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 9 章 ...
-
灵岁看着面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除了面孔,竟然丝毫找不到任何和顺顺相似的地方。
她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眼底的敷衍和不耐。
虚伪的表象随着他的谎言一并被揭开,里面藏着的是她不再被爱的血淋淋的现实。
她没有被丢掉,可是与被丢掉也无异了。
面前的男人像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野兽,勉强学着人类的言行举止,却画虎不成,竟然以为把掌中芥用来讨好其他女人是遂了她的心愿。
若有半分不愿,就是她毫无同情,没有怜悯。
浮溪她被弱水灼伤了,她那么惨,她竟都不愿意救她。
灵岁挤不出任何表情,看着脚踝上的琉璃玉环,心里生不出一点欢喜,只有悲戚。
听着闻渊冠冕堂皇地用为她好的语气,送出了她等了五百年治病的东西,灵岁突然就没有了说话的力气。
她把头别向一边,双眼无神,眼泪掉地一声不响。
灵岁沉默的反抗把闻渊最后的一点耐心都消耗干净。
身体里的两种血脉在冲撞争斗,他握住灵岁脚腕的手无意识收紧。
他的眼睛里有兽性有不耐有困惑:“你到底有何不满?”
灵岁忽然就想起了在涿光山时,他真挚看着她,小心翼翼央求她和他一同来玄州的模样。
彼时他虽记忆未全,但捧出了一整颗完整的爱她的心。
所以尽管玄州天气恶劣,妖魔横行,她也义无反顾地跟着她来了。
踏足玄州的那瞬间,他头疼欲裂。她扛着他巨大的身躯,小心把他挪到安全的地方。
可他醒来之后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想起了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很快会来带她。
她就只能抓着他之前给的回音哨,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徒劳地,得不到回应地等着。
她早该看清的。
早在他清醒恢复了记忆,把她放在那间废弃茅草屋的时候,她就该看清的。
恢复了记忆的闻渊,不是事事唯她先的顺顺。
所以在恢复记忆前,答应她的婚约,也应当是不做数的。
可是……
想到了顺顺,灵岁崩不住地心酸。
可是顺顺是这世上第一个对她那么好的人,他许诺了娶她,信誓旦旦地要给她一个家。
那是一个家啊,灵岁难过地想。
八百年被抛弃的日子孤寂又难耐,她日复一日地思考自己被扔掉的原因。
她是不是有哪里做的不好,她是不值得被喜欢吗,她可以把自己揉搓成任何形状,来换取一点点的爱。
为什么呢,她无数次地问自己,为什么妹妹可以拥有他们全部的爱,而她只是想得到一点就已经极尽艰难。
在被许诺一个家的时候,灵岁几乎以为自己心里那块腐烂的伤疤终于被撒上了鲜花。
她以为她也可以拥有一份完整的,只属于她的偏爱。
怎么到了玄州之后,一切都变了呢?
灵岁把头埋进枕头里,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哭声。
哭泣于闻渊而言,也是一种回应。
灵岁的痛苦让他心底有一丝快意是滑过。
他无时无刻不在忍受两条血脉冲撞的疼痛,她凭什么就能安安稳稳事事顺心。
耐心告罄后,闻渊甚至不愿意浪费口舌去哄崩溃的灵岁。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帮他融合血脉,乖巧听话的猫妖。
如果她足够会讨她欢心,拿来当宠物养,把天上地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也是随手的事情。
眼下,她太不乖顺。
于是他也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的情绪像山洪一样崩塌,乱糟糟的情绪七零八落地掉了一地。
而他也并没有为她捡的打算。
灵岁心里那一点点奢望让她心里的火苗始终没有完全寂灭。那是对家,对得到一点点爱的渴望。
她嘶哑着声音,很轻地开口:“你还娶我吗?”
闻渊没什么表情:“你该认清自己的身份的。”
他不会娶她,哪怕大战结束,哪怕没有浮溪。
而这只猫妖的价值,也就仅仅只是帮他凝聚两股对立血脉。绝非是成为他的妻子,担当起辅佐他统管玄州的责任。
安静了一瞬,灵岁无力的声音响起:“不同我成婚,是为了与凤溪仙子成婚对吗?”
