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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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要杀了这个骗子吗？】
杀？？？！
此时入江正一是真的被吓到咳了起来。
虽然吧，确实有被未来【白兰】身上的狂妄惊愕到，最近也察觉到身边恋人大献殷勤下逐渐冷淡的心意。
但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杀了白兰吧！
最多就是、和平分手？
终于思索完一团乱麻的初恋，入江正一这才意识到一个更大的问题。
〖——刚刚是谁在和我说话？〗
此时天已大亮，隐约能听到一些外面的骚乱声。
“时间也不早了，外面好像出了什么事，我们去看看吧！”
为了躲避装模作样的恋人，入江正一匆忙甩开背后那安抚的手掌，奔向洗手间，快速整顿完了衣装。
翘着棕红色的额发，披着昨日的外套，他率先离开了二人独处的空间。
那慌里慌张的背影，像极了落荒而逃。
徒留坐在床上的白兰神思恍惚。
而来到了走廊的入江正一，没有第一时间去凑热闹。
相反，他猫到一个无人的摄像死角，虎口遮掩住嘴部，小声地一个人自言自语。
“喂！你究竟是谁啊？怎么在我的脑子里说话啊？！”
其实在他得到的记忆里，在上一个十四岁的世界，即【世界线Orion ζ 】里，就常常出现这种脑内语音。
而据记忆上传那一晚的脑内提示音，十七岁的入江正一便能得知——他现在所处的世界应该是【世界线Orion α 】。
但这神秘的脑内提示音只是昙花一现！
在此之后他的生活，根本和这种超出常理的脑内提示音毫无关系啊！
还有一个问题是……
那时候的脑内语音像是个人工智能，冷冰冰的声线也没有起伏！
现在这个听起来可是个男孩声音啊！
入江正一抓狂着，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压力大到人格分裂了。
观测灵倒是有问必答，它按捺不住对外界的好奇，一时间，入江正一脚下的影子忽大忽小。
“你你你......一直躲在我的影子里？！”入江正一吓得一个踉跄，手扶着铁墙，这才有力气站稳。
然而一双打颤的双腿，已经出卖了这位唯物主义者非常怕鬼的事实。
〖唔、我也是刚刚得到完整的意识不久，很多记忆都暧昧啦！但是，我记得，好像一开始是没有切实的实体的，所以应该也不算是一直都呆在原型你的影子了吧？〗
一边，入江正一还在试图用唯物的科学来分析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寄存在影子里？啊咧，地球上有这种寄生生物吗？之前非实体的话，是薛定谔状态？量子体？......
话说、能交流这一点是不是已经超脱常理了？！
绕来绕去，入江正一眼冒金星，冥思苦想中不自觉地把本就不太乖顺的头发挠成了一个鸡窝。
算了，干脆不想了！
不再纠结观测灵的来历，入江正一便小心估测起观测灵的危险性。
“你刚刚说‘杀了那个骗子’，这是什么意思？你真的会杀人吗？”
〖如果说是把人变成走廊上那位引起大家围观的程度的话，很轻松喔~〗
什么意思？入江正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要去看看吗？〗
黑色的人影兴奋地走在前面，入江正一为了掩盖这不同寻常的“影子”，不得不小跑着追到影子前面，大步流星地钻进那面人墙之中。
“让一让哈......”说着不习惯的话，凑着不常有的热闹，他勉力拨开了前人的肩膀，终于明白了骚乱的源头。
——那位友善的“物理学三兄弟”之一、爱喝故乡的伏特加的大哥，抱着酒瓶子，满脸红晕地倒在地上。
是喝醉了吗？入江正一猜测。
一旁相熟的同事，在他肩膀两侧大声呼喊，但那喝醉的斯拉夫人毫无响应。
没办法了，再三确认对方无意识后，热心的同事将之仰头抬颌，以三十比二的频率交替进行着心肺复苏与渡气。
可即使有如此规范的急救以及专业设备的体外除颤，这位豪爽的斯拉夫大哥也没有睁开眼睛。
“残留了一点非甾体类抗炎镇痛药物，估计是别嘌醇，但应该不至于引发双硫仑样反应。所以不是药物中毒，大概是喝太多了，急性心肌炎吧。虽然很可惜，但已经没救了。”
救人的同僚摇了摇头，最终还是停下了心肺复苏的动作。
