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六十只海兔 ...
-
等Revolver撤离过了四小时后。
这座城市的疏散和救援工作已经完成了大半，普通人被迅速撤离到最近的城市。
遇难者和失踪者的人数也在统计之中，虽然一开始局势有点混乱，在得到国家的支持下很快就完成的预期的目标。
游作坐在角落里，倚靠着身后的墙，他昂头注视着漆黑的天空，仿佛定格在了这个姿势上，久久没动弹一下。
等Ai操纵着游斗的决斗盘，跑了大半个城市，才在这个角落里找到了他。
少年坐在一截没有完全崩塌的台阶上，双腿分开，翡翠绿的眼眸倒映着浓重的黑色，沾满灰尘的衬衣已经褶皱了，几乎被雨水浸透，而他只是坐在那里，看上去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四周的精灵来来往往，一部分扎根在废墟，另一部分落在高处居高临下注视着这座城市，灾难发生时，许多事物都没能及时带走，因此人类的各种造物都留在原地。
废墟上并不算安静，甚至显得有些嘈杂，可游作像是没有听到周围的声音，他看上去似乎很累了，肩膀线条写满了疲惫，如果不是他还在呼吸，Ai甚至会以为他只是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塑。
Ai带着决斗盘落在他的面前，两侧的涡旋风翼被收起，它从核心中跳了下来，拎着草薙哥的心意，它说：
“Playmaker，我给你带晚饭了哦，嗯，应该算晚饭吧，你好像一天都没有进食。”
直到Ai的声音响起，少年才有了动作，他低下头看向Ai，“……草薙哥他们？”
Ai松下手中的袋子，擦了把额头的冷汗，“都撤出去了，你先吃，我和你说说目前的情况。”
它指了指自己的眼睛，“Revolver给了我新的程序呢，有什么要求和我提，他们会想办法的。”
“是吗……”游作勾了勾嘴角，却没有多少笑意。
“呃……”Ai一时哑然，张了张嘴，慢慢复述它听到的信息。
沉默半响，游作轻轻叹了口气，慢慢的说，“露娜的真面目，你早就知道了吧？”
Ai忽然停了下来，它缩了缩脖子，唯唯诺诺道：“嗯，第一天就知道了，露娜查看了我所有的记忆。”
说着说着，它还理直气壮道：“我很多次提醒你们啦，就是不听！”
游作看了它一眼，翡翠色的眼瞳纯粹冷酷，他说：“我知道。”
“嗳？啊！？？？”Ai崩溃了，气得跳脚，飞起来就去拽游作脸侧的碎发，“你知道了还不管管！？”
游作眼神透露出利刃般的冷意，他只是移开视线，无所谓的说：“那又怎么样，我只知道她是露娜。”
“呃……”
Ai呆呆的看着游作。
你知道？你居然知道！？它脑子里的警报开始狂响，它简直要同情自己了，当初记得果然没有错！
你小子，就是个跳入黄河也不死心的恋爱脑啊！
它哆哆嗦嗦还是坚强的呆在游作身边，撑着脸一言不发。
还能怎么办，打又不打了，逃也不可能啦，这辈子只能给露娜打打工这样子维持生活了。
往后的日子，怎么都是这种一眼望到底的惨淡人生啊。
Ai眼泪汪汪，蹲在决斗盘核心上垂头丧气。
“我说，你不去睡觉吗？”Ai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毕竟就游作一个活人，它又是不说话不舒服的人设，根本憋不住。
“不用，再说了，时间快了吧。”
“嗯，差不多呢，”Ai双手抱在脑后，仰天望向上方，“啊啊啊，真的是什么都看不见呢，这条龙也太大了吧。”
“其他伊格尼斯呢？”
