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三章 ...

  •   在料理店里坐定的时候,佐藤健突然想起了什么,托着腮问他,喂,刚才为什么叫我色鬼?

      看着像。春马专注于往火锅里加配菜,头也不抬就答应着。

      什么什么?!我哪里看着像色鬼?!!!佐藤健赌气地用筷子使劲敲春马面前的小碟子,心里冒着火想,原来自己在他心里的印象竟然如此声名狼藉。

      春马笑得向后仰过去,眼睛紧紧地眯着,只剩黑漆漆的睫毛弯成俏皮的弧度。

      佐藤健没好气地瞪他,手上却不停往对方碟子里夹香菇。吊着嘴角幸灾乐祸,手指一下一下叩着桌面说,有本事把这些吃完啊。

      好你个佐藤健。三浦春马作势扑过去往他嘴里塞辣椒。

      其实佐藤健一直以来困惑不解的,就是三浦春马到底把他放在哪个位置。他这一刻可以冲自己微笑,下一秒又跟自己闹得鸡飞狗跳,甚至于不消片刻又会让自己脸红心跳得体贴温柔。

      到底哪个才是你?到底哪个才是面对着我时真实的你?

      他疑惑且跃跃欲试,时常在舍弃的边缘劝诱自己,若是他心里也有我,那会怎样,那此刻便放弃所有一切岂不是错过太多。每每想到这里,心里便会狠狠地疼出来。有一个声音在脑子里不停喊,如果错过了呢,如果错过了呢。

      如果错过了呢,我该怎样疼痛惋惜却回不了头。

      然而佐藤健便是佐藤健,佐藤健第二天依旧可以神清气爽见面招呼打得响亮。

      嗨,春马君。

      春马没做声,只是一脸愧疚地挨过去,掰着健的下颚,盯着他的嘴巴使劲猛看。

      干嘛呢这是?佐藤健手忙脚乱地推开他。

      你……你嘴巴没事吧?春马揉揉鼻子,声音甚比四月天里刚长大的小蚊子。

      嘴巴?佐藤健不由得抬手摸摸,按对自己的熟知程度来说,一如往常没什么异样。

      没事儿啊,难道你觉得会有什么事吗?

      那个,昨晚给你塞了那么多辣椒,真是太抱歉了……对了,你确定你的嘴巴真的没事么?

      三浦春马从身后腾出一只手,又准备把他扯过来看。

      佐藤健眼疾手快地拦住他,行了,没事也要被你看出事来了,知道有愧于我就好。

      说完扯扯衣领就准备走,心里忐忑不安地想着快点逃,否则非要死在三浦春马那没有防备的目光里不可。

      喂。春马突然不高不低地喊了一声,唤的是前方的谁当然无需多问。

      嗯?无可奈何地停住脚步,转过身,身后春马笑得暖意横生。

      这个给你。

      他疾步追了上去,把手提袋塞到健的手里。然后别别扭扭地笑笑,眼神不安分地左右恍惚,指了指袋子,千万不许剩下哦,那么瘦还不好好吃饭怎么行。

      于是,佐藤健本来窘迫得即将爆发的脸,就那样不尴不尬地停在那里,就像拍摄哭戏时道具灯光摄影化妆全部到位,演员也梨花带雨眼眶微红,只等一声令下便可稀里哗啦地大哭出来,而恰在此时导演不耐烦地喊了句停,所有一切都得如他所愿僵持不动。

      他看着春马拍拍自己肩膀,然后慢慢走开。

      后来他在化妆室打开那个袋子,里面并排放着加热的牛奶,吸管,吐司,一张软卡片。

      卡片上面一字一笔地写着:昨晚对不起,如果今天嘴巴真的肿了,就算化妆师不骂我也请你骂我一顿吧。

      另起一行又写道:赶紧给我吃完。后面是老长的一排感叹号,不禁想,这句话若是他亲口说出,只怕也是咄咄逼人地吼出来的吧,可是怎么看都是不够可怕的威胁。最后面又是一个笑脸,画得歪七扭八。

      佐藤健觉得自己其实不想笑出来的,可就在那一瞬间,还是不可抑制地弯起嘴角,那笑意是再娴熟的画家也勾勒不出的弧度。

      然而当一切都平复到初始,平复到那个足够冷静的佐藤健,那个并非如此轻易就会被打动的佐藤健时,他又在想,这到底算是什么呢?赔礼?义气?或者再普通不过的关心?

