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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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严寒的华北大都市飞到四季如春的西南边境小城，只不到四小时的航程，却是阿归走了三十年的路。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少年阿归曾在残酷的鬼羊拳场求生，曾是过大毒枭独女玛银最得意的马仔，也曾亲手将自己的兄弟埋葬在红山刑房下。那灰尘纷飞的矿道里，遍体鳞伤的少年为他指引了离开的方向。阿归接住向他伸来的一双双手，走过一条遍布尸骸的血路，竭尽半生，终于伤痕累累地抵达终点——那是解行梦寐以求的北方故土。他在那里奇迹般邂逅了命中注定的缘分，鲜血淋漓地治好身上所有伤口——他越万重山水，最终活成了太平人间里一个俗人。
“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当年被血红灰暗天幕笼罩的边境毒村，有个单薄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他毕生夙愿是离开罂粟花田，飞到安逸太平的人世间——他想不到自己竟再回故里。
——呜
飞机落地，栖息在北方的飞鸟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土地。
步重华在托运出口等行李，吴雩就站在他身旁，低着头，嘴里还含着一根棒棒糖——步重华从家里带的。
他们推着行李走出机场，一眼就从接机的人群中发现了举着小横幅的司机，横幅上赫然几个大字：“欢迎著名慈善教育家吴雩光临本市”。站在司机身旁的，正是邀请他们来云滇的林炡，只见他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羽绒，笔直站在喧闹人群中，却与人群格格不入。
他向吴雩招手：“诶——在这边！”
吴雩两手空空，立即快步上前。
他有些僵硬地对司机说：“先把横幅收起来吧。”
林炡指了指横幅，笑着说：“我的主意，怎么样？”
“……”
他只觉那几个字刺眼。
落在身后推着行李的步重华心里五味杂陈——
几个月前，他偶然听见有人议论林炡与吴雩那些“往事”。
隔音非常不好的警局茶水间内。
当事人A：“你说吴警官有没有喜欢过林科长？”
当事人B：“这可不好说，我听说虽然林科长当年贴身保护吴警官，还数次表达心意，还约吴警官出去，可吴警官从来都没有接受过。”
当事人A:“也是，虽然林科长一往情深，还在步队把吴警官打伤的时候亲自开车去医院接人回家，可是吴警官好像对他没有意思。”
当事人B：“哎！没想到林科长那样的人物也会爱而不得啊。”
步重华的脸色在他们的讲述中一点点发青，并在听到“步队把吴警官打伤”那刻变成绿色！
“这群小王八蛋！”他咬牙切齿道。
可怜在茶水间聊八卦的两人，竟被当事人抓了现行，步重华霎那变身呼呼吐火的恶龙，两人受到了惨绝人寰的逼供，瑟瑟发抖道：“可能……可能是蔡翔说的？”
第二天早晨“八卦小王子”蔡翔踩点上班，他左脚迈入办公室那刻，突然感到一阵恶寒——果然！今天的支队长办公室格外阴森。
解放区今日有雨。
当天晚上步重华加班回家，吴雩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动静，他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电视剧：《甄嬛传》——林炡推荐的。
林炡昨天在电话里信誓旦旦保证：“《甄嬛传》绝对好看！我已经四刷了。”
吴雩不愧是传奇特工，只短短二十四小时，他已经从夏常在被赏一丈红刷到了甄嬛发配甘露寺。可惜他今天看不到果郡王夜访甘露寺了——他被霸权主义一把按在沙发上。
步重华摁掉电视，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给了一道送命题：“你看我还是看电视？”
只见吴雩睁大的眼睛里写满了迷茫与无辜。
当天晚上他们又没吃上饭。
步重华按着吴雩在沙发上第一顿，浴室里第二顿，床上第三顿……半夜，吴雩筋疲力尽地躺在黑暗里，他的嗓音都哑了——画师那应对过无数危机的大脑，竟完全不知领导为何兽性大发。
事后吴雩得知前因后果，为了避免再一次受到非人的“惩罚”，他向步重华解释道。
“林炡那真是在演戏而已——”
“张博明死了，当时他认为是我杀了张博明，他那人就喜欢用这种方式……。”
“哦对！当年他也这样对张博明的。”
然而，雷厉风行的领导一律不听下属解释，已经恶狠狠地将“林炡”与“江停”四个字刻在同一个记仇小本本上。
步支队长只觉得全世界的猪，都想要来拱他家的鲜嫩可人的大白菜！
——机场外
吴雩和林炡有说有笑，正准备上车，步重华突然一步上前，拉开副驾的门，笑着对林炡说：“林科长，您坐前面。”
林炡想不明白他肠回九转的想法，只觉得多月不见，步重华居然笑得比以前更阴森了。
他生生改了正要跨上后座脚步，莫名其妙地坐到前面。
