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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因为机器猫有时光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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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危行看起来并不似恶人,毕竟他有那样一双沉静忧郁的眼睛。但不幸,他的确是个恶人,简直罪大恶极,至少对我来说。
因为他想要杀死我。
我与他的相遇乏善足陈,场景与时间甚至故事的主角都不甚美妙,人人都该知道这将是一场悲剧。
我刚刚从另一个城市结束一场仓皇狼狈的逃窜,身上的现款几乎统统贡献给一张能助我逃出升天的车票。
我身无长物的站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间,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证件。迫不得已只得住进红灯区,吃了这顿没下顿。
我并不是一个特别擅长生存的人,我至今仍活着,大概只是因为还没有机会去死掉。
但林一路是不一样的,她在指甲上贴一小片薄薄刀片,只消一个擦肩而过便可得到她想要的一切。所以她任何时候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活得很好。
林一路在老早以前就预见过我的窘状,她劝我“该学一技傍身”。
怪我没有听她的,活该沦落到如今地步。
在我衣服口袋里有一张信用卡,然而一旦我用了它,有个人就会循着那细微的信息找到我。
其实我不讨厌他。我逃走,只是想要找到一个人。
秦危行这种人是不该独自醉倒在低级红灯区的,但那一夜,他的确是在那里的,于是我毫无防备的落入命运的陷阱。
他一身黑色长风衣,颀长的身体蜷缩成一团,那英俊的五官在朦胧的路灯下简直动人心魄。这样春寒料峭的夜晚,无名的帅男的醉倒我家门口,如若我是女主角,电视台又可多出一部童话式的肥皂剧。
可惜我不是,所以日后剧情的走向是可以预见的。
我把这男人连搂带抱的抚进了我租下的屋子里。
当然,我不该是这样善良的一个人,那一夜也并无什么凄迷月光令我一时意乱神迷,我只是认为秦危行某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寻花问柳之后,醉倒街头。
我想他醒过来之后他会给我一笔钱作为答谢。
这种人一向慷慨,大方得好像钱不是钱似的。
我来到新城市已经半个多月,尽管节衣缩食,仍然度日艰难。
由于没有任何证件,我不能得到一份正式的工作。而肯雇用我的人则竭力压榨我的薪水,在他们看来,允许我为他们服务已经是至大的恩慈。我的一切额外要求都将被看作是得寸进尺忘恩负义。
每座城市都对陌生人毫不留情。
我已经开始想念林一路了,不知道她能不能找到我。
在我租下的屋子外墙上明目张胆的张贴着器官买卖的广告单,我随手揭下来,鲜红的广告文,叫人毛骨悚然。
想起以前读书时,坐在我前面的女生天真的可爱,第一次听到器官买卖的新闻,惊骇万分。她满脸震惊的问我:“这种事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难道新闻播报员编个故事来骗你?”我老早看不惯她大惊小怪的模样。
“但是,”她睁大眼睛看我,神情那样天真无邪,“但是人仅靠一颗肾怎么还会活下去的呢?”
“那是因为人又两颗肾,没了这一颗,还有另外一颗可以用。”我对她说,“你该多读一点书。”
她的生物课每次只能打五十九分。
“可是,如果只需要一颗肾就能活下去,人类有何必长着两颗肾呢?”
天哪,这女生是部《十万个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怎样回答她的问题,于是恶狠狠的说:“人类长了两颗肾,是为了缺钱的时候,割掉一颗卖掉换钱花!”
她终于被我吓得噤声。
我自幼就是个既恶劣又刻薄的人。
我想起这段往事,那时我说的话。我有两颗肾,到时候或许可以卖掉一颗。
不过现在还不需要这么做,还不到最后关头。我已经赚到一点钱,天亮以后我可以找人伪造一些证件,接着找一份体面的工作。
我托着下巴漫无边际的幻想未来时,躺在我床上的秦危行醒了过来,无声无息的。若不是我起来找水喝,根本发现不了他已经睁开了眼睛。
他醒得这么早,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天甚至还没亮。
不知道他在我背后看了我多久。
他眼睛里并没有宿醉后醒来的那种迷茫,相反他清醒的仿佛从来没有酒醉过。被那么厉害的目光盯着,我有些局促。
“你喝醉了了,躺在外面。”我有些尴尬的说。
若我俩是武侠小说里对战的高手,那么这一场交锋,我一开始就处于下风。
这个时候我已经发觉我可能犯了一个错误,我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
有的人一生可能都在犯错,有些错误无关紧要,但另外一些,却是可以致命的。
他简短的回想了一下,印证了我的话的确是事实,于是收回逼视的目光。
我松了一口气。
此刻再没有从他处捞一笔的想法,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有钱人。我只想着尽快将他送走。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
我盯着他看,他是十分高的,宽肩,窄腰,比一般的男人瘦些,但丝毫不显得弱不禁风。他像是一条柔韧的鞭子,纤细但是强悍。
他走过来对我说:“谢谢。”极好听的声音,有些低沉。
我急忙说,“不用谢,不用谢,一切都是应该的。”
当然一切不都是应该的,我只是不想与一个看起来很危险的人有牵连。
他并不像一个穷凶极恶的人,他沉默的时候甚至有点忧郁的气质,像电影里出没于黑暗的吸血鬼。
不过我一向相信我的直觉。
“天还没有亮,你要等天亮以后走吗?”我纯属客套的说了一句。
谁知他竟然答应了。
“好的。”他说。
他走到桌边,在我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桌子上还放着不久前我顺手揭下的买卖器官的广告单。
他低着头看那张纸,我一直站在旁边紧张的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问我:“你要卖什么器官吗?”
我被他突然的提问吓了一跳,并没有回答,反倒问他:“你要买什么器官吗?”
有一秒我觉得自己十分像一名不法的器官贩卖分子,希望他不要误会才好。
他并没有即时否认,想了片刻,他竟朝我点头承认道:“是的。”
我不易察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真正尴尬,这让我怎么接话?
“你是生病了吗?”我试探问他。
“不,”这次他否认很快,“是另外一个人。”
“啊。”
我并没有不识相的继续打听下去。知道的越多越危险,这是亘古不变之真理。
他和我都不再说话了,两个陌生人,也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微微抬起头看墙上的挂钟,想着他什么时候会走。
天终于渐渐亮了,像是一只画笔刷子,一层一层在暗蓝色的幕板上刷上白色颜料,就这样把黑夜变成白天。
他终于站起身来。
天见可怜,我浑身都站得僵了,春天的夜晚又是这么冷,而我只穿了薄衬衫站了这么久。
但是事情还没有完,他走到门口,忽然问我:“”
我把屋子里唯一的床,唯一的枕头和唯一的被子都给了他。我满意的想,我真是个好人。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