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 52 章 ...
-
52.
那不勒斯，前往警署的某个十字路口，红灯。
车后排，入江正一和乔鲁诺·乔巴纳挨着肩膀挤在两位吨位巨大的警官当中，难闻的肉臭味熏得入江正一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瞪了一旁淡定得仿佛嗅觉失灵的新同学一眼，对方装得是人淡如菊，毫无表示。
乔鲁诺的右手和他的左手被一副银手镯拷着，两人好似一对难兄难弟。
但氛围上却没那么友好。
——入江正一原打算死鸭子嘴硬，强装听不懂意大利语的无辜路人的。
谁料在路上先被审问的那家伙一张破嘴，竟然从街道、学校、姓名关系全都倒豆子般倒了出来！
那混蛋甚至还说了一句，“我俩是同班同学”。
语气淡然，好似只是随口一提，但入江正一就是知道这家伙是故意的。
可恶啊，这下他不是百口莫辩了吗？！根本和这家伙撇不清干系啊！
与入江正一内心的抓狂不同，一旁的乔鲁诺·乔巴纳显得游刃有余得多。
乔鲁诺戴着银手镯，但浑身却毫不紧张，他把基本情况说干净后甚至还了礼貌而嚣张地问车上的警官讨水喝，把前座那位被他替身吓到的胖警察气得半天说不出话。
见此情况，入江正一想起他和乔鲁诺的初遇（偷车牌开黑车），他心中不由猜疑：果然，这家伙应该是警署常客了吧？
他，入江正一，起码在这个世界还没和警局打过交道。
乔鲁诺·乔巴纳，那不勒斯不良少年，疑似与警局打交道的经验丰富。
——谁该向谁在“学习”简直是一目了然。
眼下佯装语言不通的国际友人战术失败，他也只得入乡随俗，学着身旁人的样子应和着。
于是，在公园被他们吓晕的警官的添油加醋下，原先被顾及着二人刚满足本国责任能力人的最低年龄、打算询问过后放跑的两人，因为那奇妙的诚恳但令人莫名火大的态度，喜提监狱几日游。
被搜完身，换上黑白条纹囚服的入江正一睁着一双快要呆滞的双眼，咬牙切齿道：“乔鲁诺，这就是你的‘好计划’？”
铁栅栏内，二人被分到同一间囚房。
绯色的晚霞从铁窗照进冰冷漆黑的囚房内，连光线都被切割成了几块。
乔鲁诺·乔巴纳侧耳贴在墙壁上，听到狱警“咚咚咚”的鞋跟声音远去，他才有空回答入江正一满肚子的疑问。
当然，他的回答拐了几道弯。
“——我有一个梦想。”
入江正一挖了挖耳朵，“哈？”
“你是‘马丁·路德·金’吗？”
黑白囚服的乔鲁诺斜倚着铁栅栏，腰部扭转成了一个结，左手抱胸，右手碰左耳抱头，摆成了一个格外“妖娆”的Pose。
摆着“妖娆”Pose、被晚霞萨满全身的乔鲁诺，信念感极强地宣言说：“我要成为‘秧歌（hei/bang）巨星’！”
入江正一继续吐槽：“见鬼的梦想！从监狱做起的‘秧歌（hei/bang）巨星’是吧？你倒是朝着梦想坚实地迈出第一步了，可我的留学生涯就要因此滑铁卢了！”
扮了好长时间的乖学生，他好不容易才让入江爸爸相信他自理能力足够强，让父亲放手放权了一部分，能在令他无所适从的关爱中有了些自由发展的空间。
可假如这监狱几日游的消息传到入江爸爸的耳朵里，他基本上就不得不听从父亲安排去那晨昏定省的全寄宿制学校了！
绝对不能真的被关在监狱里几天。
起码在入江爸爸发现不对劲前，他得出去。
想明白了利害，入江正一也不拐弯抹角了：“说正经的。你来这监狱有目的的吧？”
入江正一虽然爱吐槽，但脑子是天生的灵活。
本就思维能力极强，擅长理性分析的他，现在在【契约者】“理智”的debuff下，只要他想更是可以媲美人工智能。
在听到自己即将入狱的预言后的毫不怀疑、被抓上警车以及审问中的镇定倨傲......
