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
-
3
雨夜灵堂，空寂无人，不见哭声。
白色的幕景里，三个人的身影身着黑衣，跪在漆黑的棺木旁。
祝无忧双手扒在棺材边缘，被泪水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分辨出棺材里躺着的是个半老不老的中年男人，苍白的脸全无生气。棺材旁跪着的另一个女孩被一位中年妇人抱在怀里，两人哭作一团。祝无忧低垂着头，双手扯住膝盖上的黑色布料拧成一团，一颗颗泪打下来，溅到腿上地上，却始终默不作声。
新棺材的锃亮的黑漆外壳反射出她的外表。长发盘起，鬓边散了几缕乱发，年龄看着不到二十岁，泛红的双眼看起来无助又脆弱。
祝无忧喉头哽咽，感到泪像虫蛇爬过脸颊，惹得人发痒。正本能地抬手去擦拭，却听见脑内一个声音提示道：“即将被打。”
“？”
祝无忧疑惑得蹙眉，可身体竟不受控制，动弹不得。透过泪眼，只见那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孩站起身，摇摇晃晃冲她走来。
“啪！”
祝无忧刚仰起头看向来人，便着着实实地挨了一记耳光。
脸受到外力冲击，被扇得偏向一侧。祝无忧保持着偏头的姿势，半晌缓不过来。几秒过后，逐渐感知到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和微微麻意。看来刚才那一下想必是很疼了，连脑内都充斥着嗡嗡的蜂鸣声。她试着蜷曲手指，抬手捂住脸，逐渐感受到自己的意识开始对这副身体拥有掌控感。
呼吸，心跳，肌肤感到微凉潮湿的空气。是生命注入的感觉。
祝无忧的身体单手抚住方才被打的地方，仍是低头啜泣，并不分辩。
脑内的命令再次响起：“恶毒女配上线，女主同父异母的妹妹，请宿主准备应对。”
紧接着，恶毒女配伸手指着地上的她开始叫骂，句句都是暴怒：“都是因为你，爸爸才会死的！都是因为你！你怎么不去死呢？你才是该死的那个！”
祝无忧像被这诅咒般的恶言刺了一下，好似骤然梦醒。
视线下方出现一行台词：[不，不是的，我不知道爸爸会出车祸…]
喉间一动，字句即将脱口而出。祝无忧强行吞下了那些字句，又极力收住颤抖到不能自控的手脚，凭空发问道：“这台词什么情况？”
对方语气调转得太快，恶毒女配才输出到一半，被噎得又气又迷惑，低头瞪她： “啊？”
祝无忧：“嗯？”
恶毒女配的眼神由疑惑逐渐变得有些惊恐，眼神像是再说“你是不是有病“…
脑内原本冰冷没有感情的AI声音坐不住了：“喂！你别说出来啊！脑子里想想就行了我听得见！”
祝无忧：“哦。”
恶毒女配皱起眉：“什么？”
脑内声音：“都让你别说出声来了啊！”
祝无忧像在片场那样习惯性赔笑道：“好的，导演。”
系统：“谁是你导演？！…看来你好像不是特别聪明的样子，那我就先把剧情暂停吧。”
祝无忧视线中的画面停止了。
脑内声音这才骂骂咧咧开始解释：“刚进入一个世界时，宿主对新世界角色的身体与精神掌控需要一点适应时间，因此可能会经历一个短暂的失忆期。”
“宿主？你是谁？”祝无忧茫然。
“…”系统声音安静了几秒，应是很无语：“我是，”
“哦，想起来了，你是拯救苍生系统！”祝无忧惊喜地感受脑海中熟悉的记忆正在以倒序涌现。
系统：“…”
系统清了清嗓子，没好气地说：“那想必你也应该能记起我们之间的契约了吧。“
祝无忧敛起眉梢，点了点头，神色逐渐凝重。记忆恢复到她与系统的契约签时，再到生命垂危时，接着回溯到月下海上的温饮露，和她的最后一抹笑容…
…
方才祝无忧用身体护着温饮露坠落，背部无限接近于海面，即将砸得粉身碎骨，却在生命最后的0.099秒听见系统提示音。
“恭喜用户成功激活‘拯救苍生’系统。”
祝无忧紧闭着双眼，黑暗的眼睑中突然闪现出系统界面和死亡倒计时。不禁心道：“阎罗殿竟然也引进了高科技的人工智能系统吗…”
系统竟听得见她的心声，接话道：“敲黑板，提示用户，这不是阎罗殿。是‘拯救苍生’的世界。”