“在维持平衡哦，”Ai侧过头，回道，“电子界、LINK VRAINS和现实世界都重叠在一起，三方之间的壁垒很脆弱，这需要我们用心维护呢。”
至于它为什么不去……是因为不灵梦他们嫌弃它，暗的空缺由左轮的龙顶上了。
咳咳，反正小游作又不知道。
这样想着，Ai拍了下胸膛，可好哥们的开口：“本大爷可是婉拒了阿库娅的邀请哦，特地陪在游作你身边，感动吗？”
“有我这样的搭档，真的幸运啊～”
游作：“……”真是这个理由就有鬼了。
这时，闲置在一旁的决斗盘忽然响了起来。把游作的心情从无语拉回了严肃。
“怎么了嘛？”Ai问道。
“来了。”
“来、来了？”
“啊。”毁灭这座城市的导弹就在路上了。
游作站起身，眺望远方。
空气被强大的力量撕裂，风暴沿着炮弹的轨迹席卷，范围随着距离不断扩大，沿途的所有事物全部被卷入其中，在天空化开一道深深的伤痕。
震耳欲聋的音爆声响彻整座电子市。
游作的衣角和发丝被吹得猎猎作响，他张开双臂准备迎接这场浩大的死亡。
露娜不会有事，身为人类的他就不一……定了？
悬浮在电子市上的龙，猛然弯折起背后的羽翼围拢，将游作圈在了其中，下一秒那炮弹就隔着羽翼在游作面前炸开。
层层叠叠的透明能量层涟漪般荡漾开，游作伸出双手附在面前羽翼上，手指并没有直接碰到羽毛，而是被一层柔软的能量所阻挡在外……
“露娜，是你吗？”游作站在这属于他的温柔黑暗里，他语气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尾音都带上来明显的颤抖。
从那枚炮弹落下来时，他们周围就失去了声音，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
游作自然什么都没有得到回应。
他抿了下唇，惨笑一声，一道瑰丽的紫红色的划过他的眼眸，切开了静默的空气。
“还好赶上了”，陌生的嗓音响起，清冷却因为情绪激荡而略微上扬，让人轻易地听出她的庆幸，“呼，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能再看到祂啊。”
落在游作不远处的女孩，用无法形容的眼神看着盘踞天空的龙，像是注意到了游作的视线，她侧过头，微微一笑，“你好，藤木游作，我是海马奈奈。”
不同于她的友好，站在女孩身后的少年，他眼底的情绪仿佛沉淀下去，只余下冷淡的赤金色光辉。
“…游城十代。”
好像嫌这块区域太空，不远处的空间扭曲起来，一声悠久的龙鸣，忽然绽成单金色的空洞，红色的神明带来了自己的眷属。
更深一点的红色从神明躯体里飞出，在阴暗的环境中泛着光泽，打个圈，它才停下来，等游作看清，才发觉那是辆奇特的摩托？
戴着的头盔摘下，露出一头流光溢彩的银色长发，有着淡蓝色眼瞳的女孩，笑着朝刚刚的人打招呼，声音甜美活泼，“好久不见啊，奈奈，还有十代。”
停好车的青年，接过女孩手中的头盔，放好后，朝游作点点头，他的声音低沉平静，“你好，我是不动游星。”
“嗳，要自我介绍吗？”银发蓝眸的少女歪了下头，甜甜的笑着说，“我是森川花，你可以喊我哈娜哦。”
“不过，现在这个情况，还真的是夸张啊，”她叹了口气，也看向上空，“还能喊醒她吗，奈奈？”
游作没有动，从这个女孩身上，他察觉到了恐怖的力量，这种极具压迫感的可怖气场他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而之前让他感觉到这种程度危险的，是露娜的龙。
她们有着相似的力量。
再加上，Ai说过的事。
他问：“要怎么，才能让露娜恢复？”
“叫露娜啊，很好听的名字呢，”哈娜眨了下眼，“要她恢复还差一个人呢。”
