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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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嗯嗯，我大致晓得了。千秋哥也多多保重！”
下了狠心决定好好磨砺自己的意大利语的入江正一，再一次结束了每个礼拜一次的与飞机上相识的千秋真一的通话。
同为跨洋而来的音乐留学生，更有在平流层上同生共死的革命友谊，已经是个成年人的千秋真一对尚处于国三年龄的入江正一可以说是十二分的照顾了。
同居人里有两个意大利本土人，这叫唯一的外国人入江正一，迫切地想要提高自己的意大利语，好不被白兰和阿莫拉两人的“加密通话”排除在外。
距离入住玛尔塔婶婶的复式小居已经一月有余。
根据入江爸爸的规划，入江正一将会先在西西里岛上读完十个月的语言学校，这样他的意大利语大概就能过了绝大多数大学所要求的B2等级。接着他将看情况选择继续在西西里岛或者佛罗伦萨上完高中，高中毕业后他就能顺理成章地申请佛罗伦萨音乐大学了。
语言学校总体学习氛围相当宽松，对东亚怪物房三兄弟出身的入江正一来说，课程缓慢如蜗牛。所以他才会拉下脸面，鼓起勇气联系千秋真一寻找日裔留学生交流口语技巧。
现在才上午十点，语言学校今天的第一节课被安排在下午一点，时间上很充裕。
入江正一趿着拖鞋，打算穿过狭窄的回旋楼梯，下楼吃个brunch。
楼梯是木质的，虽然铺着枣红色吉普赛风格纹路的地毯，但因为比较有年代了，踩重了还是会“咯吱咯吱”作响。
正当入江正一蹑手蹑脚地扶着扶手下楼的时候，一个胳膊拢住了他。
木质老楼梯承受力有限，遇到两个人挤在一起，不免就发出了“吱吱”的抗议声。
尚在厨房忙活的六道骸听到响声，抬头瞄了一眼，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沉着冷静地继续把涂了鸡蛋液的吐司从烤箱里取出，摆在餐桌上。
意大利男人的传统美德就是以家庭为重。虽然在西方社会里意大利人过高的“家族荣誉感”（传闻他们还盛产“妈宝男”与“妈宝女”）已经成为恶俗烂梗了，但不得不说，意大利男人的厨力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起码入江正一这一个月来餐餐都吃得很欢，六道骸和白兰时不时还就“厨房归属权”的问题爆发冲突。
今天是轮到“阿莫拉”做饭了吗......？
入江正一吸了吸鼻子，闻出来了今天的早午餐是他爱吃的蒜烤黄油面包。
他本来这时候早已应该享用起松软的面包了，奈何身旁那缠人的“寄居蟹”属实油盐不进。
身高不及一米六的入江正一在海拔正朝一米八冲锋的白兰·杰索面前毫无优势。入江正一被白兰·杰索牢牢箍在怀里，他的胸膛被压向扶手，根本动弹不得。
“白兰......！”
“你太粘人了。”
每到这种时候，白兰·杰索总是会装作听不懂入江正一蹩脚的日式意大利语的样子，直到他抱够了说上一句“充电完毕”前，他是绝对不会松手的！
“今天份的小正能量补充完毕~”
入江正一对白兰每天早上都要演的这一出渐渐麻木，他在毫无社交距离可言的某意大利籍男人那边的攻势下是溃不成军，一步退步步退。
想开点，起码他成功让白兰·杰索打消了恐怖的无限接近于“早安吻”的贴面吻。
只要守住底线就是赢！
抱着坚定异性恋、不与热情奔放过头的意大利男人同流合污的钢铁信念感，早午餐时，入江正一是变本加厉地用拙劣至极的甜言蜜语恭维他偷偷暗恋的人——“阿莫拉”。
“阿莫拉，今天的蒜烤黄油面包吃起来有点不一样，你加了什么吗？”
但凡能给白兰·杰索添堵的行为，六道骸都是不吝力气的。
他看出白兰这个披着人皮的黑心棉花糖整天抛媚眼给瞎子（入江正一）看，他自然不能忘了添一把火，最好令入江正一把这些越线行为误解地更彻底一些！
“是鸡蛋液，我烤之前涂了鸡蛋液。这样吃起来就更松软了。”
说着，“阿莫拉”矜持地递过去一把抹满了罗勒酱的餐刀，“试试吗？黄油容易吃腻。”
入江正一几乎是红着脸，手抖着接过了那把餐刀，神思不属地把酱往面包上抹，抹多了也没尝出来。