祝无忧脑内一串问号，随即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怀里还搂着人：“既然不是阎罗殿，那你倒是快救人啊！请救救她！快！没时间了！”
“嗯~” 系统顿了顿，似乎颇为满意：“不愧是系统选中的人，很有拯救苍生的激情嘛。”
“都什么时候了还苍生”，祝无忧焦头烂额：“你与其空谈拯救苍生，不如先救救眼前的人！”
系统不紧不慢道：“救她自然不成问题。不过你得先签下这份契约。”
话音刚落，祝无忧周身的万物瞬间变成了澄澈空明的海天之间。海面无风无波，像镜面一样印出上方的高远深邃的蓝天。祝无忧一人独立其间，眼前凭空出现一张全息投影似的屏幕，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一面字，最下方有一红一绿两个按键，红键是“拒绝“，绿键是”确认“。
系统说明道：“契约内容如下，”
“叮咚，叮咚，叮咚…” 祝无忧疯狂点击确认。
系统：“哎！你等等，”
机械提示音：“契约签订完毕。”
系统：“不是 …“
机械提示音：“契约签订完毕。系统与宿主绑定成功。”
契约界面关闭，新的界面跳出。
祝无忧埋头在新的界面下滑，找到新一组一红一绿两个按键。
系统：“我还没说条件呢！”
“叮咚，叮咚，叮咚…” 祝无忧继续疯狂点击确认。
机械提示音：“世界线选定完成。”
系统：“啊啊啊，别乱点啊！”
“叮咚，叮咚，叮咚…” 祝无忧持续疯狂点击确认。
机械提示音：“剧情线选定完成。”
系统：“苍天！我想辞职！”
机械提示音：“角色选定完成。”
机械提示音：“加载完成，正在进入世界。”
祝无忧抬头仰望天空：“这样就可以救她了吗？”
系统哐哐撞大墙。
…
雨夜灵堂。时空原地暂停中。
“既然已经签订契约..” 祝无忧捡起所有记忆，没头没尾地问：“她在哪儿？得救了吗？”
系统沉默几秒，终于接受自己要同这个恋爱脑鸡同鸭讲的事实，整顿耐心重新讲解：“契约之下，你需要根据系统指示，前往各个世界修复剧情线，完成任务，积累功德指数，才能以此换取实现愿望的机会。这些愿望包括但不限于，提高病人抢救成功概率，降低死亡率，将病人健康值恢复到100%，甚至还包括使人死而复生，一夜暴富，将时间倒流重来，等等等等。具体能实现什么愿望，就要看你积累的功德指数和造化够不够了。”
祝无忧欲言又止。
系统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你在急什么，但你先别急。”
“在宿主进入系统做任务期间，宿主原世界的时间空间将会被暂停。也就是说，你和你想救的人都还没死，即使生存时间只剩0.099秒也没死。就算是无限接近于死，那也是薛定谔的死。只要成功完成任务，就有机会活下去。因此，你‘拯救苍生’的同时，也是在拯救你自己。明白了吗？”
祝无忧安下心来，长舒一口气，舒到一半又提起半口。
“那如果完不成任务呢？“
系统：“每个用户在绑定系统时，都会自带一定的功德指数。初始功德指数由多种因素测算而定，比如你祖上荫蔽啦，生前乐于助人啦，有没有干亏心事之类的…如果任务失败，系统将会从你现有的功德指数中酌情扣除特定功德指数，功德指数一旦降为负数，宿主就会被系统强行解绑，回到原世界。在你的情况下，就是会死。“
祝无忧：“那..我的初始功德指数是？”
系统：“我看看…一般般吧，100.01，勉强算个好人。”
祝无忧：“为什么？”
系统：“一般来说，功德指数100以上才算的上好人，才有机会激活系统。可你呢，在先前的25年里都在50-100的区间徘徊，顶多和大部分人一样，算是一个不好不坏的人。不过，你的指数似乎在时间线最后的那几秒内出现了一个小飙升，从99.99涨到了100.01，正好勉强够上了‘拯救苍生’的门槛…”
祝无忧：“…难道是因为…”
系统不愿承认：“…没错，是因为你挺身救她这件事，功德指数+0.02…我真的服了你们恋爱脑了。“
祝无忧叹了口气，默默感谢上天。
“那任务是…？”
系统嘟嘟囔囔：“我找找剧本，你刚点的太快我都没来得及看！”
边找边说：“通常来说呢，这世界上的每个人都该有每个人的位置，沿着既定的轨道走完既定的生命时间。反派该猖狂时就猖狂，主角该打脸时就打脸，大小配角该下线时就下线。人们也称之为命运。“