      想来想去,如何都跟爱情挂不上钩。

      果真,由始至终执迷不悟的只有自己一人。

      偶尔夜晚难眠,脑袋缩进被窝里辗转反侧,他首先想到的依旧是三浦春马。他现在在干什么呢?睡着了吗?在看电视?背台词?

      好个不得安生。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他愤愤地抽自己巴掌,扯扯被子,考虑自己要不要学小孩子数着一只羊两只羊,再趁着某些想法还未泛滥之前沉沉睡去。

      扔在台灯下的手机突然笃笃地震动起来,他几乎条件反射地跳起来,急急忙忙地翻开一看,是神木发转发来的笑话短信,再普通不过,无需大惊小怪。

      怎么可能会是他。

      说不上失望与否,他只是忙着努力扼杀脑子里无端的希望,明知不可能的希望。

      重新倒在床上,把手机举到头顶,两只眼睛不冷不热地盯着萤蓝色屏幕,电话薄里那个熟稔的六个字母,名字的主人此时此刻到底在想什么在做什么,会不会也像自己一样为了谁而心思纠缠。

      又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心情,于是很自然地想起打给春马的第一个电话。

      那天也是这样安静绵长的夜晚,佐藤健没有心思去参悟白天表演课上老师的讲解,他觉得心思一点点随着夜色开始融化了,无来由地想起那张笑脸,眸里无限春意。

      之前因为所谓的工作原因,从工作人员那里要来了他的电话号码,小心翼翼地藏在电话薄里,偶尔掏出来一个一个数着,放在鼻尖底下仔细地看,仿佛隔着那些数字与屏幕就能嗅到那人的气息。

      那时候他躺在单人床上,手指停在绿色键上踌躇不决。他明白,这通电话左右着很多根本的关系,打或不打简直天壤之别,不打的话只能一直都是陌路,打的话很可能逐渐熟识了解,发展到哪一步谁也说不准。

      诱惑本身,就在于它永远是个未知数,唯有跨进一步方能看清前方路途,所以才有那么多人胆敢尝试。

      他用力咬住下唇,闭上眼睛的同时按下绿键。屏住呼吸将手机贴上耳朵,犹豫着要不要在下一秒赶紧一键停止,仿佛即将溺毙却仍在垂死挣扎的淡水鱼。

      然而终是没给他懊悔的机会,响到第二声便磕磕碰碰地被人接起。

      喂?

      电话那端的声音一如白日的清晰透彻,没半点慵懒意味,想来定是同样夜不知寐。

      脊背僵了几秒,佐藤健另一只手的指甲掐紧掌心,喂。

      干嘛?

      他说干嘛,他竟然说干嘛,鼻音明显略带嗔怪,这言语口气实在是过分熟悉的姿态,能用这种语气在半夜交谈的两人,必定不是旧友便是亲朋。

      佐藤健发觉额上几乎要渗出汗来,慌慌张张地抬手抹一把,手机热热地贴着耳朵,紧张不已。他确定凭这声音春马应该还未认出自己,索性在此之前赶紧张皇而逃。

      没,没事。

      Takeru chan,这么晚了还没睡?

      糟糕。

      他一把捂住嘴巴,眼睛像突然中弹一般睁得老大。竟然,竟然被他听出来了。佐藤健突然反省自己跟他说的话绝对不超过五句,可谁知,可谁知……

      那边的三浦春马突然笑了出来,嗓子眼里沉沉沙哑。大半夜给我打电话就为说这个?