入江正一碧绿色的瞳孔骤缩，一个鲜活的生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逝了。
他不忍地闭眼，捏紧拳头，在心中闷闷问道。
〖是你做的吗？为了演示能力，就这么剥夺了一个人的性命？〗
似乎是感受到了原型的怒火，本来过于活跃的影子霎时安静如鸡。
它诺诺地答：〖不是啦......这位大哥只是普通人，我只是通过监控看见他昨天半夜喝多了倒下，差不多知道人快没救了，我可没有出手啊！〗
〖要我说，还是那些【契约者】和【DOll】，对我而言好控制一些。〗
听到了斯拉夫大哥死亡的诊断，入江正一的心跳一直慢不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
观测灵沉默了一阵，似乎在考虑怎么措辞才更好理解，恰好此时，白兰从人群中的另一端走来。
白兰眼尖地在人群中见到了熟悉的恋人，遥遥地就在挥手。
躲在影子里的观测灵顿时想到了如何解释，〖那个骗子就是半个【契约者】，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把他的灵魂吸走。〗
灵魂吸取？！入江正一倒吸一口凉气。
他情不自禁问道，〖没了灵魂的家伙会怎么样？〗
〖外在表现，和现在躺在地上的斯拉夫大哥一模一样啦！没有呼吸也不会动。〗
入江正一咬了咬唇，他看着扬起唇角的白兰，尽管不知道这是否是虚假的热情，但他也不至于绝情到置人于死地罢。
再三叮嘱观测灵“绝对绝对不准未经允许动用这股力量”后，入江正一装作没看见打招呼的恋人，一个人晃悠到了很少去的D区。
D区的自动贩卖机兜售的东西和他平常所在的I区不同。
商品图样上有一样令他眼熟的“Dr.Pepper”（胡椒博士汽水），他连苏打水都喝不惯，但想起在大学里和白兰、牧濑红莉栖共饮的记忆，鬼使神差地，入江正一按下了“Dr.Pepper”的购买按钮。
按下按钮后，自贩机提示要付款。
入江正一摸了摸兜，他出来得匆忙，现在竟然连个饮料钱都捉襟见肘。
正想着要取消，可食指才刚触碰到自动贩卖机的显示屏，入江正一便如全身触电。
荧光绿的光带在脑中与无数的脑神经元相连。
莫名熟悉的万能感，在上个世界的飞机机舱里，这个世界出狱后的某个瞬间，他都有过这种奇妙的感觉。
一条不输天上光河的电子流，在他的精神海里像是烟花般绽放！
链接已成。
接收到指令，一瓶又一瓶的“Dr.Pepper”从底部出货口吐出，不一会儿就堆成了小山。
入江正一只得烦恼地捡起饮料，一时间守在原地，不知所措。
他真不是故意的！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观测灵冒了出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着风凉话。
〖因为这么多“Dr.Pepper”，我连一瓶都不一定能喝完！〗
想起那又甜又辣的气泡口感，入江正一皱了皱眉。
似乎是感应到了入江正一的不喜，自动贩卖机竟然开始吐其他口味的饮品了。
一时间，“小山”有成“大山”的趋势。
入江正一连收视都收拾不过来了，他在心中吐槽，询问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观测灵解惑道，〖要习惯喔，不单单是这台自动贩卖机，这个基地里几乎所有的电子设备，都排着队等着向您献媚呢！〗
献媚？
他蹙了蹙眉，怎么也想象不出那些冷冰冰的人造物像人一样讨好自己的模样。
在被饮料山淹没前，“罪魁祸首”的入江正一逃离了事发现场。
当然，临走前他还责任心大发地通过内部联络仪报修了这台编号444的自动贩卖机。
漫无目的地一个人在铜墙铁壁的【潘多拉】游走，入江正一原先惴惴不安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与白兰相遇后，他就像被攫夺了大半的心神，虽然心中装着另一个人的生活还挺充实，可也实在无暇自顾。
他知道世上存在只享受追逐过程，而在得手后将恋人弃之如履的恶劣家伙，可入江正一之前从没想过“白兰”也会是这类型的人物。
事实上，白兰对他一如既往的好，只是他心中叫嚣着“不对劲”。
原先燎原的爱火，在白兰的胸腔间渐渐微弱。
入江正一暗着眸子，盯着他不安分的影子，喃喃自问，“连你也觉得，白兰变了么？像是个玩弄感情的骗子吗？”