白兰就坐在旁边，眼见着入江正一被对面那狡黠的幻术师露出的假笑，给迷得五迷三道的，他忍不住幼稚地在那里酸言酸语。
“Alguien es realmente amable.（某人可真是殷勤。）”
“阿莫拉”眯起狭长的眼，反唇相讥：“Bonnet blanc, blanc bonnet.”(半斤八两。)
两人一个用西语一个用法语又开始唇枪舌战。
“藏头露尾的幻术师，黏着小正的害虫！”
“Kufufufu......你又是站在什么角度指摘我呢？”
“我可是知道的，每当接近入江正一的时候，你虽然装得人畜无害，但实际上你的身上总会飘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和那令人作呕的Mafia相同，哦不，你身上的血腥味更重呢！”
“白兰·杰索，你到底是什么人？”六道骸一边质问着一边微笑着递了把抹了酱的餐刀过去。
白兰同样也假笑着收过，“可能是全知全能的神也说不定呢？你现在忏悔自己阻碍有情人在一起的罪过还来得及喔。”
六道骸自然不可能相信这个表里不一男人嘴里吐出来的胡话。
实际上他们这样的言语上的互相试探，在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不知多少次。只是每次双方都有所收敛地戛然而止，微妙地将战局停留在了火山爆发的边缘。
说实话，原则上来说，六道骸其实并没有趟这摊浑水的必要。只是他如今真身尚且被困在艾斯托拉涅欧Family的手术台上，“轮回之眼”与他的排异反应还未完全消除，他暂时无法离开那个讨厌的实验室。
要想完成他颠覆丑恶的Mafia的庞大计划，他必须早做筹谋。但除了“阿莫拉”外其他附身体又孱弱不堪，根本用不了几次，所以他现在还真的有必要在这间满是虚情假意的“玛尔塔婶婶的复式小屋”里逗留一阵子了。
最为关键的是——
他与这具身体的主人缔结了某种不可违背的精神契约。
就连极富幻术天赋的六道骸也不得不承认，舍弃了对外界的反应与感情的Doll在精神力这一方面确实有所长处。
原先他是想要强占这具身体的，因为实验员先入为主的情报，他一开始并没有把Doll当做人类对待。
但没想到侵入阿莫拉精神网的时候遭到了她本人强烈的抵抗，他也是因此才醒悟到，原来“Doll”也是具有意识思想的、活生生的人。
他本就厌恶人体实验，自己更是深受其害，因此对这个在外界实验员口中完全剥夺了人格尊严，沦落为“实验动物”的Doll，六道骸从不吝啬自己的善意。
阿莫拉的愿望非常纯粹，或许跟缺失了记忆有关，她心心念念的只有“入江正一”一人。
【以守护“入江正一”为条件，我的身体任你驱使。】
契约就这么成立了。
*
坐在餐桌前的入江正一感觉自己又变成了格格不入的第三人。
可恶啊，都怪他的外语还不够过关。
他有朝一日一定要听懂这两人在说什么悄悄话！一定！
下午，口语课上。
与入江正一传统印象里的授课教室不同，他所在的语言学校采取的是环状会议室的布局，一般性来说，授课老师为了表示尊重还会蹲下来，在空出来的圆心里与坐着的学生平视对话。
来给他上课的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长发大叔，他授课幽默风趣，入江正一蛮喜欢他的。
一开始入江正一还挺不习惯的，毕竟师道威严，学生坐着，老师蹲着实在是不敢想象的。
但经过一个月的适应期，他也逐渐习惯了这种宽松自由的课堂模式，他也渐渐地敢于开口发言，用半生不熟的意大利语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因为没有订购统一的教材，他们每节课都会发新的讲义。
今天的topic是“时光机器”。
被餐桌二人刺激到了的入江正一S属性大爆发，决心要狠狠地study一波！
例行的课堂环节是研读材料，针对教师布置的问题进行小组讨论，再互相各抒己见。
长发大胡渣的教师眯了眯眼，笑里藏刀地宣布——
“这节课的话题是：时光机器是否真实存在？好啦，你们可以看看材料准备起来了。”