她轻盈地跨过这一地的废墟，挽起奈奈的手臂，“她还没到吗，奈奈？”
“红龙可是催死我了，还有还有要不是游星的话，我可能还跑错世界，”她小声的抱怨着，“没办法，谁叫我的龙沉睡了，指向一点也不稳定呢。”
“我想很快就要来了，”奈奈温柔的拢了拢哈娜脸侧的碎发，她看向游作，冰蓝色的眼瞳犹如极地的冰川清冷，“毕竟再这么下去，就不是这一个城市那么简单了。”
“真扭曲。”清朗的少年音被他说出森冷的意味。
棕发金瞳的少年，视线虚虚落在半空中，“这个世界，呵。”
腐朽的臭味到处都是，被毁灭了也正常。
游星保持着沉默，在到达这里时，他就发现了D轮上的MOMENT的转速降低了。
至于原因是什么，他心知肚明。
游作对此一声不吭，这个糟糕透了的世界，他早就深有体会。
说话间，清脆的咔嚓声响起，漆黑犹如花朵般一层层打开，丝丝缕缕星光般的闪粉坠落，划过惊心动魄的一抹色彩，有名双黑的女孩就站在这团五彩斑斓的黑暗里。
她抬眸看过来，游作才发现对比另几位好歹可以说是高中生的模样，她更加年幼一点。
黑发黑眸皮肤却是一种白皙的少女，看了眼四周，很冷淡的垂下眼帘，她说：“我是林敏娜，你们喊我娜娜就行。”
“游作，你还……”在炮弹来袭就躲回LINK VRAINS的Ai一冒头，就发现了好几个不认识的人，它一敲手心，“嗦嘎，你们就是所谓的兜底的人吗？”
“好了，我们人也齐了，”奈奈收回注视着娜娜的视线，冰蓝色的眼眸浮现一丝温暖的笑意，她说：“事不宜迟，开始吧。”
“等下，有什么我能做的吗？”游作的语气格外真诚。
“很简单啦，”哈娜弯着眼眸，银色的光亮折射在游作眼中，令他不自觉眯起眼睛，“我们分离她的力量后，你要喊醒沉睡的公主哦。”
“我…”游作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实话他有点恐慌。
藤木游作的这一生，能握在手心里的宝物屈指可数。
在睁开眼睛，看到露娜在他面前倒下去的那一刻，怎么说呢……
就好像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唰一下就空了，似乎和整个世界都隔开了，站在黑暗里的自己，面无表情的流了一晚上眼泪。
那头龙边缘黑的仿佛看不到界限。
看起来不真实，却又那么真实。
他能做到吗？
“没事的，我相信你待她的心。”哈娜可淡定的竖起拇指。
她蹦蹦跳跳几下，选中自己心意的位置，和另外两个少女对视一眼。
Ai之前看过的光芒再一次亮起，深邃的黑紫，明亮的青蓝，惑人的紫红，它们交织在一起，绽放出盛大的光。
游作的视野快速白茫一片，光明一拥而上，将他吞了进去。
……
一片黑暗里，游作睁开眼睛。
一幅幅仿佛胶片的画面，时光仿佛在回溯，从17岁的露娜一路倒推至6岁的露娜。
那是他没有见过的模样。
孤僻冷漠，甚至一言不合就殴打同龄小朋友的小姑娘。
原因则是：
“她说的话，会让奶奶伤心。”樱粉色的瞳孔是一片空洞漠然。
没有父母的孤儿这种话对她一点杀伤力都没有，唯独在乎的则是奶奶落泪的表情。
他站在原地，看了很久很久。
她的冷漠，她的抗拒，她的不近人情……
没等他完全看清，眼前的景象猛地散开，视野也随之破碎，变成了无数明亮的碎片，锋利的边缘折射出深沉而冰冷的光芒。
越来越多的阴影从黑暗里蔓延出来，缠绕上游作的脚上，沿着小腿向上攀爬时，游作大脑里“轰”地一声，思绪瞬间溃散，无法形成完整的想法。
成千上万的声音在他脑海里窸窸窣窣着，那是一整个电子市的声音，在他的意识里嘶吼、狂笑、哭泣、尖叫……