车疾驰在崭新的柏油马路上，路两旁仍然是大片的丛林，树木长青——这是吴雩熟悉的风景。
车很快驶进边防小镇。
这里是云滇西南边境，与缅甸北部掸邦地区接壤的地方。中缅上千里边境线在这里没有天然分隔，也没有人造的防线，仅几块界碑巍然屹立在蓝天下，许多年前，在“线这边”能直接眺望“线那边”大片大片的罂粟花田。
改革开放以后，“线这边”与“线那边”的人们来往贸易频繁，他们本来就属于同一个民族，频繁的跨境贸易非常难以管理。
最开始，“线那边”的武装毒枭经常利用中缅之间无数相连路段运送大宗毒品入境，或迫使当地人民在贸易时偷偷将毒品运入境内——境内销售，并借道出口欧美。
国家开放发展初期，国内各地区之间有很显著的贫富差距，一斤毒品换个地方价格就能翻几十倍，穷苦的地方为了这巨额利润不惜铤而走险，变成穷凶极恶的毒贩。
当时云滇被毒品不断蚕食——满大街失足男女，夜晚街头上都有三三两两交头接耳的人在进行毒品交易。禁毒工作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因此从公安部到云滇地方组建了一支支缉毒队伍，快速壮大了云滇的缉毒力量。一道道禁毒防线从边境地区到云滇与内陆交界的地方展开，一批批士气高涨的缉毒警察在前线艰苦卓绝地战斗。
前线战士的身影里有解行，有张博明，还有无数吴雩与林炡从未见过的面孔——
烈士的鲜血浇洒在神州大地上，一栋栋崭新的建筑拔地而起，冬季的风吹过旭日苍穹下灿烂的土地，将人们怀揣幸福与希望的音容笑貌带到天上，告慰英魂。
吴雩坐在车里一言不发，他目光沉沉地落到窗外。
陌生又熟悉的农田和街道让他忽然置身于混乱的少年时代，他发现自己竟记不太清过去发生的事情——那些残酷，血腥，灰暗的往事原来已经消散在灿烂阳光下，他早已走出了黑暗。
屠龙少年与恶龙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一副赤忱肝胆。
步重华突然将他拥入怀。
他抱着怀中的人，仿佛将二十余年前单薄的少年阿归拥入怀。
“你看，大片大片农田来年就会长新的庄稼，马路已经修到了你家乡各处，马路上嬉戏玩闹的小屁孩明年就能上附近刚开的小学。”
“吴雩，你真的做得很好——”
鲨鱼曾说画师做的一切是徒劳，只要匿名通信技术存在，他永远会被困在那循环里到死。
鲨鱼竟然不理解，只要有人斗争，这个世界就会循环中不断变好，那就够了。
正邪永远都在斗争的。
车窗外，阳光穿过稀稀落落的树梢，破碎的光斑映在吴雩脸上，只见他非常舒心地笑起来。
他打开车窗，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那些刀尖舔血的日子与无法释然的遗憾一起被风呼啸而去。
——下午三点，酒店。
侍应生举着电话，小心翼翼地向老板报告：“没错，就是306房，里面客人砸床，刚刚被隔壁房间投诉了。”
306号房内，步重华愤恨地扬起枕头——看那力度，他一定是把那无辜的床当作林炡的尸体了！
——两小时前。
——铛铛铛！
吴雩推开房门，只见林炡站在门口，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镇教育局的领导想要见你，已经等在楼下了。”
步重华刚从浴室里出来，人已经跑没烟了。
——叮！
他的手机响了一声，是吴雩发的微信。
“林炡找我，我出去一会！”
“……”
苦守寒窑两小时的步宝钏心中悲愤，“祸至心灵”就理解了多年前，建宁分局秦宝钏等待不归人，而不归人严平贵却在西凉江公主在那你侬我侬的感受。
再过一小时，怨妇步重华就要提刀去砍死负心人与奸夫了。
——楼下饭店。
刚来拜访的领导们走光了，他们说希望小学的竣工仪式明早八点举行。
偌大的餐桌周只有吴雩与林炡坐着。
林炡刚问到步重华是不是欲求不满才怨气那么大。
他觉得这次见到的步重华一直用一种非常阴森的眼神看他，他边说边拿起桌上茶水。
只见吴雩语重心长地说：“不是。”
“啊？那他应该更年期到了？”
吴雩怨气满满：“他觉得我们之间有一腿。”
“噗——”
林炡喷出满口茶水，别桌赶紧躲了一下。
他被呛到，发出狂笑，笑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看着吴雩的满头黑线，缺德地：“哈哈哈哈哈哈——”
吴雩突然死气沉沉的盯着他，挑眉道：“我刚刚告诉他，你找我。”
林炡的狂笑僵住。
林科长是著名电脑专家，他仿佛已经看到酒店监控里，步重华正提刀下楼，那怨气能震慑周遭满天神佛。
“……”
刹那，就连画师惊人的观察力都看不清他逃跑的步伐——只见他咻一下提上电脑包，浑身化作一阵旋风刮出大门——没看清楚门槛还被绊了一下，险些尊严扫地。
然而他还是慢了一步。
身后一阵阴风，步宝钏已提刀杀到，阴恻恻地问：“林科长，饭吃好了？”
林炡难以置信地望着十米外吴雩：“我还是你亲爱的战友吗？”
只见吴雩一脸无辜地摊摊手，指了指自己那台被步重华装了追踪GPS的手机。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hapter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