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造谣我竹马是邪神》三冬行舟

4、忏悔大会

　　来者不是别人。

　　一颗滚圆的、不断在地板上弹跳运动的、与此同时口中不断吱哇乱叫的头颅，正是一小时前刚被邬昀收入麾下的五阶npc【独行头】。

　　独行头呱呱啦啦，大喊着“哪个孽畜敢动我大哥”撞进门来，连招呼都没来得及跟大哥打，直冲入病人包围圈里，提聚全头力气，“喝”地吐出一口毒唾沫！

　　“哎等等……”
　　邬昀张口欲说什么。

　　没等他说出口，雷厉风行的独行头已经挡在前面，“呸呸呸呸呸呸”，一圈唾沫弹无虚发，全都吐在病人脸上。

　　那些唾沫刚接触到皮肤就发出滋滋声响，烤肉般，剧毒瞬间发作腐蚀骨血，痛得病人们齐齐倒地打滚。

　　方才还棘手的敌人，因独行头一招群攻而全部丧失威胁性。
　　局势瞬间扭转。

　　五阶npc别的不说，两个字，好用。

　　在独行头唾沫攻击的同时，邬昀并没闲着，简单活动活动手腕指节，倏忽鬼魅般闪身出去，以肉眼难以看清的速度一拳狠狠将人砸倒在地！

　　“咳、咳咳……”

　　眼镜被揍歪，碎片在脸上划出长长血痕，医生挣扎着别过脸咳出血沫。

　　邬昀怎么可能让他躲开，揪着衣领抓回来扳正了，直直一拳再次砸下去。

　　幻想世界【前】超级玩家的战斗力不是说笑的，哪怕住进新手壳子里，邬昀的灵魂强度都相当恐怖。

　　更别提他当年就喜欢靠拳头一路暴力通关，此时，靠拳头强行揍服npc，简直不要太得心应手。

　　不消几拳，满脸鲜血的医生就再提不起反抗的力气，嘴角溢出小声的破碎哀叫，牙齿掉了一地。

　　另一个医生则是吓得腿软如烂泥，独行头扑上去，尖牙刺入颈肉注进毒液，凄惨叫声刹那充斥了整间治疗室。

　　“……我们来了！有没有什么需要帮…”
　　句子恰到好处断开，看清屋内景象的瞬间，后半句当即被主人咬碎活生生吃进肚子里。

　　一群被独行头从监牢里救出来的玩家。

　　他们原本倒在牢里生无可恋地等着任务失败被抹杀，谁知鸿运当头，一个五阶npc从天而降，砸门救人。

　　玩家们没来得及道谢，就被独行头带着一路狂奔，拳打脚踢过五关斩六将，热血无比。

　　毕竟经验不足，他们没找到货梯，步梯上楼过程中碰到多个npc，虽然有独行头这个五阶外挂在前面冲锋，但玩家们受的伤不在少数。

　　进入第十七层前，他们已经构想过里面有怎样恐怖的Boss、怎样惊心动魄的大战，暗暗握拳准备好血战援助，唯独没想到——

　　哦豁，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屋内充满了尴尬的空气。

　　邬昀毫不尴尬，他无视了身后那群又菜又麻烦的新人玩家，起身揉揉手腕，漫不经心地抬起一脚踩在医生头颅上，用力往下压，“这里有两个医生，知道为什么打你不打他吗？”

　　碎镜片割开皮肤嵌进肉里，随脚踩的动作嵌得更深，医生艰难挤出两声干涩痛呼。

　　根本没办法回答问题。
　　宛如被控制在利爪下的猎物，做再多都是徒劳挣扎。

　　无聊，太无聊。一阶本太没意思，就连boss都不会反抗的。

　　失去兴致的邬昀懒得再跟医生多言，转身走回椅子旁，独行头很有眼力见地带着一众玩家跟到后面，乖乖等待。

　　按照惯例，boss控制到手里就进入了副本收尾阶段，*忏悔大会*的任务是逃出医院，对他们现在来说已是轻而易举。可是邬昀看上去并不想结束。

　　他从病号服里摸出一朵小小的蓝色绣球花，口袋里捂得花瓣微皱。

　　这是路过病房时随手择下的花瓣，彼时看到它第一眼，邬昀便有种难以解释的熟悉感，直到方才在口袋里攥住时才看见那上面附着的画面。

　　也是这些画面，让他不想如此轻易就结束副本。

　　“……”

　　是盥洗室里浑浊灯光下哭着不停扇自己巴掌的少女，病房里扯着嗓子将一句话翻来覆去说二十遍的中年女人，走廊里仅仅被一串火星子燎到失控大喊大叫的男人，又或者他路过的狭小房间里接受电磁治疗的少年；真实的人影都凝结在花瓣尖。

　　他们的脸与此时此刻那些倒在地上的病人互相重叠。

　　这说明什么呢？

　　集体治疗室里同样留存有残影。
　　同样围坐一圈，同样形成一个不知起点与终点的圆。

　　倏忽邬昀往前慢吞吞走出两步，恰好一位少女挣扎着仰起头来，精神近乎涣散，却还在努力聚焦凝神注视。

　　前后对精神的强烈冲击，加上毒液腐蚀带来的剧痛，已让意识濒临崩溃。

　　从她的角度仰视青年俊秀容颜，身长挺立，落在眼底仿佛从天而降的神祇。

　　“您是……您是来救我……”
　　少女疑问喃喃。

　　邬昀简洁截住她的话：“我没兴趣救任何人。”