在短时间内接受到超过大脑负荷的信息，游作的思考速度像是生锈了般，顿涩难行。
要不是幼时的磨练，让他有了忍耐性和基础的承受力，正常人怕不是在第一时间晕厥过去。
只能勉强做到一些基础的思考，游作也记得，现在的他需要找到露娜。
只不过，在这些光影里要怎么找到正确到那块碎片呢。
这个念头只来得及在藤木游作尚且清明的脑海里停留过不到一瞬间，就立刻被接二连三冲击着他的精神的片段遗忘。
有更多熟悉或陌生的身影逐次在他眼前闪现，游作能够确认，每一帧出现的画面都是他完全没有见过的。
眼前看到的景象和耳边听见的声音不同步，飞速切换的场景和不同人之间的对话毫无规律地一股脑塞进大脑里，想要呕吐的欲．望一刻不停的刺激着胃部，在意识状态下甚至产生了痉挛的错觉。
“游戏王第六部……我不喜欢无情紧身衣嗳……”
耳边像是老旧电视机花屏时会有的嘈杂噪音，但属于露娜清亮的声线仍然透过那些听着让人心烦意乱的杂音，清楚地传到藤木游作的耳中。
第六部？
“是在做梦吗……我不是星野月啊……”
接近失真的嗓音里，是对自身的怀疑。
“爸爸妈妈死掉了吗……真奇怪，我一点都不难过呢……”
露娜，原来…你还有上辈子的记忆吗？
比起得知自己的命运不过是取悦他人的愤怒，更多的是遇到露娜的幸运。
“奶奶要去收养一个小孩……为什么……”
在习惯这种眩晕般的信息后，游作甚至可以用平缓的心态，无声回应着注定不会被少女听到的回复。
因为，担心你一个人。
熟悉的场景再一次亮起，游作透过露娜的视角，看向过去的自己。
女孩樱色的瞳孔第一次倒映了个模糊的轮廓。
岌岌可危的精神被拉住了，她第一次认真看向这个世界中唯一熟悉的存在。
“你是虚假世界里，唯一的真实。”
那道熟悉到不能再深刻的嗓音，仿佛跨越了时空的界限，正在直接和他对话。
露娜……
随后的画面和他记忆的交叠，她的心声一遍又一遍重复在他耳边。
像是掩住自己的耳朵，固执的不去看世界，就能暗示自己只是睡着了，并对此深信不疑，视持有不同意见的人为敌人。
这份偏执，最终演变成此刻的结果。
怪不得，怪不得奶奶去世前，要求他18岁以后才可以和露娜在一起，这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孙女，而是……为了给他选择的自由。
露娜的想法和世界背道而驰，和她在一起会承受巨大的压力。
就算是收养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给孙女找个伴，可她还是犹豫了，把陌生人卷进来真的好吗？
牺牲藤木游作的未来，保护女孩视野里的世界，真的好吗？
这样建立在他人牺牲的幸福，真的可以吗？
最终她还是放弃了，她爱着自己的孙女，也爱着新的家人。
将选择权留给了游作。
这个问题，他早就有所觉悟了。
他会答应的。
伴随着他的决心，整个画面犹如被打碎的镜面，寸寸裂隙不断向外扩散。
破碎的片段，边缘泛着光，不断坠落。
游作放弃想要抵抗的本能，任由自己不断下坠、和那些片段一起坠落着，他半阖着眼，像是死去了一样平和。
“没有比你更好的了。”
无法分辨的心音，在无序与错乱中平静响起。
“我想见你。”
“星野月。”
粉色的眼睫微不可查的颤动了下，柔和的光线毫无阻碍透过黑暗，映到粉水晶一样透彻的眼眸之中，光似乎过于耀眼，她不禁眨了下眼睛。
“游作？”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六十只海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