闻渊瞳孔一缩。
他该直接坦荡地告诉她事实。
可她眼底隐忍的破碎竟意外扎得他有些疼。
几息之后,闻渊平静开口:“凤溪仙子与魔尊早有婚约,你不必强行将我配与她。”
四周安静地可怕。
“去化仙泊你随我一起。”闻渊出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那里也许有适合你的机缘。”
对高高在上的魔尊来说,这已经是主动低头了。
能有魔尊亲自保驾护航寻找修仙机缘,任何一个人来了都要感恩戴德地感谢。
灵岁不想去。
不管任何机缘,都是凤溪仙子不想要的,才会给她。
就像在曾经的那个家里,妹妹丢掉的衣服,才配穿到她的身上。
闻渊戳进了她本就溃烂的伤口,不以为意地撕开其中腐肉。
她再次看到了被忽视了八百年的那块地方。
鲜血淋漓,从未好起来过。
灵岁觉得自己好累,从来到玄州到现在,她甚至没有睡过一个安安稳稳的觉。
如果来玄州,是为了重新面对伤口,认清楚自己不值得被任何人爱这件事,那她宁愿自己永远留在涿光山。
哪怕永远孤独。
灵岁坐起身。
她觉得坐起来都耗干了自己的所有力气。
但她依旧坚持着起身,强硬坚决地把脚踝上那块,根本就不该属于一个猫妖的琉璃玉环摘了下来。
她把玉环完好地放在床头,枯井无波的眼底有着潜藏的绝望。
“你放我走吧。”灵岁说。
闻渊愣了一下。
在他的记忆里,猫妖会为了他委曲求全,无论任何事情。她黏他,也最怕他离开。
可现在她亲口说了要走。
“你放我回涿光山吧。”灵岁认认真真地看着闻渊,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她不想在玄州挣扎了,不想再成为闻渊追求凤溪仙子的绊脚石了。
闻渊现在变得那么强大,哪怕凤溪和魔尊早有婚约,他都有和魔尊一争的实力。
她不想像上一次被那样,一直看到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庆祝彻底扔掉她这个拖累,才知道离开。
不被爱的感觉太让人窒息了,她只想逃跑,像个鸵鸟一样缩起来。
“我们……”
话到嘴边,多了太多的心酸和艰涩。
可灵岁坚持着把话说完。
这次不被爱了,她想体面一点,有尊严一些。
“我们好聚好散吧。”灵岁看着闻渊,强撑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我,不会同你拉拉扯扯,纠缠不清。”
“呵……”
闻渊气急反笑。
听到她说要走,他心口不受控地缩了一下。
这种感觉让他陌生,也让他不喜。
“我这里是你说走就能走的地方?”两条暴动的血脉让闻渊眼底发红。
他拿回琉璃玉环,强硬地扣在了灵岁的脚踝上,紧握住她脚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灵岁的脚比他的手都大不了多少,闻渊过重的力气让她忍不住呼痛。
“这就疼了?”
闻渊大手掐住了灵岁的腰,俯身压下,重重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犬齿在她的唇上试重重落下,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个人嘴间扩散开。
她得了他的阳元,把他的两股血脉搅得一团乱,如今拍拍屁股就能走了?
天底下哪会有这种好事。
灵岁只觉得自己唇齿之间被他的舌尖推进了一个丹药一样的东西。
口中苦涩在蔓延,他像是一个恶鬼,整个人都环住了她,露出食了蜜糖一样的愉悦笑容,声音却带着狠意:“你似乎并不知道激怒我的后果。”
闻渊已经不耐烦和这只愚蠢猫妖扮演你情我浓的戏码,他只需要她听话,至于她是否开心,这实在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擅自离开偏殿,你太不乖了。”
闻渊五指微曲,跪在殿外的魔侍就被掐住了脖子。
“是她给你衣裙穿是吗?”闻渊声音很轻,像地狱爬上来的修罗恶鬼。
灵岁预感到了闻渊要做什么,拼命扯住他的手:“不要,不要,我会听话,你把她放了!”
她满眼仓皇,徒劳扯住他的手。
可猫妖的力量在魔尊面前,杯水车薪。
她无法改变他的意愿,也不能阻止他的任何行为。
“乖乖待在偏殿不就好了,否则哪里会有人枉死呢?”闻渊歪头,眼眸幽深。
他甚至笑了,把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当成了对灵岁的惩罚。
灵岁整个人在用力,她纤细的手指抓住闻渊的,想要把他蜷曲的手指扒开。
眼泪不停地掉,愧疚细细密密扎满她全身,她太疼了。
“我以后会一直待在偏殿,哪里都不去,不再乱跑,你不要杀掉她……”
这个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魔侍甚至看到了她受伤,想把她背回来。
可是现在却因为她生命受到威胁。
灵岁跪在床上,跪在她昔日爱人的面前,卑微又无措:“求你……”
她仓皇落泪,不知道为何要一件衣服出门都算是错误,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不停磕头。
闻渊的手指在不停收紧,她看到魔侍的脸涨紫。
灵岁鞋袜都没穿,跛着扑到了魔侍的面前,想把束缚在她喉间的魔气拿掉。
蚍蜉撼大树一般的徒劳。
无辜的人因她而死掉,愧疚会压得她无法喘息。
哪怕是剑也好,灵岁无助地想着,哪怕是刀剑,她都能拼力挡在她的面前。
“她该死。”闻渊的力道没有松开半分。
灵岁耳边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她听到了骨骼断裂的声音,听到了呼吸断绝的声音。
她看到唯一帮助过她的魔侍倒了下去,死在了她的面前。
仅仅只是因为,她好心地借了她一件衣裙。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被闻渊像个上位者一样,当成了警告她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