藏在影子里的观测灵顿时上蹿下跳，像个想告状的幼稚园小孩。
入江正一不由得哑然失笑。
〖肯定变了！他在那晚和您‘这样那样’了以后，就成【契约者】了嘛。虽然感觉他身上和寻常【契约者】不一样，但果然，情绪一下淡薄了不少。〗
契约者？入江正一回忆了一下，似乎在进【潘多拉】的时候也被基地人员盘问过这些名词。
当时还一块儿问了一个意味不明的【Doll】。
“契约者是什么？Doll又是什么？”他诚心求解，想要知道白兰一夜惊变是否与之有关。
观测灵从影子里跳出来，握住入江正一的手。
不、与其说是握住了真实的手，不如说是握住了入江正一灵体化的手。
“这是......？”
入江正一能清楚看到倒在一旁的自己的躯体。
变成这等薛定谔的状态，一切物理的阻碍都不再存在。
任由观测灵牵着，入江正一与之一起越飘越高，渐渐脱离了困住这具身体的钢铁基地，飞跃了圆形的穹顶，逃开了无处不在的警哨电网，向高空飞去。
飘到一定高度，半空中入江正一像是失重的宇航员一样打了个滚，适应了好久这才摆正了身体。
他紧握观测灵的小手，顺着观测灵模糊的轮廓，将目光一同投向【潘多拉】不远处的浓雾之中。
这片浓雾他再熟悉不过了，毕竟他应聘进来就是要在这片浓雾中勘察的。
一周三次，他都脑电波驾驶着机器人在这雾中探索。
〖看雾的中心。〗
入江正一的灵体虽然不近视了，但仍然无法穿过白雾洞悉最中央的模样。
“我只看到了雾。中心有什么吗？”他不由好奇。
观测灵难得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但据说那里有【门】。〗
门？
入江正一想到之前勘察任务中确实在逐渐逼近的白色城门，以为找到了明白了〖门〗之所指。
谁知观测灵继续摇头。
〖【门】是无形的，不可能在每个人眼中形成一致的影像。您见到的只不过是被他人描述误导而出现的幻影。〗
越说越绕了，入江正一以前蹭哲学课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与这些唯心主义不对付，而现在更是加深了这点。
“这千人千面的【门】与我们要说的【契约者】、【Doll】又有什么关系？”
〖据说，是【门】带来了【契约者】和【Doll】。〗
这倒是新鲜的说法，入江正一继续疑惑，“我以为所有有超能力的【契约者】、【Doll】都是基因决定的，只是后天显现与否。”
想起刚刚自动贩卖机讨好自己的奇异景象，入江正一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慢半拍地用食指颤抖着指向自己。
“等等！所以我也是【契约者】吗？！”
观测灵按下了他的手指，否定了他的猜测。
〖不是啦，您应该算【Doll】？〗
刚刚才被科普【契约者】与【Doll】不同之处的入江正一点了点身旁的潦草小人，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所以你是我的观测灵？但我也没有觉得自己怎么没有自主意识了，明明我还挺有自己想法的啊！发明编程都手到擒来！所以说，【契约者】、【Doll】什么的，到底是什么决定的啊！”
【契约者】与【Doll】的划分，除了自主意识、代价及其观测灵外，并没有诸如XY染色体等显而易见的区别。
观测灵能共感入江正一身上的疑惑，它自己也才进化出意识不久，虽然窃取了一些【潘多拉】现有的资料库，但能回答的问题也非常有限，毕竟人类对于这三四年前突然出现的超能群体所知也确实不多了。
〖根据我从这个基地里窃取来的情报，三四年前的那场巨型流星雨后，流星残骸附近出现了【门】，人群中也出现了【契约者】、【DOll】等你口中的超能群体。〗
流星雨、吗？
入江正一闭上眼，在脑内搜寻相关的记忆。
确实，他好像，在三四年前流星雨时，发过几天的高烧，难不成那就是成为【契约者】、哦不，【Doll】的标志吗？
但那场高烧过后，他也只是突然想明白了放弃了年少轻狂不靠谱的摇滚梦想，一门心思好好学习罢了。
什么特殊能力，他可一点影子都没找到啊。
郁闷地撇撇嘴，心中的谜团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扩越大。
入江正一俯瞰那大片的白雾，想着既然现在是灵体，应该可以不用借助机器，可以亲眼去一探究竟了吧。
但还没起身，入江正一就被小观测灵扯住。
“怎么了？”他不明白为何会被拦住。