“可一个个世界多了，总难免偶尔出现一些不按原定规律发展的剧情线。严重的情况下，一些剧情线的脱轨甚至会导致所在世界的崩塌。你的任务就是，防止剧情线脱轨，从而避免世界线崩坏。“
“找到了！这里是你的第一个任务世界。”
祝无忧手上乍然出现一本小说，粉色骚气的封面上赫然印着几个花色字体：
《黑化后我重返豪门翻身做主母》
类别：豪门狗血文
角色：苦情女主 - 祝无忧
祝无忧：“…”
“并不想重返豪门。”
她在温家这些年已经受够了。
系统：“…”
“让你看都不看就瞎选！我不管你自己选的任务自己跪着也要做完！”
祝无忧轻微崩溃，咬牙翻开小说。
“还有女主为什么和我同名？“
系统：“你这个名字玛丽苏霸总文里很常见的好吗！”
“…好吧，其实是因为第一个世界还在新手保护期内，系统为了方便宿主入戏，贴心地使用了word文档替换功能，将角色外形、姓名替换成了宿主自身设定。”
《黑化后我重返豪门翻身做主母》中，原主是出身低微的灰姑娘大学生，父亲因替豪门总裁背黑锅进监狱，减刑出狱后去大学看望女主，谁知处于当天救被仇家所害，出车祸而死。女主和同父异母的恶毒女配借着父亲的人情，被接入豪门抚养。
豪门温家，黑白两道通吃。女主在温家地位低，被冷嘲热讽，处处受欺凌。男主是家族中长房家的私生子，虽然小时候就被接回温家抚养，但从小备受冷嘲热讽，在家族被边缘化。女主遇见同样卑微男主，互相救赎。
温家父亲死后，反派为争夺遗产，设陷勾引男主，诬陷女主，将两人逐出家族。女主蛰伏十年，一朝黑化，和逆袭男主强强联手，归来复仇。原书设定中，结局应是反派败北，身落残疾，郁郁而终。
谁知这个世界的反派太强，邪压了正，世界即将崩坏。系统的任务是，要祝无忧暗中削弱反派，帮助男主打败反派。
这篇文表面是商战加宅斗，实则是为了狗血而狗血的无脑恋爱文。女主名义上是大女主和男主强强联手，其实也不过是和一众恶毒女配雌竞嫁入豪门生子的经典狗血套路。
扫完剧情，祝无忧长叹一声。没想到自己在现实中的本职工作是演戏，如今连救个人也还要演戏。
系统：“你刚进入的是雨夜灵堂片段，此时女主父亲刚去世，女主和妹妹即将被接入豪门。温家人高高在上，不屑于做这种杂事，所以就派男主来接人。这也是男主第一次出场，好好表现啊。”
行吧。既来之，则安之。
祝无忧点击继续按钮。
…
雨夜灵堂。时间继续。
她的恶毒女配妹妹依然是一副“看你有病”的表情，追问道：“你刚说什么？”
祝无忧：“没什么。”
“你什么态度？”恶毒女配再次扬起手，劈头盖脸向祝无忧砸去。
又来！每次开局都是动作片？
幸好在拍上一部武打电影时，祝无忧接收了三个月的武术指导，此时运用起来得心应手。祝无忧情急之下，一手迎上去，用力抓住她的手肘，拦下了这一击。
恶毒女配没想到她那向来温顺卑微，毫无反抗能力的姐姐竟然还有这一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在原地。
祝无忧练习擒拿术这么久，早就形成了条件反射，动作不停顿，一把拉过她的手，又用手臂发力反向一拧，将她整条胳膊拧到身后。恶毒女配当即疼得大叫，眼中带泪，向地上重重一跪。祝无忧一气呵成，钳住女配手腕，绕道身后一脚踩在她的脊背上。
K.O.
继母呆立在一旁看呆了。
灵堂中一片沉寂。
深夜的风带着室外的水汽，幽幽袭来。祝无忧看着脚下疼到发不出声的恶毒女配，目光淡漠。感觉自己有点入戏了。
晚风拂起她鬓边的碎发，惹得人有些痒。祝无忧顿了顿，在风中嗅到一丝隐约熟悉的气息。清新的柑橘调苦酒…檀香后调…是那个人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
高跟鞋敲击砖面的清脆声响从灵堂大门处传来。不紧不慢，压迫感逼近。
祝无忧的心脏咯噔一下，还未来得及扭头望去，就听一个女人的声音悠悠入耳，清冷而戏谑：“你们祝家的葬礼，可真是热闹啊。“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第3章