入江正一非常可悲的发现：似乎因为某个世界的自己，在被██背叛前复盘过“遗体回收”等细节，他现在已经成为了细节狂魔。
他总是会下意识地把发生过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储存在记忆宫殿里以待复盘。
算了，不想那个名字都想不起来的██。
“——你一路上这么淡然，是想进这所监狱很久了吧？”
被揭穿的乔鲁诺·乔巴纳并不生气，他开始了他的心路说明。
掐头去尾，左不过是一个不良少年版的“长大后我就成了你”的故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监狱里有那个‘热情’组织的HR在招人？你用进监狱当投名状？”入江正一咂了一声，“真是豁得出去啊。”
乔鲁诺·乔巴纳不语，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有想利用入江正一那好用的“预知”能力的嫌疑。
“黄金体验”的替身悄无声息的从乔鲁诺·乔巴纳身上钻出。
“这是又要威胁我吗？”
——应该不是威胁。这一招玩了一路也就算是“和平主义者”的他也腻了。
乔鲁诺摇了摇头，“帮我预知。我要知道‘热情’的招新测试的内容。”
那不勒斯当地的地头蛇“热情”Mafia，组织成员遍布，神秘莫测。
乔鲁诺也是打听了好久才得知“热情”有一个专门负责招新的干部“波尔波”。
好消息是——“波尔波”刑期很长，已经十五年没有换过监狱了，只要他能混进监狱，见波尔波一面并不困难。
坏消息是——“热情”Mafia的招新测验死伤率很高，看起来不是普通的危险，即使是他也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
“黄金体验”在乔鲁诺本人的指示下把监狱的栏杆掰弯了一个角。
那个弧度大概能放两个拳头进去，但想要逃狱还是够呛。
入江正一挑眉，“好处是什么？事先说明，我可没有想着明目张胆地越狱。把事情闹大了就不是几日游的问题了，我才不想后面麻烦无穷。”
“我会让他们相信一切都是我做的，和你无关。”阴影里的少年承诺。
“本来那家餐馆的骚动就和我们无关，真没见过主动往身上揽责任的。这可是犯罪诶，这份投名状会不会太沉重了？”
乔鲁诺眼睛紧盯着打哈哈的入江正一，“这就是我的觉悟。”
——绝不是开玩笑的、以弄脏自己的人生为代价的觉悟。
这句话掷地有声，对面的入江正一不响了。
眼前靠着铁墙的少年想要加入Mafia，可原因既不是因为那灰色产业带来的高额利润，也不是为了享受刀尖舔血的暴力刺激，只是发自肺腑地、认为在这脏污纳垢的那不勒斯，只有成为了“秧歌（hei/bang）巨星”才能拯救更多的“小乔鲁诺·乔巴纳”。
是不是小时候漆黑英雄的电影看多了啊？
〖这算什么啊？一点也不理智。真是个笨蛋。〗
但算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既然有人愿意背锅，他能清清白白地从这无妄之灾里摘出去又有什么不好？
理智的人都会这么做。
“说好了，我只帮你预知‘热情’的招新测试的内容，怎么通过是你的事情，我可不管。”
入江正一重申了一遍他的诉求，“之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了。我可不接受第二次强买强卖。”
金发的少年郑重点头。
口头意向达成一致。
“呼——”
入江正一长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掩盖了美瞳下发着红光的双眼。
〖能力发动〗。
因为事情就发生在不久的未来，所以这次预知的耗时并不长。