小观测灵却声音里透着些害怕，〖那里......不能去的。〗
“为什么？”
〖会发生很恐怖的事。〗
“这也是你从基地的资料库里发现的吗？”入江正一问道。
〖资料库里那群人进去了都或多或少有些发疯。其中契约者和Doll更是要么疯了，要么直接失踪。【门】附近会发生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现在还不能进去。〗
入江正一注意到小观测灵说的是“现在”，想要追问“难不成未来就可以了吗？”，但对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算了，来日方长，既然是他的能力，依靠自己的科学钻研，肯定有弄明白原理的那一天。
是的，哪怕是违背科学的超能力，入江正一也打算用科学精神征服。
而弄明白后，用不用这项能力，还得打个问号。
二人陆续飘回了自己的身体与影子里。
得知自己获得了超人的能力，入江正一并没有因此而自得自满。
他只是苦恼。
他没有必须要用超能力来实现的野心，就算小时候想要成为机器人保护世界，但这童言童语也早已在成长中变为“依靠自己的科学发明改善生活”的现实理想。
入江正一刻苦学习，正笔直地走在实现理想的道路上。
换言之，这份天赐的恩典砸到了最不需要它的人头上。
扶着墙壁，入江正一能顺着那荧光绿的电子流链接，感受到【潘多拉】内部有一台超级计算机，只要他有心，他甚至能够顺其心意将这个基地的最高权限给改了。
但他真的要用这份能力做些什么吗？
入江正一的脑子涌现出无数超越当前世界水平的黑科技，那是闻所未闻的公式变量，如果他现在随便发表一个，造成的影响不亚于向学界投射了一颗原子弹！
只要他想，他会成为超越高斯、拉马努金的天才！
诚然，入江正一并不是如此在意虚名的人。
如果能够真的切实改善绝大多数人的生活，他想他是完全乐于将脑中这份天外的知识贡献出来的。
但现实真的会如此顺利吗？
这份知识、这份能力，是禁忌的东西。
好比智慧树上的果子，是亚当夏娃不该获得的能力。
不谈远在天边的人为的争夺的战火，只谈上个世界的前车之鉴。
【入江正一】自持能力，在为【白兰】治疗的同时反而加剧了【X物质】的扩散，间接导致了【白兰】的死亡。
这是一根无法根除的刺，除非【白兰】复活，否则将永生永世地长在入江正一的肉里。
他是如此敏锐，对白兰忽然冷却的热情心知肚明，但他不追究。
刚刚得知是因为“变成了感情冷淡的【契约者】”后，入江正一便更加犹豫了。
如果白兰不是因为得手后的厌倦，而只是因为变成【契约者】的后遗症，那么他其实是不该在白兰放手前主动退出的。
——他始终亏欠【白兰】一条命。
他合该更忍让一些。
摇了摇头，把纷繁的思绪甩出脑袋。
入江正一没打算用这份新到手的能力做些什么，只除了一件事。
“你窃取来的资料库里有‘道林·R·格拉斯’这个人吗？”
影子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人在哪里？”
观测灵抱着入江正一的后背，传送了几段混乱的监控画面。
涔涔冷汗打湿了额发，入江正一的唇色发白。
就是因为知道会如此难受，小观测灵才在此之前不敢主动提及。
半晌，入江正一才缓过来，他坐在公共椅上，小口喘息着。
他看见了——
【道林，傻乎乎地去了白雾里。】
【从此以后，再也没出来过。】
入江正一想，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刚刚小观测灵拦着自己去找雾中的【门】。
而道林失踪后，【潘多拉】也是竭尽全力地掩藏真相，甚至还抹去了道林双亲的记忆。
不止如此，连基地里底层研究员，包括斯帕纳在内，与之交往的基地人员也都抹去了记忆。
入江正一的双手交叉，忍不住地后怕。
要知道他们一周三次进入那片白雾，时至今日竟然无人出事，也算是命大了。
不......
入江正一突然瞪大了眼睛，他想起那位醉死在走廊的斯拉夫大哥，觉得也不尽然。
或许、死神的镰刀已经悄然降临了。
或许、明天他将完全忘记那位邀请他去“学术沙龙”饮酒的物理学同僚。
更或许，他早已忘记了某位同期也未可知。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第 3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