入江正一一目十行地扫过这篇扎实的讲义，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提高难度，这次的讲义摘取的竟然是意大利语版《Science》的子刊上的节选。
节选的内容，不出所料是Time machine（时光机）。
左右张望了下，入江正一毫不意外地发现这次的小组研讨的沉默前奏格外的漫长，邻桌同学对着这种专业性极强的外刊急得是抓耳挠腮，与21个意大利字母大眼瞪小眼，陷入了僵局。
授课老师不出所料地舒了口气，他这次专门选了有些难度超纲的文章作为讲义，就是为了给这一个月来日益散漫的同学们敲敲警钟。
时间一到，见无人愿意发声，他开始抽签。
倒霉蛋入江正一当仁不让地中签了！
授课教师他本来也没指望有同学能够说出个什么花来，所以早就决定好不管等下入江正一说了什么，他都要贯彻鼓励到底的教育方针。
入江正一慢腾腾地开始翻看手上的讲义，不知不觉他翻页的速度越来越快，装订成册的讲义都被他翻得哗哗作响。
邻座的同学都不忍看他凄惨的同桌了，他太能理解这种临时被抽中，方寸大乱到翻书演戏的场面了。
【滋滋——】
耳畔，不，应该说是脑子里传来熟悉的电流超频声。
原先拿在手里大半单词都半生不熟的讲义，顿时悉数流畅地输入到了入江正一的脑子里。
入江正一眼神飘忽，用低沉到可怕也快到极致的语速复述了一遍讲义的梗概：
“法国科幻小说作家赫内·巴赫札维勒在他1943年小说《不小心的旅游者》中提出了著名的外祖母悖论。即，假使回到过去，在父母出生前杀掉了自己的外祖母，但是因为没有外祖母就不会有孙辈自己的出生，所以杀掉外祖母也是不可能的。”
“为了打破‘外祖母悖论’，科学家们想到了‘平行世界’的解释。而关于平行宇宙，目前物理学界又存在着量子物理的‘世界线’理论、与M理论‘膜’宇宙理论的分歧。......”
“继自称2036年的时空旅行者‘约翰·提托’外，目前网络上又出现了一名叫做‘巴雷尔·提托’的模仿者，......，人类是否真的能实现时空旅行，这个话题永远让人痴迷。”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掷地有声。
待入江正一从失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惊诧地发现同窗都向他投来崇拜的目光，教室里更是掌声鸣动。
连授课教师准备了一肚子的安慰的话也没派上用场，长发大胡茬子的教师只好局促地摸着自己的胡子，连连说了几句“好好好”，课堂便陷入了沉默。
授课教师已经开始质疑人生了，竟然这都难不倒他们吗？
幸而后续其他学生“蠢钝如猪”的表现让他找回了自信，确认了只是入江正一一个例外的“语言天才”而已，他的教学大纲依旧适用大多数学生！
下课了。
入江正一神魂出窍地飘回到了寄宿的家，可即使坐下来他耳边还回响着口语老师与他在办公室里的对话。
“入江同学，你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学生！真奇怪，之前的课上我怎么没有发现你这颗闪亮的钻石。噢，也可能是你们亚洲人都太深藏不漏了。”
入江正一：想解释但根本找不到见缝插针的机会。
口语老师如此这般，自己用“神秘的东方力量”把一切不合常理的地方都给说通了。
“是这样的，鉴于你目前超前的学习进度，我建议你直接跳级到native speaker的班级去。那里的节奏可能会更适合你，现在的班级虽然不差，但是总归顾念外国人的身份，没有太上难度。”
“当然，这边只是提建议，我们完全尊重你的选择。”
瘫倒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长条抱枕，入江正一自己都没想到，有朝一日“语言天才”这个称号竟然会落到他头上。
可到底该怎么解释他这时灵时不灵的语言系统呢？
难道要说，他的外语系统也偏科，只能检索科技前沿的杂志学报吗？
入江正一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如此“凡尔赛”的烦恼。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