当然，肯定也收取了小小的代价，只不过他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到底忘记了预知中的哪个部分了。
一刻钟后，入江正一就睁开了双眼。
“怎么样？看见检测内容了吗？”对面的少年紧张地问道。
“看见了。”
入江正一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内容很难吗？”
他摇头。
“......非常简单。只是保证打火机24小时不熄火。”
这下金发少年也沉默了。
“热情”招人，这么草率的吗？！
他会不会亏了？
……
画面跳转。
乔鲁诺兑现承诺，把所有事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入江正一人已经被放出了收纳所。
而一身囚服的乔鲁诺，在顺手牵羊来狱警身上的香烟，与其他狱友交易后，终于辗转到了波尔波干部的面前。
波尔波干部，“热情”Mafia的HR，服刑年数超过十五年的该监狱钉子户。
该说真不愧是地头蛇吗？波尔波的监狱地上是乳白的瓷砖，洗手台、电视机、沙发等设施一应俱全，与乔鲁诺刚刚所呆的黑布隆冬的囚房是天壤之别。
而这，更是那不勒斯警察与黑/道勾结的铁证。
乔鲁诺对此司空见惯，说明来意后，比床还身形庞大的波尔波干部说完“Mafia最重视的是信赖”，下一步就将一个燃着的打火机递给他。
“加入的条件非常简单，只要你能保证它24小时不熄灭就可以了。”
上靛蓝下橙红的火焰跃动，一同燃起的还有乔鲁诺·乔巴拿的野心。
〖果然，和入江正一预知的一样。〗
〖但是，考验真的只是如此而已吗？〗
乔鲁诺小心翼翼地把打火机接过，监狱里有穿堂风，火苗一跃一跃地看得他心惊胆颤。
道旁的狱警在波尔波的示意下，将已经伏罪的乔鲁诺·乔巴纳释放出狱。
“快滚吧小子，这是波尔波的命令。在监狱测试太便宜你了。”
乔鲁诺换回校服，脚步踉跄地踏出监狱的大门。
外面风更大，他忙着把打火机掩护在校服外套下，走近了才看见在监狱门口飘荡的熟悉的家伙。
“哟！”
入江正一假笑着和乔鲁诺打招呼。
“前后脚的功夫，你出来得很快啊。恭喜！”
“看来这也在你的预知之内。”
入江正一好笑地看着乔鲁诺略带怒气，但顾及着火苗不敢大声说话的模样。
他好奇地凑近那个打火机，食指在火焰上方晃了晃，霎时间，火苗微弱了几分。
这一举动，吓得乔鲁诺汗毛倒立，他一个后撤步躲开。
乔鲁诺压低嗓子骂道，“不是你说的出来后互不相干吗？等在这里又是做什么？”
“自然是帮你啊。”
〖最重要的是——帮他自己。〗
“帮我什么？”
“帮你——通过这场荒唐的招新测验。”
说着，入江正一一个假动作，抢过乔鲁诺校服外套下的打火机。
因为在预知里都见过，所以入江正一能动作完美避开乔鲁诺气急败坏下召唤出的替身攻击。
大拇指一摁，只听一声清脆的“嘎达”声，打火机的盖子盖灭了火苗。
“！”
“你在干什么！？”
事已至此，乔鲁诺在怒不可竭后又迅速进入了思考状态。
入江正一摇了摇打火机，“冷静了吗？”
“打火机的火已经熄灭了，按理来说‘招新测验’已经失败了。但是问题是——有谁知道呢？”
乔鲁诺想起波尔波把打火机交到他手上前提到的“Mafia最重要的就是‘信赖’”，瞬间万千个想法闪过他的脑海。
让打火机24小时不熄灭这要求看似简单，实际非常不合理。毕竟一点风春草动火就灭了，但这场测验根本没有人监督，波尔波根本不知道期间知否熄灭过。
“信赖”......？
是检验他是否能坦言“打火机曾经熄灭过”的事实吗？
打破乔鲁诺沉思的是入江正一“善意”的提醒。
“我想应该不是。你看......真正的考验来了。”
——监狱的铁门后，紫色矮小的替身慢慢悠悠地走向他们。
这是能够突破距离限制的远程自动遥控型替身。没有主人波尔波在身旁，死伤也不会影响到替身主人，但也因此有着智力低下，行为模式一板一眼的缺陷。
