿佛恨不得能顺着这眸光燃起火,再把贤人烤成新鲜叉烧。

      明显被他盯得发毛了,贤人怯怯地举手投降,我、我刚才接的电话是春马打来的……

      他还来不及吐槽或者疑问,贤人就已拎起包灰溜溜地挤上车逃之夭夭了。

      他叹口气,又觉得必须得说些什么,否则太过安静便太容易紧张,他不想自己在春马面前有多么僵硬,多么不自然,他必须得无时无刻不展现最原始的自己,一如第一次见面,那种略微青涩的心跳加速。

      那个……你们俩不会联合起来有什么阴谋吧?啊哈哈哈哈……

      他咧着嘴干笑,笑得像在院子里晒衣服的八卦大妈。

      春马愣了几秒,掌心往他额头上一贴,确认温度正常后才说,你没事吧,头一次看你这么笑。

      我能有什么事。边说着边急忙忙地把春马的手扯下来,眼睛盯着脚尖说,倒是你,这么晚了还来干嘛?

      刚拍完杂志照,贤人说你在这所以就过来了啊。

      为了我?可能么。心脏突然变成淋了奶油的泡芙,柔软粘稠的甜丝丝。他反问自己,这就是所谓的一线生机么?就好像溺水的人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于是他便可以理直气壮地劝诫自己,是不是还差那么一小点了呢,还差那么一点就能真相大白于天下,还差那么一点就能证明他也是否在乎我了。

      只可惜,他并没有如此自信,并没有如此胜算的把握。

      去唱歌?

      春马说这句话时尾音翘起,似乎犹豫,又似乎果决,大概只为佐藤健的一句愿不愿意罢了。

      行,好久没去了。他如往日一般爽快地笑笑,摆一副情深义重好兄弟的架势。

      他时常想,如果从头到尾都没有遇见三浦春马,那又将会是怎样。他不确定自己那时并没有做艺人的打算,也不确定经纪人的那番话对于他足够诱惑;然而只那一眼,只那一次握手,只那一抹微笑,促使他下定决心留下来的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我叫三浦春马,今后请多多关照。

      所以才会时常感怀,这样一句再普通平淡不过的话,究竟是被谁赐予了怎样的力量,能改变了那么多,能颠覆了那么多。

      因此,他希望故事因他而起,也能顺其自然地因他而落,纵然是不甚美满的结局也罢,自己从来都没有奢求过什么的不是么?可是曾经那些悄悄萌动的心思,又怎样才能让他明白,是否就如晚开的花,落了就落了,没人再替自己惋惜什么……

      突然就觉得仿佛已经那么久了,岁月终于被熬成浓浓的渗汤,你我静静坐下来,面对面共饮一餐饕餮大快朵颐。

      日月星辰年华似水,所有的所有,佐藤健也想努力笑着面对。

      所以此时在KTV里唱着I’m sorry的时候,他强迫自己不要想着歌词内容,否则随时便会失控到大哭出来。

      然而歌是要一个字一个字唱出来的,这再清晰不过的只言片语,能唱出来又怎会不明了。

      是春马点的歌,他当时拧开可乐罐子,把麦克风放任地交给健,在昏暗包间里笑得唇角柔软,他说,你唱吧,我听着你唱就行了。

      大好きだったあの笑颜をもう一度(曾最喜欢的那个笑容想再次见到)
      大嫌いなんてなじんないで今后とも(今后不要变成最讨厌的啊)
      人生だってあなたがいなくちゃ味気ない(如果我的人生没有你那有多无趣)
      今顷になって気付いた訳では决してない(不是到现在才发觉的啊)

      明明无关煽情无关伤感的旋律,此时唱出来却莫名堵塞。在鼓点缝隙里,那瞬间他突然想到了很多很多,无法细数的,无法停留的。那些字眼那些呢喃,像雪地里留下的脚印,被新雪覆盖又掩埋,照样还是纯洁耀眼的白。

      他发觉自己的歌声是隐约颤抖的,仿佛被烫伤了一般,再一摸脸颊,果然沾了一手潮湿。眼泪流下的那一刻几乎没有感觉,只觉冰冷灼热的液体从眼尾一划而过,迅速且执着向下。

      直到完全唱不出一句完整歌词,麦克风从掌心滑落到脚边,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春马放下杯子,疑惑地冲着光亮寻找他的脸,只看了一眼就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惊慌失措地一把抱住他,腾出一只手来胡乱地抹着他脸上的泪水。

      不哭不哭,不要哭了哦。

      实在像是哄小孩子的架势,七彩糖果融化成了眼泪。他用一只手把他沾湿的头发捋到耳后,一点一点,慢腾腾地,仿佛想要把发丝一根一根细数。

      而佐藤健埋着头,睫毛湿嗒嗒的垂着,像扑扇着翅膀几欲飞逃的蛾,看不到此时的瞳孔是怎样一种神色。

      他只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三浦春马你为什么不问我到底为何而哭呢,究竟是本就不在乎还是同样在逃避什么;如果你这样问了,我便可以找到理由告诉你,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

      没有你,我哪来的勇气。

      不高不低的音乐还在响着,没有歌声只剩配乐,像一个没有演员的小剧场,慢慢拉开厚重的帷幕,安静而空旷。

      春马用一只手扳住他的下巴,致使他与自己目光直视。

      你听着,健,跟我一起直到世界末日吧。

      哈?如果不是被他抱得太紧,佐藤健大概会抬起手腕咬上一口,以验证是否是再次梦回。然而他只是一个激灵抬起头看着他,瞬也不顺,满脸惊奇于不可思议。

      难道没听懂么,需不需要我重复第二遍?春马用食指点他的眉心,不动声色地笑着。

      说完又偏着头抱怨道,一直在等你先说出来,可还是没忍住先发制人了,可惜啊可惜,真想知道你会怎么跟我说呢?

      他煞有介事地皱着眉,作一副冥思苦想状,几秒钟的联想之后忍不住笑了出来,肯定很有意思,小健告白的话。

      佐藤健只觉得,当时自己的脸颊会不会烫到燃起火来,满脑子疑问终于归结到那仅存的一个,并且,他也就这么喊了出来。

      原来你都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

      这真是太过惊讶而又刺激的结局。有讶异也有真相大白,有眼泪也有笑逐颜开。原来三浦春马一直都静候在城堡的门内,只需他轻扣门扉,他便可以领着自己乘上南瓜马车,驰骋在繁星满月的夜晚。

      佐藤健的思绪被扯出了老远,暂时封印压缩了一段空白,看着春马没心没肺的笑容,大脑里只冒出了那么一句话。

      我该如何表达我的欣喜,从十七岁那年就爱上的你,也爱着我啊。

      谢谢你,一直都能明白。

      路过HOST CLUB的时候,佐藤健照旧好奇地停下瞄了两眼店门,摸着下巴看向春马,你说,里面会是什么样?

      我怎么知道,又没进去过。春马无可奈何地耸耸肩。

      就是因为没进去过才会好奇的。

      春马一脸坏笑地望过去,那……等到哪天健不在家的时候,我自己进去光顾光顾?

      去死!色鬼。

      你才是色鬼。

      想看着你一直笑一直笑,想听着你一直说一直说:

      讨厌。

      色鬼。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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