　　“我只是要澄清一件真相——你们根本不属于这里。”

　　说完，他微抬眸，眸底掠过一抹显得嘲讽的光芒。

　　这里确实只是个一阶副本，难度和背景故事都不算复杂，符合常规，才能让邬昀如此顺利地一路绿灯通过。

　　要不是凑巧这个副本遇上了重回新手村的满级玩家邬昀，还真不一定能发现，区区一阶副本的boss，竟然胆大到偷渡“npc”。

　　作为众多无限宇宙里以混乱和无序出名的【幻想世界】，既不像【无限世界】那样贴近现实世界逻辑，又不像【恐怖世界】那样专注惊悚副本；这个绮丽到光怪陆离的无限宇宙事实上与现实高度隔绝。例如，所有【幻想世界】玩家都无法回到现实，离开副本后只能停留在【幻想空间】。

　　换句话说这里不允许任何来自现实的活人进入。

　　副本里的npc按理来说都应该由能量生成，或者从死亡玩家里培养，*忏悔大会*的npc里却出现了位于现实的生者。

　　集体治疗室的设置十分有趣，它并不像其他的【幻想世界】副本那样充斥着混乱的规则与惊惶风格（事实上除了集体治疗室，整栋医院大楼都符合这点），这里按照现实逻辑进行布置，有着事实上的专业性。

　　针对双相情感障碍人群开设的DBT集体治疗课程，无论是开头的暗示与放松，还是过程中的言语诱导，交谈里的自我创伤暴露以及“正念”治疗方法，都合于现实。

　　在专业仪器配合下，卡好鼓点的音乐和医生谆谆善诱的言语帮病患缓解紧绷的精神，闭眼深呼吸，全身心地接受影响。

　　创伤暴露使得信任程度进一步提高，这个过程里，回想起痛苦往事的病人难以避免出现情绪波动，留下可供利用改造的空间。

　　等到他们放松下来，本该轻缓舒适的音乐改变鼓点，医生的话语也从原本的安慰变成责骂，整场催眠悄然走向阴沉，神不知鬼不觉将群体引向焦虑的深渊。

　　经历一系列心理暗示的病患们精神极度脆弱，犹如身处危崖。
　　往前一步，即是坠崖溺亡。

　　所以当医生毫不犹豫将他们推下去时，他们都失去理智疯狂攻击邬昀。

　　那么问题来了——在【幻想世界】，副本npc不需要使用复杂且专业的过程来诱发攻击状态，他们本身就为boss所用，只需要指令调度即可，医生何必精心设下陷阱？

　　除非他们根本不属于【幻想世界】。

　　这些病患，全都是活在现实世界里的真正的双相情感障碍患者。

　　他们的精神被某种特殊链接“偷渡”进入副本，并成为这里的“npc”，作为双相患者，其精神上的焦虑、疯狂、暴躁都转化为强大的攻击力。

　　而这些强大的外来者不像本土npc那样天然地拥有主人，因此想要利用他们，就必须利用精神弱点进行操控。

　　邬昀想不明白的是，这个小boss到底什么来头，竟能在区区一阶本办到如此惊世骇俗的事？

　　“这种资源用在你身上简直浪费。如果换做我，至少也要聚集资源，整合起来形成一个无可逃脱的坑杀井。”邬昀讥笑，居高临下扫了眼挣扎欲爬起的医生，“别装听不懂。这些事绝不是一个没有独立于副本世界观意识的小头头能办到的。”

　　“……”医生嘴里含糊艰涩地吐出几句骂，“你&%sj他妈jmsjnc*#sjcik……”

　　邬昀不耐烦摆手：“行了，【院长】，省省力气等着挨揍吧。我没兴趣管你们的事，按流程端了这个老窝，你再乖乖把偷渡的npc放回现实，好聚好散。”

　　医生的真实身份不必推导，邬昀凭经验看两眼就知道，肯定是这黑心医院的院长没跑了。

　　揍一顿，强迫开出院证明，通关就这么简单。

　　刚重生的邬昀有的是事要做，真没那个正义感追查下去，他能做的，不过是逼院长将这群黑户放回现实。

　　于是邬昀示意独行头清开地面上的人，重新显示出进门时的模样：椅子呈圆圈状摆放，空出中间一片圆形的硕大空地。

　　区区一阶能把难度拉到这么高实属不易，可惜，这个老窝马上将被捣毁。

　　唉，不好意思了，谁让你遇到我这么个老油条呢？

　　想着想着，邬昀唇角倏忽浮起一点笑意，非常轻松惬意，细看还有几分无奈。

　　他掌中变出一把短而快的银色利刃。

　　利刃猛地插入水泥地面，竟从中生生断开一条冲天耀目白光，刹那，几乎掠瞎所有人的眼！
　　地面轰隆隆发出沉闷巨响。

　　从中拔地而起一口静穆庄严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