它更像一台提前输入过指令的远程机器人，机械地执行着自己的命令。
就在乔鲁诺因为紫色矮小替身慢腾腾、毫无杀伤力的动作而有些放松警惕的时候，这个矮小的身影瞬间闪现到了他的背后。
动作之快，他的“黄金体验”来不及赶到！
一个人影挡在了他的背后！
——是入江正一。
紫色矮小的替身抓住了入江正一，它灰紫色的双手紧紧捧着入江正一的脑袋，用挤压般的力道想要将他的灵魂挤出窍。
但无奈入江正一并不是一个普通人，它挤了半天也没见到灵体飘出。
入江正一默默忍受着这场挤压，甚至还用眼神阻止了一旁想要来救援的“黄金体验”的主人。
灵魂就是不出来。
所幸波尔波的替身后来想通了，自动进入了下一个流程。
它按照指令，宣读完“活下来成为被选之人、死亡”两条路后，就从嘴巴里吐出一柄金色的利箭，刺中了入江正一的脖颈。
而后，可能是完成了指令。它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入江正一因为大脑的缺氧有些眼冒金星，瘫倒在大门口的柏油马路上。
乔鲁诺捡回打火机后，第一时间就去查看入江正一状况。
“喂你没事吧！”
干呕两声，入江正一甩了甩手示意没事。
〖何止没事，简直是绝佳状态。〗
水泥色的无脸人形缓缓从入江正一身上分离出。
它不像“黄金体验”和波尔波的替身那样色彩鲜明，它浑身上下灰蒙蒙的，像是个没有捏好的橡皮泥小人。
个子也很矮，只到入江正一的腰间。
乔鲁诺青绿的双眸紧缩，“这是你的‘幽灵’？”
入江正一咳了两下，纠正他，“这是‘替身’。”
虽然他也是通过预知看见现学现卖的。
“你的意思是，刚刚刺你的那家伙、这个小橡皮泥人、‘黄金体验’其实都是‘替身’？这种能力既然被命名，那应该能力者不在少数吧。”
“唔......算是吧。”
虽然他也不知道，“小橡皮人”在这个世界能不能算作是“替身”就是了。
——因为如果他没感知错的话，“小橡皮人”其实就是上个世界在白雾中和他失踪了的【小观测灵】换了个皮肤罢了。
〖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他觉醒成“契约者”后，观测灵好像就没有自主意识，无法跟他说话了。〗
乔鲁诺继续发问，“你的替身......有取名吗？”
“‘观测灵’，这就是它的名字。”他随口一说。
“所以那根箭、这个测验的目的......”乔鲁诺后知后觉，“根本不是要测试是否说实话。”
“嗯。”
“被箭刺中后的两种结局，要么‘死’，要么‘成为被选中的人’，觉醒‘替身’。”
“所以组织的‘信赖’，意思是成为‘替身使者’吗......幸好我俩早就是了。”
〖其实，他是刚刚被箭刺了才觉醒的。〗
入江正一感慨道，“不愧是Mafia，所谓的‘信赖’必须建立在‘能力’的基础上呢。”
此时还不到24小时，但乔鲁诺又再度来到了监狱。
他把熄灭的打火机递给波尔波。
像肉山似的波尔波满脸横肉地哼哼一笑，露出了被烟熏黄的牙齿。
“看来你通过了考验呢。欢迎你加入‘热情’，新人。”
“可不要愧对组织的‘信赖’哦。”
乔鲁诺·乔巴纳单膝跪地，亲吻了波尔波的手背。
宣誓忠诚。
同一时间，那不勒斯的油码头。
布加拉提坐在集装箱上，吹着腥咸的海风，想起了他那被违禁粉末毒死的渔夫父亲。
就在太阳落下前，渔夫的儿子，躲在暗处，为这粉末交易大开方便之门。
此类交易是组织隐秘收入的一环，过去连他也不曾知晓。
组织信赖他，才叫身为小组长的他负责此事。
可在得知此事的第一时间，布加拉提与“热情”的常年的信赖就出现了裂缝。
这道裂缝未来能否弥合上，还未可知。
手机震动。
布加拉提麻木地打开信箱
——是他的上级波尔波干部的来信。
〖这次的新人加入布加拉提小组。〗
作者有话说第52章 第 5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