      那个……表演老师说三浦君对表演很有经验,而且将来很可能会合作,所以才……他冲天花板眨眨眼睛,琢磨着给自己找退路。

      所以才半夜打电话不让人睡觉?敬业也不用这样吧,整晚不睡觉思考表演的事。

      听得出他口气十足十玩笑,还略带些许调揩,声音极低极清地由那一段传来,经过无形地传输挤压扭曲变形,直到抵达佐藤健耳畔之时,便成了清脆的沙砾质感。

      我一般比较习惯主动联系别人。佐藤健这句话说得很快,也唯有这样草草带过才能足以达到漫不经心的味道,他一心想要枉装的味道。

      是吗。

      窗外突然火光闪射,不远处的半空中噼里啪啦绽开烟火,深紫浅红在黑暗里撒了漫天艳丽色泽。佐藤健不由得扭头出神地望着,没作声回答。

      三浦春马在那头突然大叫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隔着窗玻璃半仰起头,没怎么啊。

      那什么东西在响?

      烟花啊,夏天早就过了还在放烟花,大概是跟我一样睡不着又太无聊了。这话刚说完就意识到说漏了嘴,冲窗户里自己模糊的影子吐吐舌头,只好暗暗祈求春马千万不要多想。

      你也半天不吭声,噼里啪啦的我还以为着火了呢。不过话说回来,突然好想看烟花呢……

      他突然把手机举到半空中,正面朝着夜空之中的大朵烟火。隔着老远冲手机喊道,春马君你能听到吗?能听到吗?

      好可惜你看不到。再次将手机贴上脸颊的时候,他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

      那你就替我看吧。

      好。

      然后双方几乎同时笑了起来,佐藤健突然觉得无比欣慰,这种不言而明的默契与欢笑,若是存在于你所心思牵动的人与自己之间,再没有比这更让人欣慰到满足的事情了。

      烟火跟笑声一同静下来的时候,三浦春马的声音再次从那头传来。他说,为了感谢你主动联系我,下次一起出去玩吧。

      好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为了表明后半句话乃夸张玩笑,他还未说完,自己就先笑了起来。

      一直笑到咳嗽,他捂着胸口站定,努力清了清嗓子。

      睡吧。

      什么?问话的人继续咳着。

      春马鼻音里略有无奈笑意,我说这么晚了快点睡吧。

      话说得这么好听,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他一听差点跺脚掀桌子,只好压低了嗓音,命令口吻一般嗓音粗粗地开了口。

      快点去给我睡觉!不睡觉下次就不跟你出去玩了。

      佐藤健一听差点笑倒在沙发上,真是一点都不吓人的威胁啊。可,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守住这个曾以为只能是虚假梦境的机会,并非为了给感情寻个结果,只是无端地喜欢这样一步一步地接近,接近梦的核心,里面盛开着奶油色的花朵。

      他甚至不曾期望最终春马能带给他什么,那实在太过虚假而遥不可及。如果可以,他宁愿找到一种足够不远不近的方式与他朝夕相处,朋友也好,伙伴也好,甚至对手也好,何种名义并不在乎。

      那好吧,晚安。他慢悠悠地掩住一个哈欠。

      嗯,晚安。

      啪地合上翻盖,立马倒在床上,裹着被子不停地滚来滚去,若是他体积再大些骨头再硬些,只怕单人床早就被碾出个大窟窿,窟窿下面满是平日里打扫不到的阴暗灰尘。

      他说要跟我一起出去玩?

      使劲扯了下头发,哎哟一声叫了出来,于是事实证明并非身处梦境。

      他觉得自己大概过于憧憬和高兴,以至于想了很多很多,心思堆积起来变得异常脆弱,像摆在阳台风口上的热带鱼,离开深海离开鱼缸便极其容易死去。

      所以后来再度想起,他都会觉得那时那刻简直恍如梦境,简直以假乱真。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